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卫子夫刘彻>第 137 章 放肆一回
  刚下完雨的清晨,虽然没有明晃晃的太阳,却好像亮得要更早些。周围的人还在酣睡,四仰八叉的躺了一地,炉子也不温不火的稍着,一副刚要睡着的绵软样子。卫子夫听到了门外传来刷刷的扫地声,想来最后一批□□在枝桠的秋叶,终于也撑不住了,她不用看,光想想就知道肯定落了满院,金灿灿的一片,像是铺了厚厚的黄狐皮,松软又鲜亮。

  昨天半夜反复被吵醒,又唱又喝,不知道走了几轮,要不是大姐硬把少儿和阿步摁倒,恐怕现在还在闹呢!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扯来的被子,胡乱的盖在身上,这大概是卫子夫从十六岁进宫以来,睡得最简陋的一晚了,无榻无枕,无丝无帛,连衣服都没换下来。

  可她却莫名的轻松,好像只略眯眼睡了小半个时辰,身上就已经脱胎换骨的休息过来了,颇有小时候走街串巷追人的精神头。挪了挪头,卫子夫还是想再睡一下,脸颊却不小心蹭到了冰凉的东西,探出手刚想随意扔到一边,却被卫青压着,怎么往外扯都扯不到头,这才睁眼看,原来是昨天梁婶婶给的披风。

  不自觉的漾出个笑容来,卫子夫就把这一团披风拢进了怀里,但毕竟沾了一宿的凉气,冰得她缩起了身体,白嫩嫩的脚丫就习惯性的往旁边伸,却只伸进了卫君孺的被子下。卫子夫没有接触到意料之中的热气,心中突然就有些不开心,抬起身去看周围的人,你压我、我抱你的,实在看不出都是怎么躺下的。停了停,卫子夫还是起身跳着去了火炉旁,拿起火钳拨了拨,里面的火像是一下被唤醒了,轻呼着就重新烧旺了起来。

  还好,手艺没废,卫子夫觉得有些口渴,拢了拢衣服,穿好鞋袜,出了门,却见空荡荡一片院子。刚刚扫院子的人呢?不会是幻听吧?

  “有人在吗?”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不知哪里来的一声鸟叫,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自己听错了,算了,没水喝就没水吧,一会儿睡醒了再说。正想着,卫子夫转身回屋的动作却被匆匆的脚步声止住了。

  “三姐,呼呼···是有什么事情吗?”面上略出了一层薄汗的青衣女子从后院回廊小跑过来。

  原来是卫步的妻子,“没事,这周围的人都走了,你怎么在?”

  “哦,我刚来,嫂子说不要打扰你们休息,连来洒扫的奴仆都叫走了,也叫我看看就回。在前院休息的二姐夫好像有事同嫂子商量,两个人在正厅议事呢!”

  卫子夫有些奇怪:“议事,这么早?”

  “不早了,只是今天阴天,就暗一些,都巳时了。”卫步妻子哪里知道许多,擦擦汗想了想,问道:“需要我去跟姐夫和嫂子传个话吗?”

  “...不用了。”卫子夫并不想管,起码目前是她的休息时间,在里面的人没完全醒过来时候,她只是卫家三姑娘,只想吃喝玩闹,不想管这些琐事。“阿步...没事,我刚加了炭火,里面暖着呢,不冷,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该散时候自然就散了。”

  “妾身知道。”

  躺回去的卫子夫却怎么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怎么躺都不舒服,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动,静静地闭眼休息。

  差不多半个时辰,卫青也醒了,迷迷糊糊起来就去桌上找水,一路找过去,没找到多少水,却黏了一手的蜂蜜。回头看看地上的卫少儿,无奈的摇头,又四处找布想擦擦干净。

  “醒了?”

  突然的声响把卫青被吓了一激灵,本能就旁边柱子滚过去,背部弓起,顺手就抄起了一个酒坛子,紧紧握在手上,等看清了出声的人,才松了一口气,责怪道:“三姐,你这么吓人干什么?”

