选择一处僻静宫墙,跃身而入,尚称顺利!
哥舒瀚躲在处假山的暗影中,暗骂“话不多”不已。
可恨那厮一派胡言,把宫中说得像是他经常来玩一样,害得他自以为把禁宫内院的建筑方位全摸清楚了。
但是,一入内苑,简直莫辨东南西北,到处是殿、堂、楼、阁、曲槛回廊,宛如迷宫,要找到“珍藏阁”,那是千难万难!
他点穴功夫一窍不通,轻功更是稀松平常,离“浮光掠影”“临虚御空”,还差十万八千里,是以不敢放胆到处踩探。
刚才还被御林军当作鬼魂骂了一句,却只好躲着干生气!
现在他静静的伏在假山后面,把事情重新思考一番,对那“穴脉玉”还是不能忘情!
说起这“穴脉玉”,据说是一对尺长大小的玉人儿,且能坐、卧、蹲、伏、关节活动自如,有如真人……
当初创造此物的武林前辈,大概是带点邪味的异人,把这一男一女的小玉人,作得姿态猥亵,呈男女状,才能现显奇迹,他们并非联体,可任意分开,或合在一起观赏,是谓合籍双修,参通阴阳大道!
对一般俗人而言,仅能激起他们之之情,落得惊喜一番。
但对练武的人,就大大不同了!
只要以紫檀香薰熏玉肌雪肤之上,男的会浮现出全身穴道的名称和位置,各自通连,密密麻麻地像是黑痣,女的会浮出状如红色河流的脉图,十二子午时,血气运行的情形。
双玉合璧,气血交流,自然就能清楚血脉和穴道间的关联情形。
好处有三:其一、是“点穴”,能达到“认时点穴”的无上经学,也就是说,能随意算定被点对方何时发作痛苦和毙命,不必当时发作,杀人于无形。
其二:是“拂穴”,可得心应手,事半功倍,制人于不知不觉中。
其三:是“内功”,通达了血脉、穴道的关系,可放胆运气行功,不必担心血脉阻塞,走火入魔,身体瘫痪!
但因其状不雅,各门正派虽爱其技艺而不敢取,辗转相传,终于落在皇宫之中,献给皇帝老儿玩玩,献宝之人,便能加官进爵了。
平时那黑痣红丝,只要以上茶香茗洗之,其色自隐,还它本来面目,以饱眼福……
哥舒瀚看看天色尚早,月只中天,就决定再搜查一次,再无所获,也只好作罢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找到了“藏珍阁”。
其阁建在一高超三尺的石基上,大石堆成墙壁,有步廊与别处相连,廊下两侧,植着香草奇葩,形成花圃!
他贴身靠着墙壁,就在壁角弯处,有一铁甲金戈的御林军站着岗。
若是绝顶高手,自可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了守卫者的穴道,大摇大摆开门进去,哥舒瀚不足以言此,但他也自有妙法也。
他暗聚真气在手,遥遥向他后脑击去!
只见那御林军陡的将脑袋垂下,身躯欲倒,哥舒瀚迅即窜出将他扶住,靠向墙边坐地,已被突袭击昏了过去。
哥舒瀚拍下手,四顾一眼,无甚动静,开门闪进阁中,宫中阁楼门户那是不备锁的。
室中堂设有佛案,长可及丈,桌上除文房四宝外,有一尺半高的玉雕青龙,爪捧鸡卵大小的夜明珠,光芒灿灿,室中的光源全由此珠而来。
早年,在衡州“抱松居士”家中,哥舒瀚也曾见个一板十二粒夜明珠,后来自己还有过四颗,但可未曾见过这鸡卵大小的。
御案龙椅背后,是丈来高的饰金大橱柜,雕龙刻凤,纹里精细,每一金龙口中,皆含玉珠,是以金光灿烂,明亮如星。
四面靠墙处,皆设有大小不等的台案几柜,放置大型宝物,每件想皆是价值连城,人间瑰宝。
哥舒瀚猜测“穴脉玉”应在这橱里,就打开橱门,只见中段两排抽屉,整齐地排着,每格都写明所藏何宝。
他仔细端详,却没一个是“穴脉玉”的名称,忙中再次扫视,有了,有一格称做“玉人对”!
