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明明满满的喜悦,却不肯流露分毫。听到当没听到,板着脸飞快下山。
不弃被他的脸色害得心头惴惴。陈煜这人生气就不说话,可不像东方炻,生气了还能故意嬉皮笑脸。她像蜷了的猫儿似的靠在他胸前,小心翼翼接着说道:“你的心跳很快,是不是我太重了?”
重?陈煜心疼地想,她都快饿成一把骨头了。他这回下定决心要给不弃一个教训,仍当没听到。
她谄媚地说道:“我说错话了。我家陈煜功夫好,小时候举二百斤的石锁当灯草。再抱着我走几十公里山路都不会喘气。不会累。”
陈煜一点反应也无。不弃心道坏了,这厮真生气了。她搂住陈煜的脖子使劲吧唧了一口道:“你真好。我再不也离开你了。”说完又偷瞄陈煜。见他的嘴角抽搐了下。不弃暗道有门儿,抚摸着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不辞而别让你担心。我以后走哪儿都一定向你汇报。你不准,我就不出门。”
眯缝着眼睛观察着陈煜,结果只看到他磨了磨牙龈。不弃继续检讨:“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绝不擅自行动了。”
她心想该认的错也就这些吧?怎么陈煜还板着张棺材脸?不弃眼睛一转,突然哎哟了声大叫道:“你别晃,我的腿痛!”
苦肉计总能得逞了吧?
陈煜依然面无表情,只抱紧了她,去势更急。不弃在莫若菲背上坐过一次人形飞机。这回却被飞速往后退的树木晃晕了头,只得闭上眼睛老实窝在他怀里不动。他用大麾裹着她。不弃觉得温暖,像睡在摇篮里。安全感袭来,连日来的紧张渐渐的放松,竟睡着了。
下到山谷,陈煜径直走到一潭温泉旁,弯腰放下了不弃。她闭着眼睛,脸色极为难看。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他伸手试了下水温,解开大麾,一把扯开裹在她身上的破布。不弃惊醒了,迷糊地望着陈煜,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摇了摇道:“我错了,别不理我。”
陈煜心里一酸,板着脸甩开她的手道:“水温正合适。”
听到他说话,不弃的眼泪高兴得瞬间收住。她看到旁边的温泉,讨好地说道:“你还能找到温泉,太伟大了!”
陈煜伸手去解她的衣襟,不弃愣了愣,闭上了眼睛。谁知道陈煜的手才碰到她衣襟的系带便停住了。他站起身道:“自己洗,我去生火。”
只要他肯出声说话就成。这别扭孩子,自己再服软认罪就能哄得过来。不弃弯了弯嘴角,脱了衣裳。她看到用木条绑住的腿吸了口气。小腿再用木板夹着,依然能看到有些变形。她没有办法矫正对直骨头,能把柳青芜关在水晶棺里,找到木板夹着腿就很本事了。
她抬头看到陈煜已经跑没影了,叹了口气,攀住岩石滑进了水里。
温暖的泉水泡着冰凉的身体,她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不弃用手攀着岩石承载着全身的重量。她不敢站起来。她借着浮力试着动了动腿。双腿很沉重,隐隐传来痛楚的感觉。她靠着岩石不敢松手,久了便累了。这汪潭水有一米多深,实在没办法让她坐在潭里清洗自己。
她往四周望去,陈煜不知道干什么什么去了,温泉旁边空空荡荡。山谷静的可怕。不弃爬不上岸,手没了力气,泡久了胸口发闷。她大声喊起来:“陈煜!你在哪儿?!”
山谷间响起回音,不弃体力不支,手一松便滑进了温泉里。她尽可能屏住呼吸,用力蹬出水面,双腿重得划不动水,连呛了几口水。被温泉热气一激,她的脑袋就晕了。
陈煜扔下木柴与一只鹿,一跃跳进了温泉,将不弃捞了起来。她的身体瘦得他一只手就能掐住,陈煜心里难过,又恨不弃自作孽自讨苦吃。铁了心不肯拉下脸给她好脸色看。
不弃趴在他肩头呛咳着吐水,胸部离开水面呼吸才变得利索起来。不弃一丝不挂地趴在陈煜身上,她的脸迅速烧红发烫,羞得眼睛一闭装晕。
陈煜抱着她走出温泉,将不弃放在在地上用大麾上包住。他的目光移到她的双腿上,眉心便拧得紧了。他解开绑在她腿间的木板,手指顺着腿骨滑下,摸到错位的骨头。他看着不弃闭紧了眼睛满脸绯红,濡湿的睫毛轻轻颤抖,知道她不好意思装晕。
他默默地站起身,在温泉旁升起了堆火,然后脱掉了中衣撕成了布条。
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不弃悄悄撑开一道眼缝,下意识把腿往大麾里缩。
陈煜做好准备后从大麾里握住了她的脚踝。
不弃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道:“你不要生我气了!”
