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春慢慢抬起脸来,眼中闪过诡异的光。她低声唤道:“张玉招。”
这是张四叔的名字。
张四叔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谭春的眼珠白多黑少,目光尖锐,有着特殊的蛊惑能力。她轻声说:“秀梅不是疯了,她是被恶鬼附身了。你全家都会被她害死。”
张四叔慌道:“那怎么办?”
“你把她掐断气,扔进娃娃洞,那里的娃娃魂可以镇住恶鬼。”
倒在墙根的秀梅是听清了这可怕的对话的,手脚绝望地抽动,头晕得根本无法逃跑……
*
瓜棚里。张四婶紧紧抱着秀梅骨节硌人的身体,咬牙切齿:“我要杀了这个老东西,一定杀了这个老东西……”
门外的张四叔打了个哆嗦。身前灶火滚烫,身后夜风冰凉,他呆呆蹲在冷和热的夹缝里,仍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禽兽般的行径。
他着了魔道似的对“山神奶奶”唯命是从,扒下女儿的鞋子放在河边伪装成投水自尽的假象,把她扔进娃娃洞……幸好有那么一丝丝的人性残醒,搭上女儿咽喉的手没有掐下去,把她活着扔进了娃娃洞。
他还为没有完全执行山神奶奶的命令整天心惊胆战,怕被降罪。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魔怔的。
瓜棚内,宁檬说:“谭春——或者说谭秋,真的有一种难以解释的蛊惑能力,大概类似于催眠术。她也不可能学过这种东西,只能说是与生俱来的天份。”
她说这话时声音晦涩,让程远洲不由低头看她一眼,隐隐有点担心。
张四婶睁大了眼睛:“谭春她……真的被谭秋附身了吧?我就说她不是鬼就是妖,不可能是山神奶奶!唉,小秋这孩子也真可怜,谭奇水不是人,就是个畜牲啊!”
程远洲坐在竹榻沿上挨在宁檬身后,恰恰好地让她倚在他身上,一低头,唇正好在她耳边,小声问:“真的是鬼上身这种灵异剧情吗?这游戏真是越来越难打了。”
宁檬想了想,说:“可以有科学解释。我觉得,更像是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
“谭春从小被谭奇水强迫装顶仙,情绪原本就压抑。小秋的事外人不知道,但她母亲过世前肯定在家里提起过,这么可怕的事,必然给谭春造成心理创伤。她难免会去想小秋被害时的痛苦,想像小秋如果活着会是什么样子。久而久之,形成双重人格「小秋」。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谭春沉睡,小秋苏醒,把谭春的身份取而代之,还做出指使他人行凶杀人的事呢?”
宁檬说的这番话,对于张四婶和秀梅来说太艰深了,均露出一脸茫然。
“啊,对了。”她突然想起来,特别顺手地拍了程远洲膝盖一下,“从男尸上找到的那把钥匙呢?”
他从兜里用小指勾住钥匙环把它勾出来。虽然他的洁癖克服了许多,但这个在腐尸上浸得锈蚀的东西还是让他很排斥。
秀梅的视线立刻被它吸引,这次终于说出完整的话:“谭春家的钥匙。”
宁檬立刻想起听张四婶说过,谭春为了方便秀梅去找她玩,给了秀梅一把她家大门的钥匙。
宁檬问:“这是谭春给你的那把钥匙?”
秀梅没答话,把手伸进自己的脖颈里,拉出一根脏兮兮的绳子,绳子上系着另一把铜钥匙,说:“不,我的在这里。”
两把钥匙有着一模一样的齿纹,是用来开同一把锁的,都是谭春家大门的钥匙。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了:娃娃洞里的男尸是谁?
秀梅小声说:“我掉进去时,他已经在那里了……已经死了。”
其他人心中不由一阵哆嗦。这可怜的姑娘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娃娃洞里,遍地是小小的尸骨,还有一具慢慢腐败的尸体……多恐惧啊。没有彻底疯掉,真的是非常坚强了。
张四婶再次咬牙切齿地念着要把老头碎尸万段的话。
宁檬想了想,又把银戒指给秀梅看:“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秀梅摇头否定了。
真是奇怪,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否认认识这个半蝶银戒。难道这个套在老鼠腿上的玩艺是个与剧情无关的物件?琇書蛧
不对,有一个人的否认很可疑。
谭春——不,是谭秋。二层小楼的红帘后的女孩,看到戒指后虽然立刻否认,但说它“不干净”,当即就对他们动了杀心。为什么她对此物敏感又抵触?
银戒必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门边忽然传来张四叔的犹犹豫豫的话声:“娃娃洞里的男尸,会不会是谭奇水?”
棚中几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谭春的混蛋父亲谭奇水?
张四婶愣愣地问:“谭奇水……这阵子不在家吗?”张四婶对这个酒鬼一向反感,平时见不着最好,自秀梅出事后两家人闹翻,更没关心过他的近况。
张四叔搓着手说:“说起来好久没见着他了,山神奶奶好像说过……哦不,谭春说过,他云游修行去了。现在想起来……自从谭春说她是山神奶奶,就再没见过谭奇水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帮民众可真好糊弄。程远洲和宁檬不约而同站起来走出棚去,经过张四叔身边时,程远洲冷不防一把提溜起他的衣领拖着就走。
张四叔吓坏了:“干什么干什么!”
“麻烦张四叔跟我们走一趟。”他粗暴的动作跟平和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你带我去哪啊?”
“娃娃洞。”
“什么?!我不去!放开我!”
“有劳四叔了~”
如霜月色下,程远洲嘴角的冷笑像个变态。
娃娃洞前。程远洲单手把张四叔腾空拎起在洞口上方,殷切叮嘱:“下去时小心哦四叔,当心别像里面那个人一样摔断腿。”
程远洲低伏下身,拎着张四叔一条手臂近量把他往里放,以减少跟洞底的高度。其实不算高,人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跳下去并不危险。
程远洲手一松,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张四叔噗嗵掉下去,一声痛呼,接着传上来一阵呜呜的哭声:“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程远洲蹲在洞口俯视着他,金属面具的边缘反映着冷冷的光:“抓紧时间哦四叔,去看看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看不明白,我不会拉你上来的。再耽误下去,当心底下的小鬼爬到身上哦。”
张四叔青白了脸色,划着火柴,哆哆嗦嗦,骂骂咧咧朝黑暗中走去。
程远洲蹲在上边等,面具下方露出的嘴角严肃地绷着。忽然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脸上。转头看去,看到宁檬囧囧的注视。
“看我干嘛?”
她“啧啧”两声:“四叔说得没错,你真不是人啊。”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是守护者的能力赋予了他独特的凛冽气质,还是平时本性被柔弱的体质压抑着,游戏中被守护者的力量激发出来。
他看着她格外苍白的脸色,轻轻叹口气:“你还顾得上笑。”
宁檬:“嗯?”
下方一阵乱响,张四叔连滚带爬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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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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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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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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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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