  “嘘!”卫子夫指指地上的人,示意他噤声,拢了拢身上的狐皮披风,继续靠在门边,顺着一指宽的门缝,定定的望向外面。

  放下东西的卫青,蹑手蹑脚凑过来,“姐,你干嘛呢!”

  “想据儿,想去病,想...想他们现在在干嘛。”

  卫青扯了地上一块破布,把蜂蜜擦干净,掀开大狐披风,也把膝盖裹了进去,跟卫子夫并排坐着,沙哑着嗓子,一脸了然的悄声揶揄道:“想陛下了吧?”

  “没有!”卫子夫答得飞快,掩饰着白了他一眼,继续靠在门边,一言不发,但心思早就飘走了,也不知道刘彻现在在做什么,祭祀结束了吗?

  卫青也不计较,只觉得膝盖处特别温暖,低头看过去,愣在了原地:“这...好像是月皎给我的披风吧?”

  睡觉之前,自己明明记得是盖着睡着的,怎么在三姐这里?转瞬卫青也就了然了,三姐这个嫉妒心和好胜心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昭然若揭!

  “......”卫子夫眼神动也没动,只是拽着披风的手,越收越紧。

  卫青见她不答话,也十分无奈,叹气坐了半晌,觉得屋里稍稍有些憋闷,伸手想把门缝开大一些,却被一巴掌拍了回来。大概是拍得太狠了,也又可能是宿醉刚醒,平日的温润还没复苏,小时候调皮的性子又上来了,回怼道:“这...要不你去雍地找陛下吧?反正也不甚远,就当出去散散心,省得你看谁都不顺眼。”

  “不去!”卫子夫还是接话了。

  不去?这,是心动了吧?真不想去就不会接话了。

  卫青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把披风给卫子夫裹好,恨铁不成钢的道:“姐,憋这么久你不累吗?”说着还没等卫子夫抬起头来,就手快脚快的,开门!抱卫子夫!扔出去!关门!一气喝成!

  “去放肆一次吧!不然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干嘛!冷死了!”卫子夫没防备,等到想回头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了。“开开关关的,你再把阿步阿广吵醒了!”

  “阿步?”卫青笑了,他酒量不好,可眼神好得很,“阿步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结束就已经离开了,里面是我做的被子假人。”

  “什么?去哪了!他知不知道昨天可是继父的忌日,他亲生父亲!”卫子夫气得直跺脚,指着门口大喊道:“丧礼之后,只许我们二十年聚集祭拜一次的!他怎么能走呢!回来连十二个时辰都没有!”

  “姐姐!”卫青把激动的卫子夫摁住,“继父这么做就是不想我们整日虚礼来虚礼去的,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要不怎么一出口就是二十年的呢!”

  “可!”

  “我想当初继父...也只是随口一说,想着时间越长越好,随着我们的长大,惦念就会变成习惯,这种看似重要的日子里就没有了那么强烈的爱恨情仇,他是想我们能把朝气和精力都放在平时的日子上。阿步去找喜欢的姑娘了,就是通宵不眠、头重脚轻,半步也走不动,但也心心念念想要爬回去的,这个执着痴情的劲可完完全全的随了继父。姐姐,你最崇拜继父的,怎么反而做不到他说的呢?”

  卫子夫泄了气,是啊,自己怎么活得畏畏缩缩呢?想要一个真相,却犹豫这么多年,怎么都问不出口,明明想知道的,明明就是个想剖开他的心,问个清楚明白的性子,就是像问问他有什么阴暗心思不敢说的,问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利用自己的,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就是想问!!为什么要压抑呢?

  闭了闭眼,卫子夫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怕什么?

  帮别人做决定的时候,感情理智,分析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什么都弄不清楚,实在是太没用了!

  所以...“怎么去啊?”卫子夫心里这么想着,竟也这么说了。

  本来准备回屋的卫青却笑了,忙不迭的拽着卫子夫跑向门口:“臣给皇后备马!”

  “可...宫里还有很多人,不行,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卫子夫甩开他的手,退缩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等他回来也不迟,况且王夫人...”

  “长安有我,后宫我会让月皎去叮嘱一下言笑,姐姐放心去吧!”卫青朗声冲外面喊人,“去拿两套夫人的男装,把我车驾套好,干粮水都要齐备,嗯,再去门房喊阿边过来,让他进来说话。”

  “诺,将军这是要带夫人出去玩吗?”