陈煜沉默着,手指顺着她的腿骨往下滑,停在错位的断骨处没有再动。
他的手指粗糙冰凉,脸仿佛风暴来临前夕。不弃想起腿被柳青芜打断时地剧痛,眼里迅速浮起一层泪水:“现在不痛了。你别,别……”
“要打断你的腿,也是我亲自动手比较好。”陈煜淡淡地说道。
“我会痛死!陈煜,你不要乱来!”不弃明白了陈煜的意图,惊惶地大叫起来。
陈煜深吸了口气,握紧了她的腿下定决心,用力扯开再重新对准。
剧烈的疼痛从脚上闪电般刺进她脑中。不弃发出连声凄厉的惨叫,痛得身体像蚯蚓般在地上抖。
陈煜的脸抽搐了下,迅速重新用削出来的木棍绑在她的腿上。手已经摸上她另一条腿。
“不要了!我求求你不要了!我痛!陈煜我痛!我恨你,不要了我不要接骨了!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接了!我要死了要死了!啊——”不弃不管不顾的大叫着。能想到的讨饶的话一股脑儿外冒。她痛得连吸气都没有力气。她用力捶打着地面,用力挣扎。
胸口这样痛,不弃的哭声让他几乎承受不住。陈煜咬紧了牙龈,用膝盖压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手顺着她另一条腿的腿骨滑下。她的哭声是魔音,叫他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手指尖摸到了那处微凸起的断骨,他心一横,手重重捏下。
天上的阳光一黑一绿在不弃眼前闪动。黑夜白天在瞬息之间交替。头皮痛得直抽,她能感觉到汗从发间沁出来。她怎么还不晕?她痛得想死了算了,一条腿重新接骨的痛楚还没有消,第二波剧痛紧接而来,不弃撕心裂肺的喊声突然戛然而止。
重新给她接好腿骨,陈煜半跪在地上拂开不弃湿漉漉的额发,抱起她的头紧紧贴着她的脸,他的唇颤抖着压在她冰凉的唇上,一滴泪从眼角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他哽咽着说:“是我不好,不弃,是我不好。”
不弃没有动静,陈煜慌了神。扒开大麾将脸贴在了她胸口。良久才听到她微弱的心跳。他脱掉自己的衣裳给她穿上,小心的生怕再给她带来一丝痛楚。
等做完这一切,陈煜仿佛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
身侧的火堆烧得很旺,山谷如春,挡住了寒风。
不弃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的衣裳被陈煜洗干净烤干重新穿上,身上裹着陈煜的大麾里。她睁开眼睛望见了满天星辰。
“我还活着呀。”她一开口便觉得嗓子仿佛拉破了,带着刺痛。
陈煜静静看着她,扶起她的头将一勺肉汤喂到了她嘴边。不弃贪婪地咽了下去。
他为什么还是不和她说话?他还在生她的气?不弃怔怔地看着陈煜。她的两条腿都没有知觉,那种剧痛的感觉又浮上了心里,她禁不住蹙了下眉。
“现在不重新对骨,我怕迟了。”
不弃努力堆出笑来:“你不生我的气了?”
陈煜转过身放下碗没有说话。
不弃伸手去扯他,却又够不着。她忽略掉对双腿的关注,嬉皮笑脸地说道:“只要你能消气,再打断一次重来都行!”
“你还敢再来一次?!”陈煜回头厉声喝道。
不弃吓得呆若木鸡。陈煜只凶过她一回。那一次在莫府她在雪地里冻晕,他来瞧她。她讥讽信王爷爱的女人是她母亲。他几乎掐死了她。不弃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
他又吼她干什么吗?陈煜懊恼无比,心疼得握紧了拳。想去哄她,又想借机教训她。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她一惊一乍折磨得去掉半条命。他一头躺在火堆旁瓮声瓮气地说道:“睡觉!”
