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来自于哪里!
他于是摆了摆头,闷声闷气地说道:“上一辈人的这种近乎偏执的信念,真是令人钦佩、却又感觉不值!”
“所以啊——古之造文者就说:三画、再连其中,谓之王;三画,就是天、地、人;连其中,就是通其道,所以,王就能做到天下尽归。”
“哼!这不正是那儒家先贤教给他们的君权神授的王道吗?”
“的确如此,”明振天接着说,“父亲正是在与凌氏的接触中,看到了这种王道。”
“凌氏?王道?”
明振天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然后便娓娓道来,“一直以来,明家信奉的不都是孔孟之道吗?而那孔孟儒家所敬仰的,乃是兴起于千余年前的周王朝。他们更是将那周文王的第四子姬旦,尊为自己学派的奠基者,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周公!”
“这我倒是比较清楚!孔夫子也由此说过:周监于夏、商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由此可见他对周王朝的确非常的尊崇。”明鹤天又转念问道,“莫非凌氏系出于此?”
“不错!凌氏正是周文王的第九子姬封之后,他们的祖先曾被分封于卫国……后来在河间等地繁衍至今,已历千余年。而凌熹,乃是周文王的第57代玄孙。”
“那也上溯得过于久远了一些吧!也就是因为此,一直信奉孔孟的父亲,就认了周文王的后人——凌熹的王道?”明鹤天目光闪动,不禁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明振天的思绪也飞回了十多年前,“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变化——从外患死敌,到相互僵持,到针锋相对,到彼此首肯,到意气相投,然后歃血为盟——这期间前后经历了数月之久。”
“如此说来,这也是一个相互试探和考验的漫长过程……”
“但总算让父亲他们一直以来的困惑找到了出处!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最后终于达成共识、合二为一,使长江以北的大半江山归于一统!让普天之下的多少平民百姓,在经历了十余年的兵荒马乱之后,从此免于生灵涂炭。”
“也算功德圆满,皆大欢喜。”明鹤天于是颔首道。
“并不见得,”明振天不由嗤笑道,“你可知道,这世间的阴影之处,一直躲着太多心怀叵测之人——他们可能正在期盼着动乱,甚至酝酿着战争;也有不少人,内心其实是憧憬国土分裂的,同时也在做着他自己的黄粱美梦。”
“这等追逐私利的小人,自古便有、比比皆是!”琇書蛧
“不过,好在左路军的裴将军,也是深明大义之人。他很赞同父亲的决定,也在父亲的极力撮合之下,把自己的义女裴红杏嫁予皇帝陛下……后来她成为了裴皇后,其所生的儿子凌宏光,自然也被册立为当朝太子。”
明鹤天不禁哑然失笑,似乎自己直到此刻才对国丈的这一系列的操作恍然大悟,“看来国丈也不算完全的四大皆空啊。他这是打算赶在自己出家之前,给裴家找一条最好的出路了。”
“这也很正常!天下之人熙熙攘攘,莫不是为了名利二字!而那河东裴家,簪缨世族,根深叶茂。国丈大人主动为他们留了一条好的出路,他未尝不是为了大周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
“所以,这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弥补?毕竟,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打下的半壁江山,在忽然之间旁落于异姓之人。”
明振天不置可否,口中却冷冷说道,“不过嘛,今时今日,随着大周王朝的皇权即将更迭,不论是凌氏、还是裴氏,他们的心理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鹤天微微一怔,随即叹道,“唉!看来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关于血统之争,还有他们对于外戚专权的畏惧。”
“是啊!随着新皇登基,各种关系随之改变,有一些人势必就会距离皇权的核心越来越远……”
“目前看来,皇后娘娘和太子一党对皇位是势在必得,太后娘娘和六皇叔等人却是暗藏杀机。如今细细品味,这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了……只是不知道这大周王朝,是否又将要陷入乱世凶年。”
明振天也不无焦虑地说道,“太后必然希望掣肘皇后娘娘,所以才一心想要阻止她和你牵扯。现在看来,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我就偏要留下来,看看到底还有谁想赶我离开常安。”
“胡闹!我和你说了这许多,你却以为都是闹着好玩的吗?再说,你做好留下来的心理准备了吗?我看你——你真是冥顽不灵、顽固透顶!”明振天口中低声呵斥道。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明鹤天伸了伸手臂,然后装作乐呵呵地说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耍脾气的倔强小孩,正在和那些试图阻碍他回京的势力赌气一般。
他自幼熟习《道德经》,自然知晓“人之所畏、不可不畏”的道理。他又何尝看不出大周王朝即将进入永无宁日的多事之秋。很快,这常安城就会不再安定;对他而言,这常安城甚至变得不再安全!
大哥明振天沉默片刻,忽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他面色带着几分严峻,即使隔着那层灰色布条也能感受到他双眉紧皱的气愤。但是他却不再说任何的言语,只是自顾自的摸摸索索走出了书房。
眼睛望着窗外雪花飞扬的深沉夜空,明鹤天似乎变得更加惆怅、茫然。
父亲去世的这十年,当真是时过境迁。
这十年以来,明家势力日渐式微,今时今日的地位变得大不如从前,甚至一度到了要被慕容家的人巧言令色地要求退婚的境地。
然而,这十年以来,又何止是明家在变化呢?其实,一切都在改变。这大周王朝的上上下下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一片盛世祥和的表象之下,有人以权谋私,有人鱼肉百姓,有人狼狈为奸,有人伺机而动……
忽然之间,明鹤天又似乎稍微理解了大哥的担忧——他虽然感同身受,但他依然说服不了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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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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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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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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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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