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近来陆婉辞委实是有些忙。不仅忙着皇后和六皇子的配药,还有商肆开张一事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商肆的诸般事宜均交由凌唯和南风打理,但其装潢、商品的样式却还得陆婉辞亲自画图设计。
因着琐事缠身,她已数日未曾出过院子了。便是傅北玄来看她,她也不稀得搭理。
好在数十日后风止雨霁、拨云见日。
陆婉辞便应约同傅北玄郊外踏青。
可是当傅北玄看见马车内坐着的陆婉淞和知秋时,嘴角便不觉抽了抽。
他看向陆婉辞,眸中的询问很是明显。
她们为何会在?
陆婉辞扬眉,嫣然一笑:“殿下只说要外出踏青,却并未说只我们两人啊。”
原先她想叫上秦曦一同,但秦曦那丫头却以要同心上人培养感情为由拒绝了。无法,她便只好带上陆婉淞和知秋了。
傅北玄无奈一笑:“行,阿辞开心便好。”
而后他跃上马车,亲自驾车前往郊外。
皇城郊外风光无两,画山绣水、钟灵毓秀。清碧溪蜿蜒而过,水声潺潺、万壑争流。
傅北玄和陆婉辞并肩沿着溪流而下,而陆婉淞则拉着知秋远远的跟在后头。
在家中闷了数十日,乍一放松下来,见眼前无边风月,不觉心旷神怡、聊且快意。
陆婉辞今日一袭浅碧云纹绛绡衫,眉如远黛、桃腮樱唇、双瞳剪水。她眸带笑意,清透的瞳孔里映着山水如画。
而傅北玄则是一袭墨青锦袍加身,上绣繁复的金色花纹,华贵俊逸。他唇角含笑,妖冶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里盛着陆婉辞洛神般的面容。
他问:“商肆可有提名?”
陆婉辞答曰:“嗯。名为辞归楼。”
“辞归楼,”他细细的嚼着这三个字,而后勾唇:“甚好甚好。”随后他低头看向陆婉辞,笑道:“我想我应该知道你为何要隐藏容貌了。”
陆婉辞笑而不语。
后头远远跟着的两人均是眼带笑意的看着前方的两个背影。
一碧一青,相得益彰。
知秋咂吧咂吧嘴,神色感慨:“我家小姐与太子殿下站在一处,那才叫真正的珠联璧合、檀郎谢女。”
陆婉淞也笑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们女子这一生若是能遇见一个心意相通之人,便是不枉此生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垂眸,双颊飞上两抹红霞。
突然,前面的两人猛地刹住脚。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警惕与杀意。
须臾,旁近的树林里猛然冲出一行人。他们身着玄衣,脸带面具。手中锋利尖锐的长剑泛着幽幽的冷光。
他们速度极快,霎时便冲了过去,将陆婉辞和傅北玄重重围住。
两人背靠背,冷眼瞧着这一群人。
为首那名黑衣人作了个手势,低喝:“杀!”
话音刚落,刺客们齐齐冲上前去。他们训练有素、行动敏捷,一招一式均带着致命的气势。
因傅北玄只想与陆婉辞享受二人时光,便未曾带血雨阁的一众暗卫出来,甚至随侍也不在身边。
这群黑衣人目测至少二十人,且招招狠辣,即便陆婉辞和傅北玄武功上乘,但对付起来也是有些吃力。m.χIùmЬ.CǒM
陆婉辞格住面前这双手,从黑衣人手里夺下剑,然后反手一挥,血溅三尺。
手上有了武器,对付起来便轻松多了。
傅北玄手持利剑,横剑一扫,凌厉的剑气挥出,割开一名黑衣人胸膛前的衣料。一个黑色的双翼形徽记显露出来。
他眸色一冷,手起剑落,斩下了那人的头颅。
黑衣人们渐渐落了下风。
但其中一名眼尖的瞧见了躲在树后的陆婉淞和知秋两人。他与同伴交换一个眼神,然后便直奔陆婉淞她们而去。
正在与几名黑衣人搏斗的陆婉辞余光瞥见了知秋她们那边的险境。她拧眉,脚下走出了看似凌乱却颇有章法的步伐。长剑伸出,所到之处一剑封喉。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她手掌发力,将长剑抛了出去,正中那名向着知秋她们而去的黑衣人的后背。
她大声喝道:“二姐,拔剑,防身!”