  “嗯,不必多问,去吧!”

  “诺。”

  “姐姐,”卫青看起来比卫子夫还要兴奋,“说走就走,就像小时候出门打架...哦...下河摸鱼一样!”

  “那...你...”卫子夫拼命的想把嘴角压下去,自从进宫,她很久没有这么兴奋的去做一件没有计划的事情了,在卫青兴奋又期待的目光中,终究是选择顺从了自己的心,“那你好好看着,嗯,言笑...就让她暂掌宫内事宜,不管什么事都压后等我回来再说,有人来见,就说...就说...”

  卫青接话道:“就说生病了,天气转凉,很正常的,不会有人知道皇后出了长安。”

  “好!千万看好长安和未央,我...”卫子夫雀跃的快要跳起来了,激动得出口的话都是抖的,“我看看他,就回来!就一眼!一眼!”

  卫青推她出门:“有我在,姐姐看几眼都行,快去吧!”

  到底是大将军府,做事都雷厉风行的,卫子夫被卫青拉到门口的时候,月皎已经守在那儿了,二话不说就拉卫子夫去换衣服,手脚麻利得分外轻车熟路。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上了车,帘幕落下,任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都听不甚清,只有心如擂鼓砰砰作响,声音分外清晰,而且越来越大,震得她耳膜欲碎,心神不安,感觉要是不抓住扶手,她就要滑跪在车内了。

  这样的激动,除了封后那日,再没有过!

  出了城,其实要是疾驰一白天,是可以到雍地的,可是出发的时候,都午时了,冬日又黑得早,卫子夫虽然心急如焚,一刻都不想等,但也要考虑实际问题,她前一天没睡,又喝酒又唱歌的闹了一整宿,她需要洗漱休息。

  正在遗憾的时候,阿边被扶上了车,一个高高瘦瘦的侍卫轻挑开帘子,抱拳道:“皇后,将军说了,您赶夜路也好,昼夜不停也罢,都随您,后面有人会暗中保护的。我们也会换班,定保证您安全到达雍地,所以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难得出来,将军说,要您随心所欲一次!”

  ······卫子夫眼眶微热,忍了几息,才开口吩咐:“好,但是大家总要吃东西的,前面遇到客栈就休息吧,我也需要洗漱一下。”

  “诺。”

  阿边在一旁呆了半晌,挠挠头,有些担心的问:“皇后,咱们这么突然的走,瑕心她们会不会慌了手脚,郦姑姑已经不在了,她们···”

  “没关系,她们都没问题的,再不济还有陈詹事,他会有分寸的。”卫子夫知道阿边不是军伍之人,赶夜路,他不如外面的几个,还不如在车里呆着。

  阿边眼神闪了闪,没有再说话,只反复咀嚼那个名字,陈詹事···就这么容易的被原谅了吗?

  北风呼啸,外面的雨渐渐变成了小冰晶,迎面砸过来,还有些微微的疼。有几次卫子夫心疼外面的侍卫,想着找个地方避避风,但打帘望出去,外面的几位比她这个盖着披风抱着暖炉的人,还精神!还问她是不是太快了,可需要休息?

  卫子夫笑着摇头,边塞苦寒,大漠草原,雪山烈日,什么天气他们没见过,还是照样像卫青一般长在马上,一刻不停的向前奔驰杀敌。他们比自己见识得多,这些早就算不得什么,自己也确实不想慢下来,就,让自己任性这一次吧!

