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地疯了般,往鼻腔与嘴巴里灌。
此时,我真是恨极了即墨杀诚,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恨极了他。
明明知道,他不会让阮茉死掉,甚至可以说,是不会让我们都死掉,但我还是恨即墨杀诚,恨得挫骨扬灰。
我尽力地屏住呼吸,刚刚被吸进的脏水,在我胸腔与食管里作祟着,我忍着剧烈的难受,微微在河底,睁开了眼睛。
只是。
让我惊得,差点儿将口中氧气都吐出来的画面,是那龇嘴獠牙地长着人脸兽身的狍鸮。
此时此刻,就在我和阮茉的身边,来来回回地划水穿游着,湿润的长毛,尾巴扫过我的肌肤,让我厌恶至极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可以听到狍鸮在河水中,发出闷闷的咆哮,由水波传荡着,我紧紧地闭着双手,放弃了挣扎,在我最后一口氧气,再也憋不住的时候——
“哗啦”一声声地巨响。
我和阮茉的身子,从河底腾然地飞出了水面,溅起周围一汪汪的水波!
下一秒,我们就在即墨杀诚的操控下,横横栽到了河畔上!
重新获得氧气的我,使劲地咳出呛进肺中的污水,甚至比昨天的落水,还要更加的狼狈。
凛冽的风,吹过身旁,如冰刃一般,让我冷得上牙磕撞着下牙,冷到麻木,也就不再觉得身上的皮肉筋骨,有多痛了。
曾嫂帮我在几个小时前,包扎好的伤口,被恶臭的河水浸泡过,鲜血混着河水,都流向了身下的泥土上。
“茉儿!”即墨杀诚纵身飞跃,落在了阮茉的身旁,他将阮茉带着身后的我,扶坐了起来,同时,用法术拆下了阮茉眼睛上的遮眼布,“茉儿,茉儿,你听得到本君说话吗?”
我喘着粗气,河水顺着鼻孔和唇角一起流淌,似乎阮茉已经不省人事。
而即墨杀诚,在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还不忘用手拍着她的脸。
但阮茉就是毫无生机地垂着脑袋,一声也不吭。
“小茉怎么了?”我从喉咙中挤出这几个字,问即墨杀诚。
“茉儿!”
只是,即墨杀诚全然不理我。
他奋力地撩开了阮茉身下的裤腿,我使劲扭着脑袋才看到,这会儿,阮茉露在裤腿外的肌肤,已经完全覆盖满了,乌色的鱼鳞。
昨天在她落水后,她还只是长了零星几块鱼鳞而已,可是眼下,她满是黑鳞的双腿,已经丝毫看不到她自己的皮肤了。
即墨杀诚怒吼了一声。
他重新站起身子,像上一次在浙阳湖的山洞中,面对蜚时一样,他的身后分裂出了六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即墨杀诚。
随后,七个即墨杀诚,同时燃幻出了火红的彼岸花火,向着河水道中的狍鸮冲袭了过去!
河水乍然翻滚!
击溅起一道道无比高大宽阔的水墙,我听到即墨杀诚的怒吼,听到狍鸮的嘶哮,听到水击三千里的余音……
可我的思绪,并不在即墨杀诚能否杀死狍鸮上,而在我终于明白,即墨杀诚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和曾大广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我若是没猜错,即墨杀诚将我和阮茉,同时丢入有着狍鸮的河水中,就是为了证明我和阮茉,究竟谁才是真正他所谓的什么“东海帝姬”的转世之魂。
而现在阮茉昏迷不醒,一定是因为她的魂魄被狍鸮在河底吞噬了。
再加上她的两条腿,又重新长满了鳞片,所以,阮茉才真真切切,就是即墨杀诚要报恩的东海帝姬。
即便我的性格,再像上一世的帝姬,让即墨杀诚混淆迷了眼,但,帝姬也终究不是我。
所以。
即墨杀诚在终于确凿了阮茉的身份以后,才这么愤怒地,幻出了他的分身,杀向了河道中的狍鸮,替阮茉夺回被吞噬的魂魄。
但。
现在我的手,摸向了我一直偷偷藏在裤兜中的,那个在碎木与碎砖的狼藉中,被我及时捡回来的——
曾嫂的手机。
河道中的即墨杀诚,仍然在与狍鸮奋力厮杀,我手忙脚乱地企图打开曾嫂的手机,可是手机的屏幕,始终漆黑一片,无论我怎么按键,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泡了水的手机,终究是彻底报废了。
我忽然好想哭。
金灿灿的阳光,从头顶斜洒下来,怎么也暖不了,我四肢百骸的冰冷。
然而。
我呆呆地望着手机,怔住了,惊讶地发现,这漆黑的屏幕在阳光下,竟宛若一面光滑的镜面,足以反光折射出一切影像!
