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五个人也能进去,但张四叔被四婶坚决地撵到了外面,一个人苦着脸蹲在棚前的泥灶前煮粥。
张四叔种了一亩西瓜,这瓜棚是用来每年丰收季节看瓜的。但一年来他经常被张四婶赶出家门,一个月倒有半个多月要睡瓜棚,就把它加固扩建成像模像样的一座小屋子,有锅有灶有碗有盆,还有半坛子米。把秀梅救上来之后不敢直接带她回镇上,瓜棚暂时成为容身之地。
秀梅蜷缩在小竹榻上,张四婶搂着她喂了半碗热粥,这姑娘身上的颤抖才渐渐好些。
旁边,宁檬那件血染的外套已经脱下左半边,露出受伤的左臂,还有半边抹胸。坐在一截小木墩上。程远洲根本顾不上注意那匀称的肩膀、纤细的腰,只端了张四叔烧的热水,全神贯注地替她重新处理手臂上的伤口,面具后的眼睛一阵阵地红。
宁檬倒不在意这点疼,只往秀梅那边瞥。看秀梅那骨瘦如柴、惊恐战战的样子,也不忍心接着就逼问线索,只能暗暗着急。
程远洲也盛了一碗张四叔煮的粥,试喝了一口,端在手里热腾腾的继进嘴就成了凉凉的水。叹口气,还是给宁檬喝了几口。
真后悔在张四婶家时没吃炒鸡蛋。虽然入口会变压缩饼干,至少能充饥。现在进游戏已经有24小时,他都觉得饿了,体力值差的宁檬肯定更饿。
秀梅刚缓过一点,就拉着她娘的手,急不可耐地试图表达什么:“谭春……谭春……”
宁檬眼中一亮,凑上前去,声音尽量地温和:“秀梅,不用着急,慢慢说。”
程远洲赶忙紧跟过去。他倒不是为了听秀梅说话,只是时时担心失血不少的宁檬犯头晕。趁她的注意力在秀梅身上,悄悄从身后拢住她。
虽然是夏季,但雨后深夜还是有点凉,她下意识地也没拒绝罩过来的温暖。
秀梅紧紧偎依在张四婶怀里,不敢直视陌生人,却能看出她在拚尽全力组织语言:“鬼……鬼……谭春……是谭秋……”
宁檬问:“谭秋?那是谁?”
张四婶也觉得奇怪:“没有这个人啊,村里没有叫谭秋的……”话未说完忽然顿住,猛地变了声调,“难道是……小秋?!不可能!怎么可能……”
宁檬:“小秋是谁?”
张四婶发起抖来:“是……是谭春的双胞胎妹妹。可是……可是小秋早就死了啊!还没满月的时候就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张四婶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说了来龙去脉。谭春原有个双胞胎妹妹,乳名小秋。出生时右腿残疾,膝盖以下的小腿发育不全,扭曲变形,长大注定是个瘸子。
她却没有机会长大,这苦命的小孩还没出月子就夭折了,十多年过去,张四婶几乎遗忘她曾存在过。
张四婶说话的功夫,秀梅找回了更多语言能力,断断续续说出些词句,几名听众勉强从中拼凑出她失踪那晚的经历。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秀梅去谭春家的时候,怕惊动估摸已经醉翻的谭奇水,用谭春给她的大门钥匙,悄悄地开锁溜进小院。她看到谭春在院子的一只盆时洗手,洗完了把水往院子里一泼,站起来走路时,腿一瘸一拐。
秀梅记起她娘说过,谭春扮演的是山神奶奶三脚狐仙。这时家里已经没有外人了,谭春还装给谁看呢?
秀梅叫了她一声,谭春回过头来,那目光,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谭春盯着她,说:“你是张秀梅,谭春的同学。”
秀梅一愣,勉强笑道:“当然是我,你怎么了谭春?”
谭春说:“谭春的身子我用了,你以后别过来找她玩了。”
秀梅看着对方熟悉的脸、却完全陌生的表情,身上寒毛竖起,却不甘心地问:“快别演了,怪吓人的。”
谭春的脸色在灯光下罩着一层青白:“谁跟你演了!滚出去!”
谭春真的出问题了。秀梅想。她感到恐惧,却因为对好友的牵挂,克制住了拔腿逃走的冲动。她不但没有跑,还摸起了一只扫笤握在手里,盯着谭春的眼睛说:“你到底是谁?”
她虽然读过书,但毕竟只是个初中生,在迷信的氛围中长大,仍然相信神鬼之说。
谭春表情凶狠:“我是山神奶奶!”
“你不是!”秀梅不愧是张四婶的女儿,当即凶了回去,“山神奶奶才不会强占别人的身体!你是鬼!你一定是恶鬼!快离开我朋友的身子!”
她作势要抽打,谭春吓得一躲,跛着右脚差点摔倒。突然恼羞成怒,尖声叫道:“你们都向着她!我凭什么离开!凭什么她活得好好的,有朋友护着,我却要去死?我不过是跛了一只脚,不过是跛了一只脚——”
谭春的话音嘎然而止,脸色十分难看。
秀梅愣愣地盯着她,半晌冒出一句:“你……你是……你是小秋?”
镇上人都知道,谭春曾有个名叫小伙的双胞胎妹妹,出生就右腿残疾,未出满月就病死了。
可是,镇上的人们并不知道小秋的真正死因。小秋除了右腿,根本就没有别的病。是她们的父亲谭奇水,嫌拉扯残疾孩子辛苦,将来也找不到好婆家赚不到彩礼,趁老婆睡着,悄悄抱走了小秋,丢掉了。
丢进了镇南头的娃娃洞。
谭春的娘知道男人干了什么,却只能哭一场,连说出去都不敢。怕谭奇水犯法被抓。愚昧的女人,认为维系家庭的表面完整胜过一切。
这件事,是谭春私下里告诉好友秀梅的。
秀梅惊异地打量着眼前的“谭春”。难道被丢进娃娃洞的婴儿万幸活了下来,长大了,跑回家里把谭春取而代之?
“谭春”仿佛看穿她脑壳似的,阴阴笑了一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早就死了。我爹是先把我掐死,再扔下娃娃洞的。我的魂儿一直被囚禁在娃娃洞里呢。直到那天谭春跳进洞里,我趁机附在她身上。”
她跛着脚一步步走近秀梅,眼中闪着古怪的光,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说得没错,我不是山神奶奶,我是谭秋。我回来了,拿回我本该拥有的东西……”
“谭春”大概以为面前的女孩该吓晕了,没想到,秀梅死死盯着她,说:“你脸上有血。”
“谭春”一愣,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指上果然沾了一点血迹。
秀梅突然怒吼一声,笤帚狠狠抽在她身上:“恶鬼!你用谭春的身体干什么坏事了?快从谭春身上滚出去!滚出去!”
她们的吵闹声没有招来谭奇水,他大概早就烂醉如泥了。倒招来了晚上打牌归来,路过门口的张四叔。
闻声跑进来,看到女儿竟然敢跟山神奶奶动手,大惊失色,赶忙抓住女儿,喝斥道:“敢冒犯山神奶奶!你想死吗!”
秀梅挣扎着说:“爹!谭春被鬼附身了!你救救她,把鬼打出来!快……”
张四叔听她口出妄言,大惊失色,把秀梅猛地一推:“你胡说什么!”
秀梅被推得摔倒,脑袋撞到墙上,热流漫了一脸,一时晕得爬不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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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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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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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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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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