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叩首,谢父母兄嫂,生养之恩,
三叩首,记父母兄嫂,永怀心间。
卫君孺略停了停,才缓缓睁眼,领着后面五个弟弟妹妹站起身来。无人华衣美饰,三个姐妹一人簪了一簇小雏菊,三兄弟都挂了一个菊花香囊,整整齐齐的站着。望着前面的五个灵位,六人都各怀心事,面上虽然都是一派端庄肃穆,但却无凭吊亲人的悲切之感,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只是在等长辈随口的一句:‘快坐过来!’
直到一对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夫妇打帘进来,捧着的热腾腾面条小菜,带着门外雨后的凉涩,混合成一团混沌雾气,随着进来的大开屋门,温馨的气氛带着势不可挡之势席卷了屋内的略带潮气闷热,也打碎了无声的静谧。
“快坐过来吧!刚出锅的面呢!”老妇人开口笑呵呵的招呼大家坐下,卫少儿最先露出个笑容,当先迎了上去,扶着老妇人坐下,又去接老翁手里的托盘,撒娇道:“梁叔叔,都说了一会儿让阿步阿广去拿,天冷路滑,你们怎么还亲自端着这么多东西过来了,摔着了可怎么办!下次可不许了昂!”
老翁手脚麻利的把东西都放下,不在意的摇摇手,笑容可掬的道:“不碍事,况且,小绫啊,也跟你一样总是撒娇,不是让我给她端着个,就是端那个的,我这样都习惯了。今天新切的牛肉,我女儿女婿都喜欢吃,我自己送,开心!”
说着,把一盘切得薄薄的新鲜牛肉,蹒跚着走到灵位前,认认真真的摆在了卫长君和梁氏的灵位前,不自觉的一口幽叹,从嘴边溢出...
周围人的都不由敛气屏声,默默地看着两位老者在灵位前仔仔细细的摆着盘筷。不多时,老妇人抹掉眼角的眼泪,率先回头,“看我们两个老的,越来越不中用,都忘了,这面要趁热,快坐下吃吧!”
说罢,掐了一下旁边的老翁,老者这才恍然回头过来,接话道:“是啊是啊,快吃!月丫头给你们烫了酒,可是她亲手酿的,连青儿酒瘾犯了,都不肯轻易拿出来的,我去给你们拿。”
卫步上前道:“我和阿广去吧!很快!”说着,拉起卫广就往外跑去。
“不许偷喝啊!”看着人影要没了,卫青紧着补了一句。却惹得卫少儿跟卫子夫斜眼去看他,“都多大了,还这副小气样子,也不怕小伉几个笑话他!”
“就是就是,哪还像个大将军!改天就把酒都偷出来,给去病和敬声分了。”
“好啊好啊,我知道月皎都藏在哪里,等他出门,咱俩就去挖!”
“好了!”卫君孺见次情景,也不知道是说谁幼稚好,回头看了一眼灵位就回头圆场道:“都坐下吧,叔叔婶婶忙了许久,再不吃都辜负他们了。”
“是”
“好。”
“姐,你也坐。”
等卫步卫广两人取酒过来,一人不落,都喝了三杯,身子暖和不少,桌上才开始渐渐热络起来。
本来计划是从晚膳时分开始,闹个通宵的,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卫步和卫广就因为一点小事吵嚷起来,还碰碎了旁边小桌上的茶杯。卫青酒量不是特别好,几杯下肚,双颊泛红,就已经上头了,见有热闹可以凑,直嚷着要他俩赔,还掰着手指头算到了几金几钱,卫步哪里肯老实答应,非要他加上折扣,卫广蹲在那里纠结碎的茶杯能不能拼起来,好的还能不能继续用,三个人讨价还价得分外认真。一个醉了,一个做生意的,一个老实,三个人的嗓门儿越喊越大。
卫子夫跟着卫青喝了不少,被卫少儿拽着,听她磨磨叨叨的计划如何给去病熬药和相亲,脱不开身来让他们小点声,几个挣脱之后,还是被卫少儿摁在了桌上。最后还是卫君孺,从梁家二老面前略带清醒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向门口,半推开门,微凉的秋风让她冷不防瑟缩了一下,头脑也清醒不少,但依然是一副醉意。
笑着冲外面喊:“都干嘛呢!悉悉嗦嗦的凑在门口,有话快说,我就开这一次门啊!”