现在,阮茉就在我的背后,只要我能够将她的眼皮撑开,就可以在阳光下,利用这漆黑光亮的手机屏幕,看到对方的眼睛!
于是,欣喜若狂的我,开始回手去用力地抓住阮茉的头发,用力地去撑开她的眼皮。
可现实是残酷的,我想得太过简单了,反复试了几次才明白,这一切对我来说,是无法完成的。
阮茉她与我共用一条脊椎骨,我们背对背互相连接在一起,我两条胳膊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
无论我怎么做,似乎都撑不开阮茉的眼睛,更别说阮茉低低地垂着脑袋,甚至我连去触及到她的眼睛,都非常的艰难!
失魂落魄的我,尝试了百般努力,直到“嘎吱”一声脆响……
摧心剖肝的钝痛,从我的手肘遍布我全身每一处角落……
我的胳膊脱臼了……
而偏偏在这时。
远方的河水彻底平静下来,水墙平息,水花也不再四溅,那个长衫上留下无数打斗痕迹的男人,正捂着胸口遥遥地朝着我们走过来。
他脚下的步伐,似乎走得十分艰难,可以说是踉跄而行,阳光如金色的沙粒一般,飘洒在他的周身,为他那颀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粲然的光晕。
“嫣儿,这一世,就换本君用命护你一世周全吧……”
即墨杀诚的口中,喃喃出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陌生名字。
他的声线暗哑悲恻,猩红的血珠,在顺着他的指尖向地上滴落着。
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颊,莫名地变得苍白,之前那抹风流邪肆,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沉重。
他的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笑得柔情不恶,一双多情的眸子里,端尽了一种宛若藏匿了三生三世的,缱绻深情……
我遥远地望着这样的即墨杀诚,倘若他不曾对我做过那些歹毒残忍的事情,他在我眼里,应该会是个玉树临风、潇洒宁人的绝世公子吧。
可惜。
魔鬼,终究是魔鬼。
我收回出神的同时,身后的阮茉,清醒了过来!
“魔君!”
在她向着即墨杀诚看过去的刹那,我绝无一丝犹豫地举起了手机,在漆黑的屏幕里,对上了阮茉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双眸……
随即,电光火石间——
“嫣—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一圈嫣红诡异的血雾,轰然炸开!
周围的草丛狂舞,不远处的树叶飞舞!
大片大片的混沌,犹如狼烟四起,狂风肆虐!
即墨杀诚在血雾的爆炸后,一口猩红的血,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
他连连踉跄,在这混乱的场景中硬撑着身子,依然提步,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在向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狂风刮得他长衫纷飞,我再一次换了个方向高举手机,不长记性的阮茉依旧上了我的圈套。
于是。
第二圈血雾,又向着四面八方冲击炸散,在掠过即墨杀诚时,即墨杀诚终于抵挡不住这凶恶的诡异力量,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身躯,开始出现一口一口的破洞。
他痛苦地无声呻吟着,一双流出了血泪的眼眸,却始终在凝望着我们的方向……ωωω.χΙυΜЬ.Cǒm
“阮—蔻——!”
随着他最后一声充斥着仇恨的、肝胆俱裂的咆哮,“嘭”的一声——
即墨杀诚的身躯,在血雾中炸散了!
他炸成了漫天的彼岸花瓣,被狂风卷得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渐渐地。
狂风静止,一切都安静了。
除了身后的阮茉,发出了一声声刺耳的哭喊。
此时。
我再也忍不住,像是憋了千万年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冲下了脸颊,润湿了我弯起了很大很大弧度的唇角……
我终于,成功地,为自己,为奶奶,为殷艺兴,报了血仇……
我终于,杀死了——
即!墨!杀!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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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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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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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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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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