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玄拉住缰绳,将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相府门口。然后便搀着陆婉辞下了马车。
陆婉辞福了福身子:“多谢殿下送我们回来。天色已晚,殿下快些回去吧。”
他笑着问:“今日我们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了。怎的阿辞你不请我入府喝杯安神茶吗?”
陆婉辞笑了笑:“安神茶倒是不必了。”她取下腰间挂着的香囊,“这香囊便有安神清心的作用。殿下既受了惊吓,那这香囊便赠与殿下了。”
他接过香囊,然后将其揣入怀里,放在心口处。
“退一万步讲,我便当它是你赠与我的定情信物了。”他笑的恣意,“我定会好好收着,日日将它带在身上。”
陆婉辞贞静幽娴的勾唇一笑:“那殿下可得收好了。三日后它的药效一过,便是招蛇引鼠的良药。”说完,她径自携了陆婉淞的手入了府。
傅北玄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而后叫上陆怀信:“怀信,喝一杯?”
陆怀信摆摆手:“军令在身,饮不得酒。”
傅北玄负手往阁楼走去,神色悠哉:“那便来喝杯茶可好?”
“却之不恭。”
那厢陆婉辞她们堪堪走到前厅,正欲走过抄手游廊往后院去,不想却被瑛院的人叫住了。
“二小姐、三小姐留步。”
三人回眸,见是周氏身边的婢女。
婢女道:“夫人已候多时,请二位小姐前去叙话。”
陆婉辞挑了挑眉,心知定不是好事。但她却还是应下了:“请姑姑带路。”
不多时,陆婉辞姐妹俩和知秋一同跨入了瑛院。
主室内,周氏端坐在上首。陆婉瑜则坐在下首。
瞧二人的表情,怕是来者不善。
三人施礼。
“婉辞给母亲请安。”
“婉淞给母亲请安。”
“奴婢给夫人请安。”
周氏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便问:“这是去哪儿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陆婉淞答话:“回母亲,我们今日是随太子殿下一同去城郊踏青了。”
下首端坐的陆婉瑜微微一愣,眸中含着愤懑与阴毒。
周氏冷笑。
以为搬出太子殿下我便治不了你们了吗?
她捋了捋手中的罗帕,而后便道:“相爷南下巡查,这家中诸般事宜便都由我做主。今日府中开支稍大,钱款有些流转不过来。”她看向陆婉辞,笑道:“三姐儿前些日子收到的聘礼正好可解燃眉之急。”
陆婉辞心下嘲讽,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恭敬道:“母亲,这可使不得。那些都是太子殿下给我的聘礼,怎可充公呢?”
周氏敛去笑意,神情严肃:“笑话,那聘礼是太子殿下给陆家的,你怎能独吞?况且聘礼充公,为的也是补贴家用。”xiumb.com
陆婉辞:“何为独吞?母亲可还记得殿下送聘礼来的那日说的话?”
他说,让人将聘礼全数搬去陆婉辞的院子,莫要交他人贪了去。
那个他人,指的便是周氏。
周氏想起那句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陆婉辞继续说:“母亲这般言语,可是在暗喻殿下不懂规矩?”
周氏面色不悦,冷硬道:“怎么,如今傍上太子了,便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吗?”她重重了拍了一下桌案,语气陡然拔高。
陆婉淞被吓的一哆嗦,赶忙打圆场:“母亲息怒,三妹妹并非这个意思。她只是······”
周氏打断她的话语:“二姐儿,你本不是我陆家的血脉,承蒙相爷怜悯,将你母女二人带入府中。”
她冷冷的看着陆婉淞,“你需清楚,你每月的月钱是谁拨给你的,你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又是谁给的。”她将眼神投向陆婉辞,“可莫要站错了队。”
陆婉辞闻言心里一惊。
原来陆婉淞并非陆正的血脉。
怪不得······
周氏既已撕破脸,那她也无需伪装了。装了这许久的乖巧懂事,她也累了。
陆婉辞泰然自若,再没了以往软懦的模样:“夫人倒也不必为难二姐。这本就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
此时,一直沉默的陆婉瑜开口了:“怎么,终于不再装柔弱了吗?如此两面三刀之人,怎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陆婉辞反唇相讥:“我配不上,你配得上吗?不过继室所出,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
陆婉瑜气急:“你!”