不弃压抑着哭出声来的冲动,抽咽着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陈煜的手掌沾满了不弃的泪,他低沉地问道:“你还要哭多久?”
不弃睁开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又一滴滚烫的泪滑进陈煜的手中。他望着不弃良久,愣愣地说道:“你赢了。你为了别的男人如此对我,我还是舍不下你。”
他心中绞痛,一时竟说不下去,站起身飞快掠走。
她从来没有见过陈煜这样。他的脸上布满了伤心绝望,眼眸里的痛楚得像地狱里的暗火,她只看一眼就惊惶地大叫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陈煜,你回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告诉你就跑去救他。你回来!”
陈煜似乎不想见她,山谷里回荡着不弃的哭声。她睁大了眼睛四处找寻着他。眼前火光跳跃闪动,远处一片漆黑。他不原谅她的吗?他再也不会陪着她了吗?不弃越想越害怕,绝望得放声大哭。
可是,他不愿意救莫若菲。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强行带着她离开望京。她能不管莫若菲的死活吗?不弃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终于哭得累了睡着。
陈煜慢慢走回来。他躺在不弃身边,小心地将她搂进怀里。他在她额间吻了下喃喃说道:“爱哭鬼,你明天继续讨好我吧。反正我打算住到你腿好为止。”
温泉在冰封的雪山群中创造出了一个仙境。氤氲的水汽滋润出青翠欲滴的世界。不弃躺在绿草之上恍惚地看着这座山谷,总有种不在人世间的感觉。
身旁的火堆没有熄灭,不用想,也知道是陈煜又添了柴火。
那个闹别扭的人跑哪儿去了?她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行走不便不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太无聊了。不弃撑起身坐着打量着四周,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陈煜一片衣角。她扯开喉咙发出惊恐地大叫:“啊!啊!啊——”眼睛瞪圆了,心里数着数计算着陈煜会在第几秒后自动蹦出来。
回声犹未绝,陈煜迅速从树林里跳了出来。那速度让不弃得意得几乎想咧嘴大笑。可惜她却不敢露出这份得意来,眼皮上下一碰,眼里就浮起一层水汽。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仿佛有条蛇正从她身上爬过。
陈煜迅急地抱起不弃,目光往地上一扫,警觉的观察着四周。清晨的阳光才升起,山谷祥和,并无外人到来。一颗提着的心荡荡悠悠回到了原处,他慢慢放下不弃,蹙眉问道:“怎么了?”
出大事了!不弃暗想,你要是再板着脸不理我,我就快被你折腾死了。她估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往陈煜身上一扑,抱着他放声大哭。
陈煜一个激灵,明知不弃十有八九是诈他来着,却推不开她。手不受控制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陈煜暗骂自己没用。
不弃哭声更大。她觉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只用第一招就能把陈煜摆平。她无限思念与九叔讨饭的日子。无限感慨生活处处有良师。这种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的本事岂是人人都有的。她的声音发着颤打着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害怕,陈煜我害怕!”
他当然知道她是怕的。他也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有多惨。他只恨自己来得迟了,恨自己当初一念之慈没有杀了柳青芜。如果不弃没有困住柳青芜,在水晶棺材里等死的人就是她了。陈煜不敢再想下去,情不自禁拢了她入怀,柔声哄着她:“没事了,别怕。”
从见到他来到现在,陈煜第一次说话这么温柔。他终于消气了。不弃抽咽着把头埋在他怀里,享受着人形靠椅的舒服,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线笑意。
也话该她倒霉。陈煜的手恰巧伸过来想揩掉她的眼泪水,这一低头就看了个清清楚楚。陈煜不动声色地缩回手,眼眸里闪过一丝恼怒。他轻抚着不弃的头发声音柔声说道:“傻丫头,你喜欢莫若菲,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天底下只要你喜欢的,我总会替你办到!”
