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积雪堆起了半尺深,小福和以及两个丫鬟隔不了多久就得跑到院子里,清理一阵秋千,就怕会被积雪压塌。
魏羡之一直待在府内,没有出门,听说皇帝体恤,免了这几日的早朝。
初雪的第一晚上,是叶染衣入府以来,第一次听魏羡之说那么多话,像是对着老友畅谈。
回房间时,她的身上多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
公子难得赋闲在家,程嬷嬷每日拉着她,给魏羡之研究吃得。
第二天晚上,府里所有人,包括两个洒扫的丫鬟,都被叫上了正厅的大桌,桌子上整了铜炉锅子,鲜肉鲜菜,涮锅子吃。
魏羡之从最后一个到,所有人才算落座,叶染衣一直觉得魏羡之在仆从面前,一直是不苟言笑的,谁跟他一桌子吃东西,本来能吃两碗饭的都得换成一碗。
奇怪的是,桌子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洒扫丫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局促的举止,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用餐。
魏羡之怀里揣着手炉,淡笑着看他们聊天,偶尔酒杯见了底,叶染衣执酒壶走过去,他扬手接过,说:“去吃饭,不用伺候。”
此时的他显得格外的好相处。
下一刻,他把手炉不动声色的塞给她,又道:“帮我拿着,喝了酒倒是有些热了!”
叶染衣微微一怔,触手的暖意将她冰凉的手熨帖得通透。
都城主道每日都有城防营的人轮值清雪。
四天之后,雪停了,各地开始通报这次雪灾造成的影响。
贫家民居被压塌的,路有冻死骨,各地的折子像雪片似的送到朝堂上,于是小皇帝大手一挥,让魏羡之代他出巡去赈灾。
叶染衣和小福被魏羡之带在身边,随着队伍出了都城。
他们出城时,距离初雪已经过去了十日,道路上的积雪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因为天气极寒,路上结着薄薄的冰渣子,路两边是高高堆起来的积雪,马车前行的很满。
幸亏马车足够大,中间生了铜炉,隔绝了外面的刺骨寒风。
“听说公子主动请缨去办这趟差事,这么冷的天,没几个大人想出这趟远门!”叶染衣说。
“总要有人走出这一步!帮皇上分忧本来就是我做臣子分内之事,至于别人怎么做,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问心无愧就好。”
说完这句话,魏羡之看了她一眼。
一句‘问心无愧’说得叶染衣哑口无言,他们各自为营,但不代表叶染衣没有判断力,魏羡之在朝堂上怎么样,又被百姓如何如何赞誉。
毋庸置疑他是个好官。
小皇帝看起来也不像能成为昏君的样子,只是羽翼未丰,一切都不是施展抱负的最好时机。
第一次,叶染衣内心生出了一丝羞愧的心理,一丝动摇就像冰层被破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不知哪天就会被土崩瓦解。
这一丝裂开的缝隙,在看到通县坍塌的房屋,寒风中窝在草棚中人,抱着亲人尸首的那一刻,得到了更大的皴裂。
看到这些景象,魏羡之叹息一声,慢慢说道:“先帝在世时,国库尚且充盈,近十年,六部有四部掌握在蔡权手中,竟是多年以来入不敷出,今年户部到我手里的时候,乱账一大堆,触目惊心。”
叶染衣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就是在那个时候,叶隐向她下了通牒,让她务务必完成最后一次任务,所谓最后一次,身死不能退。
离叶隐给她的时间越来越近,她隐隐不安,这种不安终于在回京都的途中爆发。他们队伍遭遇了死士的围攻。
魏羡之在马车内,不动声色,外面是一阵厮杀的声音,叶染衣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箭矢将马车的外部扎成了刺猬,依旧没有一根箭头能够刺穿它的铁壁。
整架马车就像一个铜墙铁壁铸成的堡垒。
很快厮杀声渐渐消失,有人上前通报。
活口咬舌自尽。
叶染衣的视线,忍不住穿过他挑起的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境况,一层冷汗就下来了,满地的尸体,都是死士的。
魏羡之这一趟早有准备。
多智近妖,说得大抵就是他这样的人,走一步算十步,谁又能从他手上讨到好处。xiumb.com
怕只有死无全尸的命运。
叶染衣忽然意识到,魏羡之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她靠近他的真正目的。
又因为她足够小心,所以他也一直不动声色。
他身边常年不带女眷,为什么这次出巡,会特意带上她?
死士进攻时,她只要轻举妄动,趁乱击杀他,很有可能,躺在地上的,会多一具她的尸体。
回程路上,婢女死于刺杀,是一个除去她的绝佳机会。
奇怪的是,回到府中时,她被魏羡之从厨房招到了身边,做了侍书,负责帮他整理打扫书房,帮他研磨,一下子清闲了很多。
有一日,他半开玩笑的说:“红袖添香,是人生一大美事!”
看她的目光,莹着淡淡呃笑意,叶染衣研磨的手微微一顿,面颊微红的回应:“公子真会开玩笑,能够日日在旁边给公子添香研磨,不应该是奴婢,该是未来夫人。”
“原来染衣是这样想的吗?你想做我的夫人?”魏羡之似乎皱了一下眉,似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误会大了,她立即摆手,又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得动作一僵。
“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代我向皇上禀明······”
“不不不······没那意思,公子误会了!”她摆手。
魏羡之眼睛里的光,似乎刹那间暗下去。
“染衣果然是更喜欢庄稼汉吗?”
叶染衣:······
自己挖的坑,果然报应到自己身上。
她讪讪的回答:“是啊!”
隔了没几天,厨房外的一片空地被程妈妈带着小福和洒扫的丫头,整理出一个菜园子。
叶染衣看得新奇,赞赏程妈妈的劳动成果。
程妈妈抹了把额上的汗,欣慰的讲:“公子说,他要体验一下民间种地的乐趣,学着自给自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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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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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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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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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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