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第二十层的行政办公室内,靠在废墟中擦着眼镜的朱仲材,听着楼上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枪声,喃喃自语的说着。
他其实并不是出身名门,甚至可以说是家境贫寒,之所以喜欢拽文,也不过是当年苦苦求学时落下的毛病。
朱仲材出生于长安万年县,长宁侯朱桂的封地之中,全家总共十八口人,全都是长宁侯府庄子里的佃户。
虽说同姓,但他家和长宁侯府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再怎么说侯府也不可能让自家亲戚来庄子上当佃户吧?
那一个不顾亲伦的帽子扣下来,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得吃瓜落。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侯府和其他旧帝国传统勋贵一样,对于自家庄子上的佃户、庄户都多有照料看顾,毕竟这些人和封地加在一起才是勋贵手上真正的根基所在。
所以他家其实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日子比那些无主的独户农民们过得稳当。
他家中排行老三,上有两位兄长,下有三个弟妹,父亲和两位叔父早年上过战场,虽说没有什么斩获,但好歹也都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老侯爷觉得当过兵都是好汉子,于是给父亲他们安排了护院家丁的工作,也算是那个年代的铁饭碗了。
再加上女眷们在家做点针线活,府上偶尔也有赏赐发下来,虽说家里人口不少,但日子也不至于困顿。
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直到他十二岁那年的一个早晨。
他都不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如何,只知道那天从城里来了很多顶盔戴甲的士卒,杀尽了侯府里的每一个人。
那一天早上他一如往常的走去学堂,却在半路上看到了侯府牌坊上挂着的一排人头。
还在滋滋冒血的“新鲜”人头。
他当时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不但是因为那场面太过瘆人,也因为那一排人头里面全是他熟悉的面孔……
有不苟言笑的老侯爷,有总是在学堂上偷偷给他糖吃的小少爷,有逢年过节总是去他家里寻寒问暖的老管家。
还有……他的父亲和两位叔父。
也就在这一天,他的“天”塌了。
当日,统合军挥师入长安,以从吏部缴获的官员名录为基础,由部分“投诚”禁军协助,将家在长安但不愿投降的勋贵大臣们,尽数诛杀。
被灭门的勋贵不计其数,他们的封地理所当然的也被收回。
而那些在封地中的佃户、庄户们,下场并不比他们的主家好到哪儿去。
统合军认定这些人“助纣为虐”,将他们尽数打为奴籍,要么发放给统合军内部的功臣,要么拉去奴隶市场贩卖获取收益。
这就是当时大多数佃户、庄户的结局。
本该也是朱仲材的结局,但他很幸运,有一群愿意为他拼尽一切的家人。
他的两位兄长为了保护他和弟妹,被那些上门抓人的奴隶主打手给活活打死。
他的母亲,以及几位姑母、叔母,也为了保护他和弟妹。而不得不委身给那些脑满肥肠的奴隶主,受尽了凌辱和责难,只求能给他和几个弟妹换得一条生路。
然而这些拼死付出的结果,也不过只是让他和弟妹们免于为奴罢了。
事实上,失去家人照顾和所有财产,还带着几个年幼弟妹的他,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比为奴还要糟糕得多。
他带着弟妹四处流浪,和那些同样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一样,恍若是这片“华族乐土”中的一群局外人。
福利机构是不会管他们这些“余孽”的,街上那些“资历深”的流浪汉也时常欺负他们。
在最糟糕的时候,他们连续三天都没能吃到哪怕一粒米。
几个年幼的弟妹本就体弱,在那段时间因为饥饿和生病等种种原因,先后离世。
而他甚至无法让他们好好安葬,只能随便找个草席,然后挖个坑埋了就草草了事。
倒不是他冷血,只因为那个时候他也是饿得没了力气,挖个坑都能耗尽全部气力,缓了半天才勉强能动弹。
他清楚地记得,埋葬五弟,也是他身边最后一个家人的那天。
雨下得很大很大,他挖出来的坑没一会儿就积满了水,可他已经没力气把水排走,或者再新挖一个坑了。
但是当他把五弟骨瘦如柴的小身子放进破烂的草席中时,连当时已经饿得快晕过去的他都不得不承认……五弟的身子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轻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让他每挪动一下都感到心颤,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流。wWW.ΧìǔΜЬ.CǒΜ
从那之后,他的心就死了,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去顾虑的,简直是“无事一身轻”。
他开始试着去用各种手段武装自己,毕竟哪怕是再怎么愚蠢的人,也知道只有自己才可以做到完全相信“自己”。
无论是从身心还是情感,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层面,他都要逐渐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在街道上他学会了小偷小摸,学会了为生存不择手段,学会了只有比别人更狠、更凶才有可能在这复杂多变的街边小巷中活下去。
然后他被一些人看中了,那些人面色淡然的就许诺给他一个可以包吃包住的机会,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施舍”给他的样子。
于是他就很爽快的接受了。
可那些人也提出了要求,就是要他干掉陪伴自己流浪多年的那一帮朋友们。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天晚上就让那些曾经和他一起摸爬滚打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堪称有着过命交情的弟兄们去见了阎王。
看着手中那沾满了鲜血,且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铁棍,再看看好兄弟们死不瞑目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
他觉得自己这是给了他们解脱,同时也给了自己的解脱。因为从此他们再也不用在街上忍饥挨饿,好勇斗狠了。而他自己也再不用纠结要不要离开他们,自己出去打天下了。
“真TMD轻松啊……”
他这样想。
然后?然后他就成为了那些人手下无数杀手兼特务的一员。
那些人出钱让他读书,让他学习。
其中除了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有就是各种各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兼特务,所必须具备的知识和技术。
他只用了短短的一年的时间,就学会了用最简陋的材料制作爆炸装置、学会了用最高效的方法在近距离格斗中杀死八个成年壮汉、学会了只用一把小刀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一个月……
诸如此类说出去就显得很牛逼,但却并不能随便乱说的“专业本领”。
总而言之,他就是个人型战争机器,可以说一身本领全都是为了杀戮而生的。
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人,至于说王兆丰和那几个安保人员的战斗力?那基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那一群全副武装的专业士兵,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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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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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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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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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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