陆婉淞会意,颤栗着从树后走出,哆嗦着伸出手拔下那柄贯穿黑衣人后背的利剑。
其余黑衣人见状,便陆续的向着陆婉淞她们而去。
陆婉辞和傅北玄被分了心,情势陡然逆转。
傅北玄下腰躲开挥来的一剑,而后旋身,目光凛冽,手中的银剑旋出,一击数命。
此时他们已自顾不暇,黑衣人便瞄准时机朝陆婉淞她们掠去,欲挟持人质。
就在黑衣人的剑距陆婉淞不过一尺之时,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径直贯穿了他的咽喉,当即毙命。
刹那间,箭雨齐发,黑衣人死伤过半。
众人朝箭源处看去。
只见一列军队整齐并列的站成一排,搭弓挽箭,神色凛凛,漠然的看着那群黑衣人。
而这支军队的中间,一名年轻的将官跨坐于马上,手中尚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方才救下陆婉淞的那一箭便是出自他手。
年轻的将官身披银色铠甲,后面血色的披风猎猎。他眉目俊朗,眉宇间有着一股子英气。
黑衣人见势不妙,当即便向后撤退。
傅北玄厉声道:“云麾将军,拦住他们!”然后提剑追了上去。
云麾将军闻言,足下一蹬,自马上掠起,拔剑追上了黑衣人。
两人配合无间,不过片刻便将刺客尽数斩于剑下,只留下一个活口。
傅北玄剑指黑衣人的喉间,身上戾气未消。他声音冷冽道:“回去告诉傅北祺,他就这点本事了吗?有胆便亲自来取我性命,孤等着他!”
而后他挥剑,斩下了那人的右手。
“滚!”
黑衣人疼的冷汗直流,听见他的话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傅北玄嫌恶的扔下手里的剑,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云麾将军也将剑收入鞘中,随后单膝下跪,抱拳朗声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其余众将士也都齐齐下拜:“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傅北玄对将士们道:“都起来吧。”然后亲自将云麾将军扶起,笑着说:“大哥快些免礼。”
云麾将军起身,朗声笑道:“不曾想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竟成了末将的妹夫。哈哈哈。末将但真是与有荣焉啊!”
先前与晟国的那一战,陆怀信是傅北玄麾下的一名猛将。两人在战场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乃过命的交情。
而现下,傅北玄又与陆婉辞有婚约,两人的关系便是更加密切了。
这时,陆婉淞款款上前,垂着头,施礼道:“婉淞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她双颊泛红,眸中脉脉,眼底藏着欢欣。
陆怀信有些拘谨的挠了挠头:“自家妹妹,应该的。”
陆婉辞颇感奇怪的看着陆婉淞。
她看向陆怀信的眼神分明不是妹妹看向哥哥该有的眼神,反而像是女子在面对心仪之人时的羞涩与矜持。
陆婉辞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
这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知秋自幼随她生活在庄子上,她不知道的事情知秋也定是不知的。所以若想解惑,便只能回去请教毓秀姑姑了。
陆婉辞也迈步上前见礼:“哥哥。”
陆怀信闻声,大笑着“哎”了一声,然后粗鲁的抱了抱她,开心道:“好妹妹,哥哥这也有数月未曾见你了。”他目光上下的端详着她,“瞧着比上次胖了。”
说完,便满意的点了点头,抚掌笑道:“胖些好,胖些瞧着更健康。”
陆婉辞掩嘴笑了笑。
陆怀信复又问道:“在府里住着可还习惯?瑛院那位可有为难你?”他换了脸色,瞧着有些凶巴巴的,“她若是敢为难你,哥哥定叫人拆了她的院子!”
陆婉辞心头泛起暖意。她笑道:“哥哥,我瞧着像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吗?”