  其实也太过仓促和急切了,谁都没有发现,在卫青派出去跟着车架的这些人身后,也跟着一队人马。从长平侯府出来的时候,就跟上了,只不过在出城门的时候,三人掉头回了未央宫,剩下的都很小心的不远不近的跟着卫子夫这一队人马。天气阴沉,灰了又黑,黑了又灰,路上行人匆匆,也没让卫青的人发现,一直到雍地,才渐渐散开。

  天已大亮,随着雍地越来越近,卫子夫也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兴奋,不断的探头出去看。也不知道刘彻祭祀完成了没有,现在在北畤吗?恐怕还要上山,到了,估计又是深夜了。

  听说雍山山势纵横,道路狭窄,唯有东北一条道路可曲折上山,从山下到山上有10多里路程,极不便于大队人马前往,都是要分批到达山上的,不过还好自己没有太多人随行。只是到了之后怎么说?偷偷出来见陛下,他本人知道恐怕都要得意得不行,说自己分外想他,肯定以为自己是主动去道歉的,不定怎么开心臭美呢!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恐怕更不好,要不就说是卫大将军有事禀报?

  正想着,前面停了下来,卫子夫半掀开帘子,原来刚刚进入雍地,就被拦下了,警戒特别严,哪怕是报上了长平侯的帖子,守卫也不放开,似乎是在问都是定期来雍地奏报的,怎么就突然来了?是不是长安有事?侍卫跟他们还在解释,卫子夫也不便过早插手,心里却免不了紧张得要死,若是被察觉有异怎么办?

  “唰唰”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亮了剑,卫子夫内心一惊,示意阿边出去看看。但还没来得及出车,外面就响起了一声熟悉又陌生的请安:“皇后,长乐无极。”

  这么快就认出她了?卫子夫掀帘去瞧,外面只有一人,银冠而束,抱剑挺立,身着普通军制冬衣铠甲,围着一条灰色兔绒围脖,抬起头来,却是个带着惊喜的年轻面庞,连带得周身的气氛都活泼温暖了几分。

  带着些许意外,卫子夫试探着出口:“姜卫尉?”

  “是,皇后还记得我!?”那少年看了看那边僵持的众人,挥了挥手就都退开了,这才回头压抑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兴奋,低声道:“苏将军如今回来,还是长乐宫卫尉,末将忝居中尉一职。”

  “姜中尉?”

  “是,皇后怎么来了,也不着人提起打个招呼,山路崎岖又是雨后,路上恐不安全。”

  之前刘陵那件事,自己没跟他说过太多话,事后也是没什么交集,倒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个跳脱的性子,还周到细心,一眼就认出自己来了。见他是自己来说话,当初也帮过自己,看来并无恶意,瞒着不瞒着也没什么区别了。

  加之卫子夫心情甚好,刚刚从家人那里出来,姐姐弟弟的,分外放松,消除了戒心,也就顺势露了本性,调皮的眨眼道:“我偷偷来的,没想到姜中尉一下就认出来了。倒是比我那两个小点的弟弟还机灵!”

  “属下不敢当,皇后来,可是要找皇子?”

  “嗯,据儿还好吗?陛下如今在哪?”不知道是不是卫子夫眼花,感觉自己后半句话出口,姜中尉眼神就暗淡了不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急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还有去病呢?冠军侯,他跟着陛下和据儿的,他没事吧!”

  此言一出,阿边也着急的凑了过来,“霍公子怎么了?”

  ”没事,皇后不必担心,我今日过来巡查之前,碰见了吴渊校尉,他说今日陛下就在山脚溜马,因为天气寒冷,怕皇子生病,就让冠军侯陪着皇子一起在行宫呆着,陛下此刻看时辰应该也快上山回去了。”姜中尉低下头去,声音轻轻的回道:“不知道皇后想去哪里?”

  “嗯,我们去陛下溜马的地方吧!说不准可以一起跟陛下回去。”卫子夫突然也想给去病和据儿一个惊喜,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来了,肯定很开心,自己都能想到他们雀跃的样子,肯定是扑抱过来的!

  “···诺。”姜中尉抬头看了看马车里面,道:“不如先接这位···黄门大人去行宫吧,一路也辛苦了。”

  阿边心里是很想见霍去病的,但是也不放心卫子夫,“皇后,奴才可不能离开,大将军特意嘱咐的,不能离开半步,军令如山!”

  卫子夫笑了,她倒是觉得很好,也不知道刘彻见到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若是开心,自己还想跟他聊些别的,有多余人也不好,若是不开心,自己可以掉头就走,或者有什么责罚,自己也不怕,万一连累他就不好了。去到行宫也好,毕竟曾经跟过霍去病,就说自己打发他来问安的,既不会提前泄漏惊喜,关键时候也能护着他。

  “你也不是军中人,听我的,你去吧,就说是我让你给皇子和去病问安的。”

  “皇后?”