哥舒瀚微笑着摇头:“这皇帝老儿是个俗人……”就轻轻拉了出来,抽屉里空空如也,红绒衬里的抽屉中竟空无一物。
他心头一沉,这失望感真有些难以支持,他连忙又拉开另一抽屉,其中有一墨玉做成的方盒,并非那物!
哥舒瀚颓然地倒在龙椅上,手指“嗒!嗒!嗒!”轻叩御桌!
御桌上的砚石,硕大无比,跟“江南武侯”的方脸差不多,只是颜色更黑些,中盘凹下如一宝镜,并无聚水池。
他猜这是“龙涎砚”,呵气而润,好玩地一试,果然不谬。
哥舒瀚意态索然,耸耸肩膀,想道:“哼……白费心玑,‘穴脉玉’不见了,不该是别人捷足先登,否则,皇帝老儿龙颜一怒,听觉特别灵繁的‘话不多’是会知道的,我也就不得不知道了。也许,他拿回后宫去,跟妃嫔们一同玩赏吧!那只玉人,可以摆成三十六种各式姿态,呵呵!用以有数无类,按式操兵也!唉,这教我何年何月才能学会点穴之术呢?”
哥舒瀚百无聊赖,顺手把方才没关上的抽屉拿出一个来,看清上面标着“十二姝”!
“姝”……女色也,此中何来小阿妹呢?
乃把玉盒打开,里面滚动着十二颗明珠,其中有两个还是可治内伤的“紫檀珠”。
“看不出这皇帝老儿忽然风雅起来了,以‘姝’代‘珠’,甚为不俗,正获我心!”
哥舒瀚一边把玩明珠,一边想到,身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
再说那御林军的卒子,明日醒来时,或被发现,必然识破玄机,那些侍卫高手怕又要全部出笼,再来无日,于是他笑笑道:“取之不伤廉,得之于民,还之于民,一半作盘缠,一半赏给普天下的店小二。”
哥舒瀚越想越有道理,乃把文房四宝请到一旁,就在御桌上用手指写起字来:文曰:“褴褛破裘,无钱糊口,宁来信手,不能无酒。”
每字有两寸大小,笔力苍劲,陷入桌心的宝石中,像是游戏风尘的老侠客的手笔,哥舒瀚自己默诵一遍,心下十分得意!
不久,掩门而出,翻身上了房顶,晓风残月,不敢再留,飞快地奔过两座宫殿!
屋檐之下,走廊萦纡,有两个太监,睡眼惺忪,他提着气死风灯走过,西北角传来钟鼓之声,悠悠扬扬……震醒了大地。
是百官五更早朝列天关的时刻了!
看看再窜过三层巍峨层楼,便到宫墙,左前方忽有黑影掠来,正踏上屋角的金辉铁兽头,手中长剑闪闪流光,哥舒瀚暗道:“不好,是侍卫?”
他也正踏上墙头,忙不迭地来一式倒挂金钩,全身由檐角转过,贴面在屋角暗处。
空中鸟瞰,只见青松拂檐,玉兰绕砌!好久,好久,没有动静,既没呼叱声,也没传警声。
哥舒瀚对宫中高手估价甚高,心中打鼓不已,一边思索着如何脱身,一边暗自埋怨:“真是不值羊肉还没到口,倒惹得一身骚,这该死的侍卫,不是巡夜了吗?大半夜也没见个鬼影,哥们要走了,这时倒来了,一定是个高手,才不屑呼侣唤伴!不要是一峰两山才好,我又没带剑……”
对方像是有意为难,竟是守株待兔,耗上了……
他想总不能耗到大白天,说不得只好硬闯,于是暗聚真气在手……希望能一举毙敌,方不至于变成为“黑人”,翻身上屋还没立稳,五、六丈外,掠水飞燕奔来一人,正是先前那个,步履无声!
那人单剑一挥,银虹乍现,却忽然停步惊叫:“你不是宫内鹰犬?”
想来看到哥舒瀚,虽是夜行衣打扮,手中却无剑,其状又狼狈,不像是侍卫。
哥舒瀚将激吐出的掌力,硬生生收回说道:“不是,到外面再说!”
