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地朝前走去,走到玻璃屋前,轻轻推了一下透明的门,它是开着的。他走进去,门在身后自动合上,发出轻轻的“卡嗒”声。
他看着玻璃屋中的一切,头微微晕眩,低声说:“我见过这里啊……这里面……这里面……”
他苦苦搜索着记忆,无意中朝外看去,看到外面的宁檬。
她还站在刚进门时走进来的地方,还在微微仰着脸看着玻璃屋,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被冰冻住一般。
程远洲这才发现她神情有异,心中一紧,问:“宁檬,你怎么了?”
宁檬目光呆呆的,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一定是这玻璃有隔音效果——程远洲返身走向玻璃门想拉门出去,却发现玻璃门已经在刚刚合上时自动锁住了,而门上的锁好像是指纹锁。
他着急地推了推它,玻璃门竟意外地厚实,几乎纹丝不动。
他透过玻璃朝站在宁檬身边的冯哲喊道:“冯哲,这门锁了,你试试从外面能打开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意外地,冯哲没有反应,他静静立在原地,眼底积了浓雾般晦暗不明。
程远洲意识到情况不对,身心瞬间冰凉——他和宁檬被隔开了,而她身边那个原是朋友的人,突然变得不可捉摸。
他死死盯着冯哲,眼中有几分恐惧,也有几分凶狠的威胁。
他退后两步,猛地一脚踹在玻璃门上。
以守护者的千钧腿力,区区玻璃门理应立刻粉碎,可是它竟然一条裂缝都没出来,只是整个玻璃屋都颤了一颤。
冯哲开口了,唇际吐出的声音冰凉:“那是防弹玻璃。那只锁你也打不开的,它只会识别一个人的指纹。”
程远洲脸色惨白:“冯哲,你怎么了?”
冯哲的嘴角弯起一个像是苦笑的弧度:“对不起。”
程远洲的心脏猛地收缩,虽然不知道冯哲出了什么问题,却猜到宁檬处在危险之中。他扑到正前方玻璃墙上用力拍打:“宁檬!小心!”
一直如突然陷在僵木状态中的宁檬忽地回神,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冯哲,眼角只瞥见水色寒光一闪,接着一道细小的冰冷贴在了脖子上。
冯哲从身后一手勒住她的肩,一手用一把手术刀逼在她的颈动脉上。
手术刀不应该是其中一名追杀者的武器吗?冯哲为什么用它对准了同样是调查员的宁檬?
她听到冯哲说:“不要动,对不起。”
“冯哲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被关在玻璃屋里的程远洲拼命地踹玻璃,却无济于事。就如冯哲所说,四壁均是防弹玻璃材质,就算他此时得到路诚那把枪,也未必能击碎它。
这是一个透明的、无比坚固的囚牢!
宁檬赶忙喊:“程远洲你停下!你就一格血了别踢没了!”
程远洲哪里听得进去。
冯哲跟宁檬一样,都被调查员的体弱人设剥夺了现实中的体力,那么他就占了身高和性别差异的体力优势。冯哲跟程远洲个子差不多,宁檬在他手底下显得像只小纸人一样不堪一折,更别说他手里还有凶器了。
守护者的力气再大,终归是无法突破防弹玻璃,程远洲只觉得冷汗顺着脸颊淌下,他两手按在玻璃上,声音颤抖:“冯哲,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别这样,你别伤害她。”
冯哲眼睛看着对面的程远洲,话却是对宁檬说的:“你记起来了是吗?”
“我……我在这里住过。”她说。
“是啊,你记起来了,你从出生起就是在这里面长大的啊,玻璃屋里的小公主。”冯哲说。
程远洲也听到了这句话,忽地愣住:“什么……什么?”
冯哲笑了,笑容苦涩,声音低下去:“你们都记起来了。”
宁檬茫然道:“不不不,我只记得好像在这里住过,其它没记起什么来,你告诉我到底……”
他说:“那时候你们两个年龄小,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忘记那些事很正常。”
“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她试着挣扎一下。冯哲显然也非常紧张,他浑身紧绷,手在哆嗦:“不准动!”他表情扭曲,眼中布满血丝,已浑不似从前那个克己有礼的青年,喉间手术刀立刻一压,在她白晰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口。
玻璃屋里的程远洲差点跪下了:“你别,你别……”
幸好冯哲只是威慑,刀刃是划在稍离开动脉的部位,不过还是涌出一道血迹,顺入她身上披的大黑外套的衣领。她头顶的血条也随之掉了一格。
冯哲嘶声吼道:“我只是想救他……”
宁檬倒比程远洲冷静一些,听到这话,她问:“你要救谁?”
“邵择言……我要救邵择言,也救我们所有人。请你配合一点,我不想杀你!”
邵择言?他不是阵亡了吗?他还活着吗?!
冯哲说得不清不楚,程远洲却抓住一句关键:他不想杀她。
程远洲心中燃起希望:“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哲没有直接回答,手上微微使力,迫使宁檬走向玻璃屋一侧:“跟我过来!”
他们进来时,注意力全在玻璃屋上,没有注意到那边有套像牙医的升降床一样的设备,还有许多精密仪器摆在旁边。
看到那张升降床的时候,宁檬忽然被巨大的恐惧当头罩下,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倾刻间失去理智,忘记自己颈上贴着的致命刀具,拼命地挣扎:“不,不……”
她的动作太猛烈,要不是冯哲及时把手移开,她险些把颈动脉主动送到手术刀刃上。
为了控制住她,他倒“叮当”一下把手术刀扔了,半拖半拽地把宁檬拖向升降床,嘴里说出的话居然有点温柔:“不怕,不怕……我会小心的,你不会死的,不会……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都能从这个阴谋里逃脱,一定能……”
宁檬的头嗡嗡响,舌根都恐惧得麻木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更何况他本来就语无伦次。她的视野里只有那张冰冷的升降床,冰冷的金属构架,蓝色的橡胶软垫,固定四肢皮质扣环,固定头部的钢边箍套,旁边操作台上各种形状恐怖的医疗器械闪着寒光,无数的导线和电极连向那些复杂的仪器……
那是世界上最骇人的一角。
程远洲在后面拚命拍着玻璃,冯哲置若罔闻。他把手软脚软的宁檬抱到升降床上,固定住她手脚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反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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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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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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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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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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