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捅对手的暗刀子,水云涧还拿我们道刀使呢。”
“可不是么,刚才那岳掌柜躲在人群里叫的可欢实了,巴不得怂恿我们用唾沫星子淹死扶风笑。”
……扶风笑有没有被淹死不知道,反正岳掌柜是快要被他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岳掌柜活到这个年纪,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围起来指着鼻子骂卑鄙无耻。
大抵是老天爷见他储存骂声的口袋装的实在太满了,嗤啦撕开一个大口子,大半辈积攒下来的骂声顷刻间泼天而下砸他身上。
顺风顺水几十载,没想到今日却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岳掌柜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不甘,眼神怨毒地瞪向江小禾。
江小禾原本微微蹙着眉头,见他看过来,于是眼眸眯起,目露讥讽,挑衅地朝他轻蔑冷笑。
仿佛在说:就你这智商,也配跟我玩手段?看看,被我踩倒了吧。
简直太嚣张太欺负人了!
岳掌柜脑中嗡的一下,胸中恨意滔滔,气的五官都变得扭曲狰狞。
那眼神更像是淬了毒的利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刺出去大开杀戒般。
太吓人了。
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呼——
“天呢,你们快看岳掌柜,他这这样子好吓人啊!”
“他这是恼羞成怒了!”
“不会是狗急跳墙想要同归于尽吧?”
……
岳掌柜当场呆滞住——
跳什么墙!他又不是狗!他只是气急了,想瞪一眼那个算计了他的小贱……等等!
岳掌柜的眼神忽然陡然瞪直,死死盯着江小——
他忽然想明白江小禾刚才为什么要那样挑衅他了。
那是为了激怒他,从而好再掀起一论众人对他的讨伐!
瞧瞧,这不就来了!
好一个奸诈狡猾的小贱人!
今天总是反应慢半拍的岳掌柜又怒又急,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也不敢再在脸上表现出来半分,生怕一不小心再被按上一个“不服气”的大罪。
经此一闹,水云涧的名声已是大损,他哪里还敢再扑腾!
搬起石头砸人不成反砸了自己脚,还不能叫痛的岳掌柜,憋的心肝肺都快要炸掉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心之撩起眼皮,瞄一眼三言两语就把身上的大火吹到他人身上去的江小禾,再瞟一眼被炙烤的焦头烂额的岳掌柜,顶了顶腮,眼神晶亮。
说起来,清源城也算富饶的了。
可清源城再富饶也只是个小地方,跟繁花的上京城终究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上京城那样一个好玩的地方,都满足不了这位二世祖,何况一个小小的清源城?
来清源城上任才不过月余,楚心之感觉自己像被在囚笼里困了十年八年,闷的他连脚趾盖都发霉长毛了。
今日老天可算是想起流放的他了,给他送了这么一个好玩的小丫头来。
楚心之视线轻抬,落在江小禾身上。
要么不还手,一还手就咬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关键是还不怕他,敢和他对视。
这样一个小辣椒,可比上京城里那些被各种礼仪规矩教养出来的贵女们有意思多了。
不过还不够。
正常情况下,事情发展到眼下这地步,身为一县父母官的县太爷,就该挺身而出为民做主了。
可楚心之是谁啊。
楚心之是拥有桀骜不驯灵魂的二世祖。
二世祖嘛,自然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于是这位闷的都发蒙长毛的二世祖继续三缄其口保持沉默,仿佛没听见四周的嘈杂声,更没有一地父母官的自觉,只用余光悄悄打量江小禾,看她作何反应。
江小禾能作何反应?
如果可以的话,江小禾很想把这位县太爷套麻袋装了痛打一顿。
谁是谁非都这么明了了,这位县太爷还不拿人是问为民做主,反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嫌大戏不够热闹的架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昏官??
江小禾蹙眉,眼神不悦地瞪了眼楚心之。
后者被瞪的精神一振。
哟,居然还敢拿眼瞪他。
要知道,上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的闺女们,别说拿眼瞪他了,他一个眼神过去,那些闺女们就跟出门遇见猫的耗子,害怕的直往洞里钻。
偶尔有个别胆大的,也是唯唯诺诺,视线都不敢盯脚尖,只敢盯脚背。
下巴更是紧紧抵着锁骨,恨不能把锁骨戳出个洞来。
这丫头居然敢拿眼睛瞪他……有意思。
生平第一次被瞪的二世祖感觉血液里有什么在沸腾,以至于他不得不死死压住嘴角,故作严肃态。
付海经正暗骂水云涧的人都是废物,连背后捅刀子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白白丢了一个打压扶风笑的机会。
此时见县太爷久久不开口发话,如今又是一副严肃态,付海经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眯,随后仿若刚睡醒一般,瞬间神采奕奕。
先前他是摸不准这位县太爷的心思,此刻见楚心之板着连严肃的样子,再想想对方一直沉默着不表态,瞬间就想明白了。
水云涧背后使阴招的行径虽然已经坐实了,可这跟县太爷没关系啊。
跟县太爷有关系的,是扶风笑那吃食摊子上摆着的萝卜白菜——这可是关系到县太爷的大事情!
县太爷明显是要把这面子找回来,所以才迟迟不开口发落水云涧。
一个合格的附庸者,要懂得如何察言观色揣摩上心!
付海经觉得自己就很合格,因为他是第一个摸透楚心之心思的人。
于是这位立马看向江小禾,神情慈爱道:“小姑娘啊,水云涧这么做确实不妥,不过你们扶风笑做的也有些欠妥啊,你看。”
他抬手指向台面上的那些萝卜白菜。
“这些,是不是不太妥呀?”