他身形本稳,就一闪挪,飞向另一座宫殿屋上。
后面那人轻功极到火候,还没出宫即已赶到,在跃出宫墙时,追过哥舒瀚,不久距离越拉越远。
那人在薄明的晨光中,静静地等待着哥舒瀚,暗忖:“奇怪,只有这等身手,也敢入宫生事?”
哥舒瀚好不容易才赶到,看清那人也是个少年后生,白脸玄衣,甚是清秀,手中长剑青得发亮。
哥舒瀚怕过路人看到,惹起麻烦,急于摆脱他,就拱手道:“此地仍非善所,兄台早回会寓,小弟得闻便去奉看!”
那人说了一家客店的名字,心想:“说得有理,我这一身夜行打扮,耗到天亮才回寓,总有不便,眼前这仁兄,轻功如此不济,不如先走。”
来不及注意到哥舒瀚也是夜行打扮,天亮亦不便,转身奔驰,刹那间已不见人影!
哥舒瀚拣一暗处,把软巾儒衫穿上,一摇一晃地在大街上散起方步来了,像是个早起四下寻诗觅句的士子,或如宿醉刚醒的冶游客!
街角有家专做早点生意的饭馆,门外散座,挤着一些赶马车、抬轿子的粗人。
里面七、八张桌子黑压压坐满了人,盘碗争响,人语喧哗,闹成一片。
几盏油灯,只能照亮食客的面孔。
哥舒瀚跨步挤了进去,同桌数人不约而同看他,奇怪这贵介公子,怎的也来此就食?
他也不甚理会,自吃自的,倒是旁边一个林姓老汉,跟他搭讪着闲聊起来,说是要赶早出城,下乡贩卖花粉等等……
哥舒瀚饭罢,一掏怀中,手便伸不出来了,却是苦也,身无分文,只有十二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昨夜他因范有容声明请客,就把身边银子,全赏给秦淮河上那歌妓了。
无可奈何伸出手来,拍着林老儿的肩膀道:“今天我们遇到,也是有缘,破费一次,你请客吧!”
林老儿连声道:“使得!使得!你请便!”
可笑他不明不白被敲了一顿饭,有那好管闲事的,说他遇到“拆白”,他还不认账,死命替哥舒瀚说好话。
哥舒瀚到了外面,暗道:“好险,差点丢个大脸,那林老儿是个好人,若非怕他惹来杀身之祸,真该送他颗珠儿……喔,刚才那小伙子不知是何路数。我随口说声去奉看,不想他真的说了店名,横竖无事就去看看,何必平白失信!”m.χIùmЬ.CǒM
林老儿已会帐出来了账,哥舒瀚切切实实的又道谢了他,还问他“来安”客栈怎么走?
林老儿连连点首道:“知道,知道!”
就指明了走法,心中暗笑:这公子爷出门怎忘了带钱,回去也不认路……
哥舒瀚按图索骥,摸到了“来安客店”。
店小二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来找人的,自在前面带路!
哥舒瀚心中一动,奇怪那人怎生如此慎重其事,再一想,他们是匆匆一面,连姓名也互不知道,若未交待,这人如何找法。
不久,就被引到一间单房,室内只一床一桌而已。
那人像是诚心等他,起身相迎,简单地自我介绍:“在下施寿!”
哥舒瀚沉吟了一下说:“元江,哥舒瀚!”
施寿请他坐下侧头思索了片刻,疑声问:“元江?”
一刻间的沉默。
哥舒瀚轻笑道:“清晨巧遇尊驾,小弟疑为宫中侍卫,躲了半天!”
施寿笑得有点勉强:“我也躲了起来!”