月皎领先探头出来,“大姐,嘿嘿,真的今晚不出来了嘛?他膝盖有旧疾,肩膀有伤,我怕半夜炭火你们没人看着,再冷了,就想送个毛披风,呵呵,烦劳大姐转交...”
卫君孺看她又送上来两坛酒的份上,接过来扔进了屋里,然后又抱着酒坛子把门缝堵得严严实实,“说!还有谁?”
“大姐好,那个...”陈掌见月皎成功了,也上前来作揖道:“少儿她酒量不好,肠胃也偏弱,我送了个手炉给她,不知她用了没有?”
“......”至于吗?就一个晚上!陈掌这么黏人,也不知道少儿下了什么迷魂药,卫君孺见他手上没东西,准备叫下一个了。
陈掌又上前两步,笑嘻嘻的恭维道:“别...大姐我还有事呢!呐!这是蜂蜜,喝完酒,用热水冲开喝了,会舒服些,给你们姐弟几个都备了,还请帮忙转交。”
“哼,”卫君孺被风吹得有点冷,屋里卫青和卫步卫广,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喊了一嗓子,不耐烦回头训道:“小点声,不知道以为你们招贼呢!”
“行行行,拿来吧!还有谁?”
“姐,还有我,阿广他没事吧?我...我没听到他声音。”卫广的妻子一向比较怕这个清冷寡言的大姐,说话声音都很小,“要是有需要,随时使人去喊我。”
卫君孺酒坛子拿得有点累,放在地上往屋里滚去,蹲在门口应付道:“行,放心吧,两个哥哥呢,欺负不了他!没人了吧?没人我回去了!”
“夫人!主母!”卫君孺看见自己府里的人,提着灯笼,一脸狗腿的往前凑,“夫人,那个侯爷跟公子问您明天什么时候回去,他俩想等您吃午饭。”
“没事找事是吧?他俩是想等我吃午饭吗?是看我什么时候回去,好提前收拾吧!是不是又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了?动我养的兔子了!?”
“没没没,哪敢,就是问问...问...”
“看情况吧!说不准一早就回去了。”卫君孺裹了裹衣服,也不顾外面人想要往里看的迫切目光,冷冰冰的回头,“都回吧!尤其是月皎,赶紧打发他们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卫大将军府招贼呢!我们姐弟聚一晚上,有什么可担心的?”
“啪”的一声,关门的动作,带起门口的秋叶打了好几个旋,才静静地落回地上,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月皎听到里面又传来一波声浪,才笑着喊大家回去。
里面笑得最大声的就是卫少儿,抱着那罐蜂蜜,笑得得意忘形,眼睛都亮晶晶的,一个劲儿的跟卫子夫炫耀,“我夫君给的!看到没!诶,瞅瞅,没有你的份,我不给你!!哼,我夫君送的,羡慕吧!”
卫子夫也醉了,半撑着脸,醉眼朦胧的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欠揍,上去一巴掌就把蜜罐儿打翻了,盖子翻斜,罐子倾倒,卫少儿慌忙去扶,沾了满袖。卫子夫却趁机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嘴唇上轻轻舔了舔,嗯...好酸!
“不好吃!”
“不好吃别吃!”卫少儿生气了,抱着抢救出来的半个蜜罐,大声道:“你怎么这么霸道!小时候你就这样,怎么在未央宫这么久,还这样?温柔呢?贤淑呢!妒妇!你就嫉妒陈掌对我好吧!哼!所以你前段时间才故意冷落他,害得他郁郁寡欢的,哪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太坏了!”