他没有直接说不妥,而是问是否不妥。
仅仅只是一个语气上的转变,既不让他显得盛势凌人,又不耽误他达到目的。
果然,他话音才落地,众人的注意力便不出所料地被拉到了扶风笑的小气上来。
连楚心之都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付海经顿时激动的攥紧了拳头。
新上任的县太爷跟以往任何一届县太爷都不一样。
这位县太年轻了,也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了,他也算是跟这位县太爷有了一顿饭的交情,却连一个正眼的待遇都没挣来。
今天这是县太爷第一次拿正眼看他!
可见他的马屁拍到点子上去了!
那以后县太爷是不是就要把他收为己用了?
毕竟他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付海经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和亢奋,看着江小禾,继续道:“小姑娘,你还是快去跟你们东家说说吧,看看能不能换些食材来。商人么,也不能太唯利是图了不是?”
这番话依旧说的和风细雨般轻柔。
可力道却不轻。
一下子就又把那帮墙头草吹倒了。
众人又开始指责起了扶风笑。
江小禾也再次被当成了攻击的靶子。
而这次江小禾没有选择沉默。
她看着一脸和煦笑意的付大老爷,茫然道:“这请问您为何要说我们扶风笑‘此举不妥’啊,不知不妥在何处啊,还请付老爷指出来,我也好去跟我们东家说说。”
少女清透的眼眸中透着茫然,似乎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当家人,清源城认识付海经的人不在少数。
同理,付海经认识的人也不少,但这不少里面,不包括江小禾。
因为江小禾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乡下丫头。
属于下层人士。
下层人士还不值得付海经费脑子去记住。
因此,江小禾认识付海经,付海经却不认识她。
看着面前一脸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付海经暗自摇了摇头,心说如此愚昧,小姑娘怕不是厨房里的烧火丫头。
既如此,那他就好心提点一下吧。
想到这,付海经不辞辛劳的再次指向台面上的一大盆的萝卜白菜,笑眯眯道:“小姑娘啊,你看,萝卜和白菜呢,虽然也属于吃食的一种,但是吧……怎么说呢,它们出现的场合不对呀。”
“为什么不对呀?”
小姑娘非但没听明白,眼中的茫然更重了。
还真是长了一颗榆木脑袋。
付海经叹了声气,循循善诱道:“小姑娘,我且问你,你们家大人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会把鸡鸭鱼肉留锅里,然后只给客人吃萝卜白菜吗?”
江小禾立马答道:“当然不会。”她忽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声,“哦,我明白了!付老爷,您是说我们扶风笑小气,只给大家吃萝卜白菜,不给大家拿肉吃吧?”
“是的。”付海经本能地跟着回答道,等话出口了才意识到此话不妥。
扶风笑的背后是四大家族之首的陆家,他怎么能去指责扶风笑呢。
他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招仇恨吗?
更让付海经郁闷的是,明明大家刚才都在说扶风笑小气,可和小姑娘这么几问几答间,就弄的给人一种好像是他在指责扶风笑小气似的。
虽然他的本意确实如此,可有些事情心里偷偷的想,跟明晃晃的摆到台面上来说,性质是不一样的啊。
甚至完全相反。
付海经毕竟是商场老油条了,意识到不妥后,立刻就要补救。
可惜晚了,江小禾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等付海经开口,江小禾便拔高声音道:“付老爷,您说什么呢?我知道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老爷,可就算您再有身份,再有地位,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冤枉人呢!”
刚才指责扶风笑小气的人太多了,她得想个法子为他们搭个梯子,如此才能避免出现误会后的尬尴。
所以这口大锅,就得全压在付海经一个人身上。
谁让他自己蹦跶出来找抽的。
江小禾一脸被冤枉后的愤怒。
付海经看的一愣。
这、这怎么就成冤枉了呢?
这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吗?
他突然有些跟不上小姑娘的思维了。
江小禾眼圈都红了,看着付海经,愤怒道:“付老爷,我知道您一直对我不喜,可您不能因为对我不喜,就迁怒到我的东家头上来啊。”
付海经:“……!”什么意思?不是在说小气的问题吗,怎么又跳到不喜的问题上来了?
而且他为什么对这小姑娘不喜?
他跟这小姑娘有交集吗?m.xiumb.com
付海经连忙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小姑娘,然而任凭他怎么回忆,也没能从记忆里捞出江小禾这张脸。
人群却是一下子亢奋起来。
有钱人都喜欢那什么,这小姑娘,该不会是付大老爷扔在外面不肯认回家的私|生|女吧?
民众一向对这种八卦事件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探知欲,一时间纵目烁烁,全盯着付海经看。
楚心之也又扫了他一眼。
这次似乎带着丝不喜。
付海经急了,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对江小禾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不等他说出那句“你我并不相识的话”,江小禾就抢声道:“我没乱说,因为你闺女付瑶瑶看上了我的未婚夫,逼着我未婚夫和我退亲,我不肯……”
少女语声清脆,当即将原主和张清朗,以及付瑶瑶三人之间的揪扯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
在她的诉说里,张清朗洗去了渣男的形象,和原主青梅竹马面,结果却被富家大小姐付瑶瑶强行棒打鸳鸯。
倒不是她有多想往张清朗身上贴金,而是因为这样做,可以把张清朗和付瑶瑶更死地捆绑在一起。
费尽心思的把别人的未婚夫抢到手,要是不好好珍惜,那可就不像话了。
彻底堵死付瑶瑶嫌弃或是抛弃张清朗的后路。
渣男贱|女,就该原地锁死到老,省的出来祸害人。
再一个就是。
江小禾余光瞥了眼身后冒着腾腾热气的大蒸笼。
自然是为她的致富大业铺路。
因为八卦之事的传播速度是最迅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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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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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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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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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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