原来施寿在宫中折腾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看看天色将明,只得出宫,走到中途,忽然瞥见对面屋角,窜出黑影。
因为东跃西飞了一夜,并没碰到这个,再加以怕以后入宫,得多费手脚,惊得出汗,忙想躲藏。
施寿身形稍挫,左脚不落在辉金兽面上,像是一时失足,落了下去,右手剑尖轻点星檐,“杨花轻絮”,人已贴在屋角,只等那侍卫过去。
施寿停了有顷,听得廊下走动频繁,屋顶却不闻脚步声,想道:“鹰犬之辈会有高过我的?居然能‘浮光掠影’,我却不信,倒要会会……”
施寿刚翻上屋顶,正好那黑影又窜出,大吃一惊,忙一挥剑,本门起手式已过,便就要刺出“落木萧萧”,速战速决,又看得出有异,及时出声……
幸亏他成竹在胸,否则,不说惊动侍卫,同作瓮中之鳖,就是两人一番火拼,准有一人得奔往枉死城去……
只是,究竟谁死谁生,施寿与哥舒瀚的答案,可各自不同。
哥舒瀚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笑自己好糊涂,白紧张一夜,竟连身入黑籍成了“黑人”也想到了,就想再找些话头聊聊,然后告别回店,准备离开金陵,因道:“贵府是湖北?”
那知施寿脸色一变,像被打中一镖,俄顷才答道:“敝处湖北,我是——武当门下。”
说罢,脸色甚不自在,他以为哥舒瀚明明看清了本门起手式,还要故意刺探。
哥舒瀚注意到他的神色,敏感地想:“武当门下,千里东来,夜入禁宫,此中必有文章,难道名门正派也要‘穴脉玉’吗?”
因道:“武当,不是封山了吗?然则兄台夤夜晋宫,定有所为,可得闻乎?”
旅寿的要害被刺个正着,顿时勃然色变,大有动手见个真章之意,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谁教自己有求于这哥舒瀚呢?垂首悲惨的道:“我此次东来,实是冒逐出师门的危险,也衡重量轻,实非得已,只希望恩师能可怜宽恕我………”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必在此人面前吐苦水遂把话题一转,道:“我十岁上山,拜在恩师‘凌云剑客’广成真人门下,一月前下山省亲,却闻惨变……”
哥舒瀚这才知道人家是为了复仇,自己刚才想法太不忠厚,就略为动容关切了,静听他说下去……
施寿每三年下山一次,除了省亲之外,就是去看看青梅竹马的女友——梅素青。
施家务农,分属小康,卫家是村中大户,但两人自小就不错,长大后更是心心相印,并不因三年才一会而疏远,哪知这次回家,竟听到卫姑娘被征选入宫的消息。
他痛不欲生,才不惜违背师父戒训,千里东来入宫救美,青年人的热情似火,却也难怪……
昨日到京,夜里就入宫,但宫中楼阁何止千百,伊人却在云深不知处。
施寿停了一下清清喉咙,哥舒瀚知道要谈生意了,也一整衣衫,正襟危坐!
“兄台可也是为此入宫,宫中情形想比小弟清楚,小弟非救出伊人,誓不甘休,兄台能否给我一条明路。”
哥舒瀚听施寿的情史,早原谅他刚才差点翻脸的莽撞,现在看他问得诚恳,也不禁笑他病急乱投医。
素昧平生,竟以为自己也是为救美而入宫,他若会吟诗,必会吟出:“帝家旨下征艳女,青梅落校随风去,竹马雕鞍江湖驰,天下何人不失妻。”
“小弟对宫内亦不清楚,只是知道今后一定巡视很紧!”
哥舒瀚略去了为何入宫的因由。
施寿面有得意之色:“不瞒兄台,小弟昨夜高来高去,并没有露出行踪,再说那些铠甲金戈之辈,还难不倒手中三尺长剑。”
哥舒瀚真想不到施寿如此不更事,会把御林军当宫内侍卫,且道:“铠甲金戈者乃御林军,自不值兄台一笑,宫内侍卫为数虽不多,全是高手,只是近日不知缘何并不巡夜……”
施寿不耐烦地打断,接口道:“请兄台将昨夜所见,诸如宫名方位,坦诚见告,小弟就感激不尽,至于侍卫嘛,即或全非泛泛,平时养尊处优,官儿老爷,昨夜我没露出行踪,今夜他们怎会专程恭候区区!”