卫子夫咂巴着嘴,一脸嫌弃,又一脸满足,才撒了半罐,已经很便宜她了,看她指着自己喊,故意挑衅她,“我愿意,我是皇后,你怎样?”
“你!”卫少儿气得四下找东西,却见桌上都是残羹剩饭,连筷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好上手抹了一手蜜,往她身上抹去。
卫子夫赶紧躲开,两人追着,就在屋里跑了起来,都三十多的人了,依然幼稚得像孩子,卫君孺只是倒在梁婶婶怀里,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东西都分完了,要怎么闹就怎么闹吧!下一次就是二十年后了,谁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哎呦”一声,卫少儿绊倒在卫君孺旁边,笑着讨饶,“姐可老了,闹不动了,算我输!儿子都跟你亲了,我赢了也没意思!大姐,她欺负我!!”
卫子夫也累了,瘫倒在一旁,靠在凭几上喘气,“才不是老了,就是醉了,要不我还能再追你跑上半个时辰!”
卫少儿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她是真跑不过卫子夫,转身抱着卫君孺,哼哼唧唧的撒娇。梁家夫妇两个顺势起身,梁叔叔去收拾地上空了的酒坛,好好的垒到了墙角,梁婶婶重新给五个灵位上了香,才转身去帮忙。琇書網
“姐,你孩子还好吗?”卫少儿轻飘飘的声音在卫君孺耳边响起,却如同一声闷雷在她心上炸开!卫君孺醉意不减,依然是歪斜在一旁,半搂着她,只是眼神僵了一瞬,很快就不耐烦的道:“当然,敬声肯定跟他爹在家不知道怎么疯玩呢!”
少儿的声音越发轻,几不可闻,附在她耳边嘟囔:“我...我说,梁家的那...那一对儿...龙凤胎...”
卫君孺震惊的低头去看她,“少儿,你?”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放心。”卫少儿看了看周围,卫青坐在了子夫旁边说些悄悄话,那哥俩还凑在一起找酒喝,无人注意她们两个,才跟她说话,“当年巫蛊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听说陈氏下巫蛊害人,用了好多孩子的命,我吓得几乎日日往宫里去请见,也把言笑和去病看得紧紧的,感觉只要离开一刻,子夫和孩子就要受伤害。可你却离开了,听说说公孙家老人在庄子上生病了,你去照顾,一照顾就是大半年没有回来,回来时脸色还不好。”
卫君孺脸色发白,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急出来的,斥道:“你胡说什么?”
“梁叔这次来,一启程,我就派人去他家了,所以你把孩子送给他了是吗?”
“你调查我?!”
“你回来的事情特别憔悴,我怎么能不关注呢?龙凤胎给谁能放心呢?也就是梁家了吧!他们痛失爱女,得了一对孙女孙子,自然开心,肯定视如己出,要不这么多年,他们怎么会跟我们还来往?当初我说让陛下指婚,你和母亲不干,非要选平民之女,结果大嫂刚嫁进来没几天,就去了,你们是觉得对不起人家的吧?”
“你!?”卫君孺又惊又惧,这个最是喜欢吃喝玩乐,没有追求的妹妹,竟然是第一个发现她秘密的人,她还以为这个秘密可以藏一辈子。果然,哪怕是能瞒过父母的秘密,也是决计瞒不过兄弟姐妹的,血缘啊,真是很神奇的...
卫少儿顶着坨红的面颊,红了眼圈,头一次轻轻的冲这个大姐扑抱了过去,卫君孺冷不防被她抱得死紧,僵了半天,突然感觉到肩头一片温热,这是哭了?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少儿?”
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姐,是不是我们做的妹妹的不够好?连累你了,我才知道原来你承担了那么多,妹妹承担了那么多,原来富贵之中,护着自己孩子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却依然那么任性,一辈子都活得无忧无虑的。对不起...对不起!”