  阿边到底不是郦苍拧不过卫子夫,上了另一个马车缓缓往右侧走了。

  卫青派来的侍卫就原地待命了,等卫子夫走时再一同出发,姜中尉领着自己的带的一队人跟上车架继续往前,卫子夫见姜中尉亲自给自己驾车,不由好奇,“姜中尉,你可是长乐宫中尉,驾车不觉得委屈吗?”

  “给皇后驾车,荣幸之至。”

  “听说你也上过战场?”

  “是,曾跟在苏将军手下。”

  “那他怎么把你派来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长乐宫吗?是不是····”是不是故意排挤你?可需要我帮忙?卫子夫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以苏建将军的家眷来看,感觉家教不错,况且这样揣度一个刚刚失败的将军也不太好/

  姜中尉应该是最近听惯这样的半截话,没有在意,笑着解释道:“苏将军虽然没了侯爵,依然是长乐宫卫尉,对我有知遇之恩,此次出来,是怕我在他手下出不了头。能跟着冠军侯做事,这等容易完成又讨功的祭祀护卫,虽然不如呆在长乐宫舒服,但实则是天大的好机会,我该谢苏将军身处低谷,依然有心提携手下才是。”

  卫子夫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多想了。没想到苏将军不仅心有丘壑,还是个仁德之将。”

  “是,皇后。”

  “你是跟江校尉一个姓吗?”卫子夫只知道他姓姜,还不知道是哪个姜,想起自己椒房殿的护卫此刻应该外松内紧,就觉得不好意思,从永延殿到椒房殿,她好像没少给江校尉出难题。

  “不,属下是孟姜女的姜。”一阵风迎面吹来,把姜中尉的后半句吹得支离破碎。

  “我姓姜,名···叹。”

  卫子夫裹了裹披风,躲了这阵风过去,才开口道:“姜···姜叹?叹息的叹?”

  “啪!”清脆的一鞭子打在虚空中,马儿跑得快了不少,上面也不如之前稳当,姜叹握着鞭子的手,随着车架抖动着。寒风呼啸,其实他连周围的马蹄声都听不清楚了,却依然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卫子夫的一字一句。

  “嗯。”

  还没等卫子夫接话说些什么,姜叹就飞快的说了一句:“皇后,快到了。”

  卫子夫放眼望去,越过片片树林,前面有小队人马在缓慢走动,正前方是派出来的警哨。姜叹职位不低,令牌亮出,来接他的人又知道他今日巡逻,还以为有什么要事,查了查马车,见没什么其他人,卫子夫又着男装,围着围脖,压着帽子,说是特殊情况,冠军侯的意思,也就没有细看,直接放行了。

  三查两查,从紧张到无所谓,卫子夫也是越来越放松自如,倒是一路通畅得很,就快要见到刘彻,卫子夫紧张得不得了,眼里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跟自己吵架吵了这么久,突然见到自己来,他肯定吓一跳吧!

  姜叹没有再驱马,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走着,远山树林,四周空气清冽,冰霜浅浅的挂在枝桠,在乌云后偶尔露出的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风也小了不少。任务马上完成,他本应开心才是,可就是越来越提不起兴致,正胡思乱想着,听见卫子夫来了一句:“姜叹!你这名字倒是有趣,将叹,好像有千古之愁要叹息一般,听着就觉得无限怅惘,好好的男子汉,该有些开阔的字眼,你可有字啊?”

  “啊?”

  卫子夫歪了歪头,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尉,感慨道:“姜叹,将叹,你若是没字,我送你一个可好,保准有波澜壮阔的气概!”m.χIùmЬ.CǒM

  姜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什么?”

  “嗯···姓姜,字尽沙,如何?姜尽沙!将尽沙,有将要把天下沙石之路,抛诸脑后,绝迹江湖的感觉!”卫子夫觉得这两个字,还有尽杀的谐音,对将军来说,应该更合适,甚有浴血征战的霸气!十分满意,低头去看他。

  对方却脸色发白,神色僵硬的看着自己,她也愣了,是不是自己一放松就得意忘形越了规矩?有哪里不妥吗?