哥舒瀚知道施寿只看见自己轻功稀松,故轻视自己,是以也不怪武当门下狂妄。
但若因轻视自己,而对自己交口称赞的宫内高手,也生侮慢之心,最后白白送了小命,可是自己之过。
他入宫之前,曾花了三天,打听到下面消息:宫内侍卫才十多人而已,有**个够独当一面的水准,可以开镖局当总镖头,这还罢了,为首的“一峰两山”,功力可跟名满江南的百里金鼎不相上下。
一峰是:“天罗手”罗铁峰,年已七旬,身手则健捷如小儿,拳路脱自猴拳,如今已至炉火纯青,看似平常,其中暗藏刀法、剑法,随心所欲,出手成招,不拘一家门户。
早年练就金钟罩、铁布衫,中年以后,更练就护体“罡气”,寻常刀剑休想伤身。
生平从不使用兵器,只戴一件鹿皮手套——衬里是钢母掺合紫金的丝线织成的——不畏前古神器,伸指作剑,手掌为刀,一生练武,未入江湖,外人咸有知者。
两山之一:王金山,乃当今武当掌门之师弟,他将武当“两仪剑法”分在双手使用,故外号“双剑客”,早年纵横江湖,武当名头都赖他维持。
他反对武当封山,因而叛派,武林中均以为已经归隐,哪知是躲在宫中。
另一山:华山,善使“弧形刀”,此刀略作半圆形,直径才半尺,精铜铸成,握手在刀心凸出处,成一“巨”字,阴阳成对,上下翻飞,变招换式轻巧如意,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者是也!
华山又别出心裁,将弧形刀当暗器打出,若对方闪挪,刀片顺势飞旋,如影随身,有不少江湖好手不明就里,毁在刀下。
哥舒瀚敢向谢世英挑战,但若非探知侍卫近日不巡夜,虽早打“穴脉玉”的主意,也不敢冒然入宫捋虎须,惹这“一峰两山”呢!
哥舒瀚平静地告诉施寿道:“今夜他们会巡夜的,因为宫中昨夜失宝……”
施寿脸孔涨红,宛如抹了胭脂,急道:“我没盗宝呀,武当门下那有盗宝之贼!”
哥舒瀚作手势要他冷静下来:“你自然没有盗宝,是我盗的呀!”
施寿变色站起,面露鄙夷之色,不屑与之同坐。
“王金山比尊师如何?”哥舒瀚毫不在意地问。
施寿肃然起敬:“王金山乃敝师伯,只因与掌门师伯意……”
哥舒瀚不要他为难说出本门丑闻,只不在意地插口道:“他在宫中还不是坐第一把交椅呢!”
施寿听了,顿时凉了半截,手足无措,但最后咬紧嘴唇,仰头道:“大内就是刀山剑海,我施寿也闯定了。”
哥舒瀚着实很感动,因而心中打不定主意:“若非藏珍阁中提了盗宝诗,谅那御林军醒来也不敢张扬……宫中高手今夜也未必巡夜,否则可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但施寿要有些差池,可真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呢!这如不说明,他还蒙在鼓里,我于心何忍。可是真要趟这浑水吗,我原是今日就要出京……”
最后终于说:“宫中门路,我多少比你熟些,可以替你跑跑腿!”
施寿忘了哥舒瀚是盗宝贼,忙一拱手:“有劳兄长费心,今夜我们一起去。”
哥舒瀚一听,大非本意,他原是想独自去的,但知劝也无效,就约定夜晚相会的时间地点,便告别去了。
“话不多”看他回来,心中早有话头:“这爷两夜外宿,娘儿们的肚皮,真比枕头还强……”忙着打水奉茶。
哥舒瀚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话不多”满口胡言,把宫内方位说得天花乱坠,差点害了自己餐风宿露,就叫他回来。
“话不多”满脸堆笑,搓手不已。
“爷呀,有什么吩咐?”
哥舒瀚忽然想到罪在自己,“他一个小人物,自是一派胡言,说得客人喜欢,谁叫你傻傻的相信了,不会多花些银子去打听吗?”
于是他发作的意思打消,不必责骂他了,但叫人回来,总要有些事情与他干干才是道理,遂从衣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赏他。
“话不多”想不到一声回来,就值五两银子,乐得千恩万谢,才走到门口又是一声“回来!”