卫君孺喉头滚动了一下,抬眼往上看去,然而不争气的眼泪依然滚滚落下,“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像是当年继父...继父告诉我,父亲就是因为不给自己留后路,才累出的病,以致早逝,给他留了机会。所以,任何时候不要过于信任他人,过于依赖她人,要学会给自己留后路,这只是我跟继父学者养成的习惯,不是...不是不信任你们。”
“若是...若是继父在,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卫少儿埋首在卫君孺的颈窝旁,咬住自己的袖口,又缓缓松开,“若是...继父在,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啊?这样,母亲不会死,大哥不会,嫂子也不会...我当时不应该对他态度那么恶劣的,我应该好好孝顺他的,怎么办?我好像做错很多事情!!姐!姐...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呢?”
“没事...没事...没事昂!”卫君孺擦掉眼角的泪,轻轻托起俯在自己身上的妹妹,认认真真的宽慰道:“你看,你姐夫也能同意,你就该知道,这事不是我自作主张,是...也是他们家族常做的事情,既然已经尊贵至极,就要想到给血脉延续留一条备选退路。”
“姐姐,是不是因为子夫?她...”
“不是!”卫君孺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是皇后,该护着所有人,这是她的责任。我信任她可以做到,就像相信你,就像相信明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所以子夫的位置,子夫的处境,跟我做这个决定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少儿收了眼泪,半信半疑的说:“真的没有吗?”
“没有。”卫君孺看着这个妹妹,心中泛起无限怜惜,她一向不喜与人亲密接触,平常撒个娇都觉得不耐烦,此刻竟然觉得哄哄她,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相比子夫的明艳大方,这个妹妹,更加娇俏可爱,一向机灵,小小年纪就学着哄男孩子给她整这整那,不靠自己就能达成目的,一直都得意得很。直到霍去病,少儿头一次栽了,却依然没有打倒她,每两年竟然找上了陈掌,她当时被瞒得密不透风,也就母亲惯着她不说,幸好走运,这个陈掌还真的不错。
子夫入宫得宠后,少儿她,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妇人,如今怎么装了这么多心事呢?
“少儿,你跟我说,后来你跟陈掌没有要孩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卫少儿抱着蜜罐,手指摩挲着黏稠的封口,红着脸,略带得意又小心翼翼地嗫嚅道:“是...也不是...就是...他喜欢我,愿意听我的,自然怎么都好!你以为我眼光就那么差啊!我这看男人的眼光也是被继父夸过的,有了那个负心汉,我自然要找个好的!”
“还算你眼光不错!”卫君孺点着她的头,宠溺的笑道。
“姐!”卫步晃了过来,“姐,我看上个女孩子,你能帮我提亲吗?”
“呦!”卫君孺还没回答,卫少儿率先兴奋起来了,“谁家的?快说!我最拿手了,最近给去病物色的时候,越来越清楚这些亲事流程了,不如就拿你来练手!快说!”
“嗯...我喜欢...”卫步跪坐得端端正正,道:“我喜欢张衿!”
“......”
“......”卫少儿默默看了一眼卫君孺,挪着屁股往后凑了一下,弟弟啊,你这玩的比姐当年任何一场恋爱都大啊!你是太小没见过大姐怎么收拾我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跟继父由关系恶劣到相处融洽,就是因为有大姐这个反向助攻的,她收拾我,继父护着我,我当然就跟同盟关系越来越好了。
卫步啊!你太年轻!
“啪!”卫君孺拍碎了旁边的一个酒坛子。
“姐,别冲动!他只是醉了,而且还没煮成熟饭呢!”卫少儿摁住卫君孺,冲卫步道:“是吧?只是问问!”
“啊?哦...对!就是问问,没敢煮...”
阿广咕噜着六个酒坛子,一脸献宝贝的凑过来,“姐,我偷偷给你俩留的,看你俩没咋喝!我去三姐那边了哈!有点事情要求!”
“滚吧!”
“诺。”
卫君孺瞄了一眼周围的酒,道:“喝吧,把我喝趴下,我就同意。”反正自己同意了,办事的是三妹,卫君孺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好!姐姐说话算数!”卫步虽然对城外等他的人,心心念念,但想着心心念念就要有希望成为切切实实了,也顾不得归心似箭,坐下来舍命陪姐姐!