  “你没事吧?”怎么一副被震惊到的样子,还不是喜悦那种。

  马车越来越近,刘彻也注意到他们了,虽然心中疑惑什么事情要坐马车的人来送,但也径直上前来了。

  “臣···没事。”姜叹哆嗦着手去收马缰,勒马于原地,恭敬的低头伸手,扶卫子夫下马车。

  卫子夫看刘彻越走越近,故意压低帽子的等他过来,一边快速悄声道:“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不是要那皇后的身份硬要赐给你,只是看你跟我的两个弟弟一般大,相处轻松了一些,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谢皇后。”

  “谁!”刘彻没有下马,高高扬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有事要禀,为何不跪?”

  姜叹应声而跪,单膝落地,垂首一旁,再无情绪。

  卫子夫则蹦跳着闪了出来,仰脸去看他,今日他着了一身墨色暗纹铠甲,极衬身材,宽肩窄腰,威严十足!衔珠金冠而束,把刘彻冷峻又有些幽深的眉眼,绷得越发孤傲出尘!

  真好看!

  就在卫子夫笑着欣赏他今日装扮的时候,刘彻几乎在一瞬间就认了她出来,翻身下马就冲她奔了过来,可到了面前,刘彻又硬生生顿住脚,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似乎怕自己认错了。

  卫子夫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也由着他打量,嘴角越翘越高,低眉敛目的温柔浅笑,渐渐换上了明艳灵动的娇笑。别的不说,认出来的速度还挺快,不枉费她折腾一路过来!

  “胡···胡闹!”刘彻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了,分明想板起脸来训她瞎折腾,大冷天来这里跑一趟做什么,他马上就回去了!可心里的开心怎么都压不下去,一句胡闹的斥责,偏被他说出口,却是满满宠溺的埋怨意思。

  “陛下,我想你了!”

  “陛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一想表现出与内心不符的情绪时,眉峰就折出个浅浅的角啊!我看到那个角了!开心就开心吧!快笑吧!”

  刚刚还觉得自己非常人一般的耳聪目明,连各路小动物出来觅食的声音行动都能察觉到的他,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只有她温言软语的淘气之语!

  陛下?

  陛下!

  这两个字让她叫出来就是好听!

  “噗嗤!”刘彻挺了半天还是憋不住乐了出来,怎么人家都是越活越老,自己的皇后是越活越年轻娇俏呢!一手去扑落她披风上的灰尘,一边作嫌弃的样子嗔道:“你看看你,哪里有皇后的样子!一路上有事可怎么办!”

  “皇后没来,来的是卫子夫!陛下训训也就算了,刘彻也不开心吗?”

  “你!”刘彻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轻叱道:“是不是喝酒了?!从没见你这么说过话!不是跟朕生气吗?来做什么!哼!”

  看着他这么傲娇,卫子夫还想再逗逗他,难得放肆一回,不如就放肆到底!非要把这么多年的疑惑和埋怨都解决不可!

  但此时,只听一声惊呼!四周立刻有了动静,卫子夫的笑容还没落下,甚至都来不及转身去看声音源头!

  一只利箭!就划破冰霜覆盖的森林枝桠,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之气!破空而来,直奔刘彻后背!!

  “嗖!!!”

  那瞬间她想也没想,本能的转扑过去,带倒了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刘彻,也严严实实的扑抱在他胸口,半丝没让的挡在了刘彻后背的方向上!!

  但那瞬间她又似乎想了很多事情,想着自己要怎么推开他,才能既不让他受伤害,自己也能无事,若是中箭,要怎么落地才能不压到箭头。

  时间都好像够她已经预演一遍了!

  但结果就是她倒在了刘彻的身上,两人重重的!摔在冰冷!又沙石众多的,粗糙坚硬的地面上!

  怎么压倒了那么沉的刘彻,卫子夫已经不记得了,倒下来后,钻心的疼痛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疼!!好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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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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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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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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