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悝的言语中掺杂着对儿子的愧疚,他更觉得对不起过世的妻子,悔不该让儿子进王家私塾。
“父亲,以前我的确做了不少傻事,但现在我彻底醒悟了,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易言突然撩袍跪地,叩首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以后没办法再侍奉您了。”话毕洒泪离开。
易悝默然呆坐,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他知道一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拦不住,也不想再拦。
深夜里,淡淡的月光透过霞影纱照在古琴上,身着天青色宽袍大袖的年轻男子越靠近那张古琴,身上被月光照射的部分就越多,当他开始坐定抚奏古琴时,那束月光就像舞台上的顶光,将他和古琴全部笼罩起来,外面风萧萧,他沉吟片刻开始抚奏古曲《白雪》。
月光在手指间温柔地流动,弹琴之人沐浴在月光中,沉浸在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美妙音乐中。折竹声,碎玉声,好像在旋律中清晰地描绘出雪的姿态。
年轻男子弹奏完曲子之后,略带失望的说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顺风早已吃完了一碗牛肉汤,对她来说,听琴和写书法一样,都容易犯困,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李如柏,你住的离我们这么近,又是深夜抚琴,别人想不听都不行,虽然我不懂琴,但是你跟崔意和卢琛他们弹得差不多。”
裴頠是借住在熟人的空宅子里,而李如柏是租住别人家的房子,恰好又成为近邻。
李如柏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风声更紧了,他的眼神里多了一股淡淡的忧郁,说道:“这首曲子好长时间不弹了,有些生疏了,就当是伴着夜色奏响的催眠曲吧。”
李如柏的母亲生前最爱弹的就是这首《白雪》,在他儿时的记忆里,每当夜幕降临,他的母亲就会弹奏这首曲子,而现在的他,很想雨轻枕着他的琴声入眠。
须臾,双穗又端来一盘好吃又好看的豆沙包,顺风当即拿起一个豆沙包,吃吃笑道:“你要是彻夜抚琴,我想陆家小郎君会彻夜不眠的。”www.xiumb.com
李如柏站在窗前吹着夜风,说道:“他时刻心系案件,当然睡不着。”
顺风两口一个豆沙包,连吃了三个,然后喝了点水,开始说正事:“你让双穗叫我过来,不是说要提供给我们一个重要线索,这琴也弹完了,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李如柏笑道:“我是个生意人,不会给你们免费提供线索。”
顺风生气地瞥了他一眼:“那本书是你编写的吗?还买一送一,书肆不卖正经书,还卖什么春宫画,雷岩说得对,你骨子里就是个俗人,还抚琴装什么高雅之士?”
李如柏不以为然的笑道:“买春宫画的那帮人,才是喜欢装高雅的人,有些人潦倒一生,只剩才华,以卖画为生,我出于善良帮助他们卖字画,何来俗气之说?要不是我卖画,也得不到这条线索了。”
顺风反应很快,马上问道:“唐苗经常去你的书肆买字画,线索是不是跟字画有关?”
“既然我卖字画,也会做字画装裱这一行生意,唐苗之前从我这里买走一幅《秋风执扇图》,后来他又拿着那幅画来找裱画匠,让他把画上的两个字挖了去,我听着觉得很奇怪,所以对此事还有些印象,当时他在书肆内看到那幅画时就很兴奋的说仇伯驹一定会喜欢的,估计就是把画送给那个人了吧。”
“哪两个字?”
“道常。”
睢阳城东北十里处有一座仇家庄,仇伯驹正是仇家庄庄主的大儿子,家境殷实,从小不务农业,只爱舞刀弄枪,年少时他和董璜因切磋武艺,成为了朋友。
仇伯驹一怒之下摔碎酒壶,吓得一众壮丁当即下跪,他指着这些人大骂道:“养你们干什么吃的?狗都比你们中用,竟然连黄锦山被什么人抓走了都弄不清楚,还敢舔着脸滚回来?”
管事低首,小心翼翼地回道:“那两个人都不是本地人,我也派人跟踪了他们,他们竟然带着黄锦山去了何叙的别院,这件事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那个陆玩查案应该还查不到黄锦山头上,而且黄锦山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把那件事抖搂出来,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一是何叙背后使坏,他来梁国说不定原本就另有目的;二是易言想要借那件事转移陆玩的注意力,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干呢?难道是得到了谁的授意?”
仇伯驹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那件事一旦被捅出来,遭殃的可不止我们仇家庄,易言要是敢这么干,何不拿刀把自己抹了,这么明白的事情,你们到这个关口还搞不清楚,这不明摆着是陆玩在背后搞鬼,何叙根本不可能抓黄锦山,杀人灭口的事,何叙更不可能沾手了。”
管事把头垂得更低了,不敢再言语。
忽然有个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回禀道:“少庄主,她......她晕倒了,要不要请大夫?”
仇伯驹站起来,瞪着眼道:“蠢材,请什么大夫,那是她自找的,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就是她真死了,也怨不着我。”
管事猛地抬头道:“现在还不能让席小杏死,她也不能死在我们手里。”
仇伯驹扭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沉吟道:“也对,那就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估计这会子殷棐正在聚春楼玩乐,干脆送他一份大礼好了,反正谢家的亲戚都被抓进牢里了,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吧。”
管事谄媚道:“少庄主这招实在是妙,聚春楼里的老鸨和黄锦山很相熟,只要让陆玩的人抓个现行,殷棐有理也说不清了。”
仇伯驹微微眯起眼睛,俯身低语道:“如果你再把事情办砸了,不用我杀你,你应该知道那个人的手段有多狠,易言恐怕也活不过明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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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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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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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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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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