陆怀信:“这可怨不得哥哥不信你。往年我去看你时,你瞧着病恹恹的,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府里住着那么些豺狼虎豹,哥哥可不得担心你。”
陆婉辞挽住陆怀信的胳膊,甜笑道:“哥哥无需忧心,辞儿现今已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陆怀信满眼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那便好。我陆怀信的妹子,自不会是任人揉搓的软包子。”
见状,傅北玄眼眸中透出欣慰。
还好,她虽重生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但好在身边还有如陆怀信这般真心待她的人。
他仰头望向万里长空,心中嗟叹不已。
彬骐兄,你看见了吗?在这里,有一位如你一般的兄长会代你好好的照顾阿辞。你在天之灵便可安息了。
————
将军府。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正在日下练剑。
他的脸颊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自颧骨处蔓延至下颚。他的双眸似黑曜石一般漆黑深邃,眼里透着冷然和冰霜。
他的剑法出神入化,寒剑在他手中“铮铮然”呼啸着。他当即便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旋即翻身下劈,青龙摆尾般在地面上发出“嗞——”的声响。
晶莹的汗珠自他额头渗出,一滴滴滑落,濡湿了他的前襟。
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过。只闻得“锵”的一声,两把冷剑相接。
来人微微杨唇,手腕翻转,挑起了他的剑。
男子反应极快,手臂灵活的打了个弯,脚下步伐灵活,旋身退了几步。
下一刻,秦曦指剑上前,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男子凝眉转身,两人背靠着错身而过。
兵刃相接,发出“铿锵”之音。
秦曦剑法柔韧,黑衣男子剑法刚毅。
一刚一柔,刚柔并济。
两人本是正常的切磋,但慢慢的,男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眸色一冷,唇线绷直。
他手上动作加快,银剑宛如游蛇一般一晃而过,只余下阵阵白光。
秦曦有些应接不暇,快要招架不住。
她皱眉看着突然变脸的那人,眸中不禁浮上一抹惧色。
只听得“哐”的一声,她的剑被打落在地。
而面前的人却丝毫没有收势之意,剑尖直指她的心口。
秦曦踉跄着后退,但她退步的速度却远不及男子出剑的速度。
眼见银剑便要刺入她的胸口,她却骤然停住后退的脚步,闭上眼,准备受下这一剑。
男子心里一紧,眸中浮上一缕忧色。
他猛地刹住脚,但收势过晚,这一剑怕是无可避免。
谁知下一瞬,男子却卒然翻转剑柄,指骨轻轻的点在了秦曦胸口。剑戟却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秦曦睁开眼,见他并未伤到自己,欢喜道:“阿洛,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可当她瞧见阿洛胸口渗出的血迹时,她却蓦然白了脸。
她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轻声问:“怎么伤到了?伤的重不重?疼不疼?”说完便拉上他的手臂,“走,我先帮你包扎一下,然后便请大夫。”
阿洛却甩开了她的手,冷漠道:“不用,我自己能处理。”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秦曦看着他的背影,心间泛起酸楚。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
四皇子府。
府内卧房里传来阵阵细微的呻吟和喘息声。
却在此时,偏就有人不识好歹的敲响了房门。
房内传来四皇子暗哑的叫骂声:“哪个龟孙敢坏本殿的好事,仔细你的脑袋!”
门外敲门的人却是硬着头皮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奏。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屋内静默了一瞬。片刻后,房门被打开。四皇子傅北祺面色红润的走了出来。他披了件中衣,劲瘦的胸膛上星星点点的布满了红痕。
他狠厉道:“禀告完自去领罚。”
敲门的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点头哈腰的说:“殿下,全军覆没了。只回来了一个,也是个废人了。”
傅北祺眸中迸出怒火:“废物!前几次的刺杀和下毒都失败了,这次少说也派了几十人。怎么,派去的都是群废物吗!”
下属继续说道:“太子让他带了句话给您,说······”他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的,再次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傅北祺神色不耐:“说!”
下属嘴唇嗫嚅着:“太子说,殿下没本事······有胆就亲自去······去取他性命,他等着您。”
傅北祺扯了扯嘴角,眼中凶光大盛。
“好,很好。”他转头看了一眼房内,嘴角扯出一抹邪恶的笑:“本殿的屋内也该添个新人了。我瞧着那陆三小姐就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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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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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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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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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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