周氏叫住她:“瑜儿。”
陆婉瑜压下心头火气,愤愤的甩了甩袖子,重新坐回座椅上。
周氏微微眯着眼,看向陆婉辞的眼眸里充斥着危险的气息:“这么说来,你是执意要与我作对了?”
陆婉辞勾唇:“我并无意与任何人作对。我们既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但若是你们执意要来犯我,我也非忍气吞声之辈。”
周氏板起脸:“如此,那便莫怪我不客气了。”她朝屋外喊了声:“来人。”
话音刚落,外面便乌泱泱的涌入好几个腰阔膀宽、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
周氏吩咐她们:“押住三小姐。”
“是。”
她们面向陆婉辞,撸起袖子,来势汹汹的便冲上去抓她。
陆婉淞和知秋齐齐护在她身前。
陆婉淞不顾礼仪的大喊:“你们岂敢?这是未来的太子妃,若是叫太子殿下知晓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知秋亦喊道:“不许你们欺负我家小姐!你们若是敢动她,我定叫太子殿下······”知秋目露惊惧的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婆子,护着陆婉辞后退。
她心中虽惧,但气势上却不输分毫:“你们别再过来了!你们是活腻歪了吗!”
而被她们护在身后的陆婉辞面上却无丝毫惧怕,甚至还雀跃的笑着。她抬眸看着身前的两人,心头微暖。
眼下事态紧急,她们早已将日间所见到的陆婉辞奋力与刺客搏斗的场景抛诸脑后。她们忘了,陆婉辞是有武功傍身的。
婆子们不欲与她们多加纠缠,齐齐扑上前,猛力拽住陆婉淞和知秋的胳膊,将她们甩到一边。
婆子们素日都是做粗使活的,力道之大,丝毫不逊于男子。
陆婉瑜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冷眼瞧着。她悠闲的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茶香霎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神色欢愉,眉飞色舞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陆婉淞和知秋两人被拽的生疼,眼角已泛起了泪光。
她二人被婆子钳制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余两个婆子向着陆婉辞而去。
陆婉辞唇边带笑,眼里泛着丝丝寒意。
她拢在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只待她们近身便一招制敌。
可就在她欲出拳之时,便只觉耳边一道劲风掠过。伴随着一声厉喝:“谁敢伤我妹妹!”
下一瞬,两名婆子肥硕的身体便飞了出去,正摔在周氏旁近的案几上。
案几应声而裂。
周氏惊呼一声,顿时自座椅上弹起,面上布满惊惶。
陆婉瑜也是被吓了一跳,手上一哆嗦,茶盏应声而落,碧色的茶水倒了她一身。
她惊恐的跑到周氏身旁,紧紧挽住周氏的胳膊。
母女俩抬眸望去。
便见陆怀信身穿银色盔甲,宛如神像般的矗立在陆婉辞身前,将她娇小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
他一个眼神扫过,钳着陆婉淞和知秋两人的婆子面上的肥肉一颤,赶忙松开了手。
陆婉淞和知秋揉了揉手腕,登时便跑去了陆怀信身侧。
知秋指着周氏母女,声音带着哭腔的控诉:“大公子,她们欺负小姐!她们想贪小姐的聘礼,小姐不给,她们便叫这些老婆子来抓住小姐。”
她挽起自己的衣袖,粉白的手腕上赫然一道显眼的青紫痕迹。
“大公子你瞧,她们力大如牛,若是真叫她们抓住了小姐,就小姐那般孱弱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啊!”
陆婉辞闻言挑了挑眉。
孱弱?这小丫头是怎么瞧出她很孱弱的?
陆怀信听完知秋的话,俊朗的面容浮上一抹肃杀之气:“夫人、五妹,我妹妹这般羸弱,怎经得起这些婆子们的折腾。你们莫要以为父亲不在家便可为所欲为,这个家里,还有我这个长子呢!”