另一边卫子夫,还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越喝越清醒,越喝越思维活跃,揪着卫青的毛披风非要抢过来自己盖。
“姐,你讲不讲道理?你分明海量,这点根本喝不醉你,装什么呢!这是月皎给我的,你抢这个干嘛!”卫青是酒量不佳,醉了之后躺在地上,胳膊隐隐作痛,被抢了披风分外不开心,脾气上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力气大得惊人!
卫子夫故意突然松手,摔了他一个跟头,然后又迅速收了一角,凑过去悄声问他:“他会没事吧?”
“什么?”卫青也不觉得疼,心满意足的抱着大半个披风,躺得很舒服。
“我...突然...很想他,都好几个月没见了,怎么就不知道来见我呢!明明就是他的错!”卫子夫恨恨锤了一下屏几,嚯的一下挺起上身,拍着卫青的脸道:“你说,他...他会照顾好据儿吧?去病,他也会照顾好的吧?”
“肯定会的,我看陛下他还把兵书给带走了,珍藏的那版!说不定现在三个人围着火炉互相讲兵书呢!”
“谁问他了?我是说去病!”
“......”卫青很想说你看你,大家都有份,阿步心里还惦记着明日一早出城见心上人,就你...没人管吧!但是抬眼正好看到了桌案上的灵位,心中一软,道:“我想继父了,想母亲...也想大哥大嫂...若是他们都在,我们依然都是可以撒娇的儿女......只要挨骂、挨夸,就能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真好啊!”
“......你现在做的,都对!姐姐替继父夸你,好不好?”
“嗯,那你夸吧,我听着...”
“现在啊?”
“当年继父夸了我一个晚上呢!早上我醒的时候,他还在说!”
真好骗啊!卫子夫记得自己亲眼看到继父睡够了,才到他房间,等他醒来之前继续夸的,这都能记这么久?
“快点啊!”
“我弟弟,真是剑眉星目!”
“嗯...”
“英雄盖世!”
“嗯!”
“...哥!你真是慧眼如炬!”卫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接话道:“不如就跟陛下说说,让我跟着杨仆学习水军吧!”
卫青埋首进软软的毛披风,闷闷的喝道:“你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怎么你们都千杯不醉呢!”
卫子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如今也就是这酒量能赢过卫青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让这个弟弟服自己。这边看着那两个弟弟滚在了一起,远处是两个姐姐在跟卫步说话喝酒,卫子夫对还在收拾的梁叔叔婶婶道:“梁叔,你们休息吧,我们可能还要闹一夜,不必陪着了,炭火都是够的,我半夜会看着他们几个的,你们快休息吧!”
“诺,皇后。”
梁婶婶见收拾差不多,才扶着梁叔叔的手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又返折回来,拿了自己的披风给卫子夫做的地方垫了又垫,不顾她阻挠道:“皇后千万注意保暖,你梁叔叔的披风又厚又大,是青儿亲自猎的貂皮,我跟他披一个就好,反正出门几步路就是了。”
卫子夫眼眶热热的,只是依然没有松手那个毛披风,低头道谢,“有劳。”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当年也不怪你,人有旦兮祸福,很正常的。”
“......嗯...”卫子夫换了个姿势坐好,目送二老出去,转头望着桌案上的灵位静静出神,她有时候在想,要是没有自己进宫,是不是这二十年的纪念,就会有母亲和大哥大嫂在了?会不会,自己也能跟其他人一样,收获来自夫君的叮嘱和等待?
母亲,你当年跟我说的,好像很对!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承担的,不是他人的命运,是自己的命运!我可以为他人不顾一切,豁出去一切,却对自己,难下狠心.....
什么都不敢要,什么都不敢求,把自己缩在满足的壳里,越缩越小...
母亲、父亲、继父,如果在天有灵,就再指点我一次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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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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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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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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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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