哥舒瀚把所有银子全倒出来,高高一堆,道:“你打从明儿起,每早到西城一带有作早点生意的铺子中,找一个卖花粉的,五十多年纪,姓林,还他五十两银子,说是李公子欠他的,还另外十两是给你跑腿的酬劳。”
“话不多”拉起衣角兜银子,一边心想:“你这爷几时又姓李了,那来姓林的亲戚,有姓无名,可真难办这差事。”
哥舒瀚直睡到过午,才被“话不多”叫醒,他一脸紧张相:“爷呀,人家‘江南武侯’总镖头亲自来看你了……”
哥舒瀚也记起江湖规矩,有这一条,百里金鼎昨天原也说要过来回拜的,遂起身走出院子相迎。
这三合院子,只住他一人,倒也像掌门人驻驾之处。
“江南武侯”一见面,连连说道:“老夫惶恐!老夫惶恐!”
同行的,还有副总镖头“智多星”计文魁和另外两名镖头。
哥舒瀚不知他老何事“惶恐”,忙着让客,“话不多”先是胡乱收拾房子,这时在门口进进出出,忙着张罗茶水!
“江南武侯”满肚子苦水,一坐定后,开始吐苦水:“老夫吃这行饭,跟官儿原多多少少有个来往,再加天下大定,镖局生意清淡,咱们主要生意就是包年包季的当护院,因此跟京中大人们有了交情。那‘天南一剑’入京是有意找户头,当大内侍卫的!”
他说到这里,脸色黑中透红,开始有点愤慨起来了!
哥舒瀚唯唯诺诺,有礼貌地当听众,心里不知“江南武侯”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无端端地向自己透露这秘密?
“江南武侯”“咳”了一声,继续道:“整个‘点苍派’却要入宫当侍卫,这事可是由我拉线的,那知谢世英这人输不起,说走就走,把我害苦了。今儿上头怪下来,我真无词以对,敷衍了一早上,到这时才能抽空来看您老弟……”
哥舒瀚听了,心道:“你太冤枉了谢世英,他那是自愿要走,只是我不知你们私底有这种交涉,要不也不会请他闭门十年了。”
“江南武侯”今天的头比往日大一倍,入宫的事又重提了,他看了计文魁,终于下决心说:“老弟台,你横竖也没事,可愿屈就宫中侍卫?”
哥舒瀚差点笑出来,这“江南武侯”大概被吓唬住了,竟有此请。
昨天还怕谢仁杰疑心欺弱怕强,现在倒不怕更落痕迹了,这才隔了一夜呀,请我到宫中干什么,惹那“一峰两山”吗,还是去捉那施寿?
口中豪放不羁地说:“入宫伴君,固佳事也,老兄与人为善美意甚是钦佩,只是兄台忘了区区志在那都——村——秘——笈——”
“江南武侯”吐了口大气,对“智多星”道:“我不是这样说吗?小老弟不是池中物,志在四海!”
他的表情怪极了!哥舒瀚不肯答应,他又像懊丧,又像欣慰!
“智多星”无辜地挨了一棍,诉苦道:“哥大侠有所不知,昨夜宫内失窃,圣上甚是震怒,但他明鉴,知是高来高去的朋友干的把戏,怪不得御林军,故把旧事重提,要请些高手入宫护驾,我们百里大哥原答应胡大人请‘天南一剑’入……”
哥舒瀚忙正襟危坐,吸一口大气,免得笑出声来。
他至此才知事情是安排的如是之巧,先是谢世英有意入宫,他不明就里,两掌将其轰走,再入宫盗宝!
朱元璋怪罪下来,事情刚好绕了一圈,是谢世英挨了骂,若得知他是盗宝者,真会说安排得天衣无缝,那知只是妙笔天成,无心为之呢?
而“江南武侯”更是大方到家,无形中作了踏板还不够,竟还要替大内引狼入室,请盗宝者去护宝。
“江南武侯”连日碰到这些不如意事,心情不好,看看不得要领,坐了会,告辞别去。
在门口瞪了“话不多”一眼,吓得“话不多”赶忙说道:“小的一句话也没听到,你老安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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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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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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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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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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