周氏看着那两个已经厥过去了的婆子,心有余悸。
她对陆怀信是打心底里惧怕。
原因无他,只因在她刚嫁入左相府那会子需要建立威信,对待下人不免苛责了些。而对秦臻带来的陪嫁丫鬟更甚,彼时毓秀便在她手里吃过苦头。
这些陆怀信倒也忍了。只是周氏千不该万不该叫人烧毁了他生母生前的遗物。
他知道此事后,大闹瑛院,直将瑛院的房顶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方才罢休。
因着怕陆正责罚,他只得跑去了将军府躲了数日。
自那以后,周氏便怕了这猢狲了。
回忆起往事,周氏诚惶诚恐的说:“误会······都是误会······”她小心翼翼的瞅了陆怀信一眼,便又迅速的低下头去,“我不过是叫她们轻轻地、轻轻地帮我制住辞儿。谁承想她们下首竟那般不知轻重。”
她赔着笑:“怀信,你莫要误会了。”
陆婉瑜畏畏缩缩的站在周氏身旁,有些不满陆怀信对她母亲的态度。
她说:“大哥哥,我母亲好歹是相府的主母,你该知些礼数。”
周氏赶忙捂住她的嘴,但为时已晚。
陆怀信不屑的笑了笑:“主母?在我心里,相府的主母只有我母亲一个!”
他掷地有声,气势凛然,颇有指点千军的风范。
陆婉淞微微仰起头,眸中的爱慕与敬佩毫无预兆的流淌了出来。
被他挡在身后的陆婉辞也不免向眼前这个身影投去赞许的眼光。
陆婉瑜还欲说些什么,但奈何周氏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周氏牵强的笑了笑:“瑜儿还小,不懂事。你莫要和她一般计较。”
陆怀信冷哼一声:“我不屑与她计较。今日之事,夫人和五妹尚需向我妹妹赔礼道歉。”他转身,将陆婉辞拉上前。
周氏强忍着内心的屈辱与不甘,咬牙道:“三姐儿,今日之事,是母亲不对,母亲向你道歉。”
陆婉辞笑得眉眼弯弯:“道歉我接受了。不知母亲欲赔什么礼呢?”
周氏一怔。
陆婉瑜乘机掰下周氏的手。她愤愤的说:“陆婉辞,你莫要得寸进尺!”
陆婉辞一脸得意:“我便是得寸进尺了又如何?”她转头看向陆怀信。她有依仗,所以有恃无恐。
周氏赶忙拉住陆婉瑜。
她说:“你若是看上了我这院子里的东西,尽管拿便是。”
陆婉辞拉过陆婉淞和知秋:“还有她们。她们可是被无辜牵连的,还受了伤。”
周氏艰难的点点头。
见状,陆婉辞三人便在她屋内转了转。
片刻后,各自手里都拿了一样东西。
陆婉辞尚自喃喃:“也没什么好东西,便将就将就罢了。”
周氏心在滴血。
却在这时,陆婉瑜莲步轻移,走到了陆婉辞面前。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为难陆婉辞时,她却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圆形玉盒。
她将玉盒递给陆婉辞:“此乃玉颜膏,是顶顶珍贵的养颜膏。送给三姐姐,便权当我的赔礼了。”
陆婉辞有些诧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接过玉盒,打开盖子,随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她奇道:没有问题,确是养颜膏无疑。
她颇感奇怪的看着陆婉瑜。
在回辞院的路上,她一直未曾想通陆婉瑜送她玉颜膏究竟是何意。
直到她沐浴之时,她看着浴桶里浮起的一层玫瑰花瓣,心中迷雾散去、恍然大悟。
玉颜膏确实没有问题。但是其内的一味药材与玫瑰花相克。即便是她没有涂抹,仅仅只嗅了嗅,但身上却染上了味道。即便如此,当她的肌肤与玫瑰花相触碰时,却依然会发生相克。
而相克的后果便是——全身长满脓疮、容颜尽毁。
陆婉辞冷笑连连。
为了对付她,当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
如此,那便将计就计。
次日,陆三小姐脸上生了恶疮,容貌尽毁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这位被议论的主人公——陆婉辞,却是悠哉的在书房里画着图。听着凌唯他们禀告坊间的流言,嘴角的笑意愈加浓烈。
随你们闹吧,闹得越凶越好。
你们闹的越凶,待辞归楼开张那日,人流便也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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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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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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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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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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