不弃一呆。
陈煜不动声色继续撩拨道:“东方炻能够放手,难道我会比他小气?你只要说一声,我自然会成全你们。”
不弃急声说道:“我和他……”
陈煜截断她的话道:“你和他是兄妹又如何?当日我以为你是我妹妹,依然喜欢了你。你以为我是你哥哥,你也一样缠着我不放。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管世人白眼!不弃,我经历过,我明白的。你的腿才接好骨,不方便移动。等养些日子,我就送你下山去找他。唉,也是你任性,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莫若菲还活着没有。你别伤心,只要他活着,就算与东方炻作对,我一定会想法子让你们在一起的。”
他温柔地揉了揉不弃的头发,站起身道:“碧罗天厨房里有锅碗,我去拿了来。”
不弃听他一气说完,早已瞪圆了眼睛。见陈煜转身欲上山,她禁不住吼道:“谁说我喜欢莫若菲来着?!”
陈煜回头奇怪事看着她道:“你不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不弃,别担心我会责怪你变心。这两年咱们俩聚少离多,我也不像从前那么幼稚了。”
不弃脸一白道:“你什么意思?”
陈煜慢吞吞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没那么喜欢你了。这次来碧罗天也不是找你的,我只是想知道碧罗天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我也不想你有事。你好好休息,我四处查看过了,这里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如果有什么异样,我把弩弓放在你身边,你会使的。”
他说完对不弃温和地笑了笑,施展轻功往山顶掠去。
进了山林,陈煜脚步一滞藏在了树木背后。他远远地望着不弃喃喃说道:“你不喜欢莫若菲却肯为他伤我的心。花不弃,不给你吃点苦头,将来你会气死我。”
望着陈煜消失,山谷渐渐变得安静异常。不弃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一股血直冲头顶,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才慢慢恢复。他不喜欢她了。他要成全她与莫若菲。活着只是为了吃饭肚子吗?两世的孤单在她心里疯狂的滋长。一个多月了,山哥还会活着?不弃呆滞地望着这片仙境般的山谷。突然觉得这一世也就这样了。
她拿起陈煜放在身边的弩弓,想起柳青芜最后的疯狂来。也许,她比柳青芜幸运。他从碧罗天回来,总会再看她一眼的。
不弃抽出一只弩箭,回忆起和陈煜隐居在杭州孤山的日子。他真的不再喜欢她了吗?分别两年,他在船上为了一盘沙棘果吃醋破功。他在元府旁边布置新府邸等待她。两年不见,他又知道她的变化有多大吗?
目光扫过火堆,不弃看到一口锅,几只瓷碗。她偷眼望了望树林。昨天陈煜喂她喝肉汤不就是用这口锅煮的?他替她接了骨,去打了只鹿,顺手从碧罗天把锅碗拎来了。他这会儿又去碧罗天拿锅碗?
不弃叹了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试试就知道了。
她拿起箭比画了下,毫不犹豫地刺向胸口。小腹她是不敢动的,她怕捅破了哪个器官真死了。只有胸口,不是心脏也不是肺,两肋相交之处,没准还能卡在骨头里。她想,箭镞长一寸许,只要能插在身上不掉去就够了。
“不弃!”陈煜吓得厉声大喝,心脏缩成了一团,疯了似的从树林里冲过去。
不弃听到声音,胸口被箭镞扎得有点痛,却连衣裳都没刺透。她握着那支箭舍不得真捅进去了。仿佛傻了似的等到陈煜旋风般奔进,然后咬牙抬手再刺。她心道你要是拦不住我,我身上真的要多个窟窿了!
这么近的距离,陈煜若还让她捅下去,他还不如去跳崖。他紧握着不弃的手腕,扯出那枝弩箭扬手扔得老远,怒吼道:“你做什吗?!”
不弃心里偷笑,别过脸轻声说道:“你不喜欢我了。我找九叔去。只有他不会抛弃我。”
提到花九,不弃鼻子一酸,泪水涔涔而下。
陈煜怔怔地望着她,眼里神色复杂之极。良久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不过是气气你,你就拿命来威胁我。花不弃,你够狠!”
他板过她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把眼睛睁开!再装,再装不用你捅自己,我先掐死你!”
不弃哆嗦了下,完了,居然被他识破了。不弃马上伸手抱住陈煜的脖子,脸上泪还没干,已娇笑道:“你好厉害哦!”
“这就叫厉害?还有更厉害的,你想不想试试?”陈煜轻哼了声,伸手在她肋下一捏。不弃尖叫了声,痒得几乎跳起来。陈煜按紧了她悠然说道:“你这么爱哭,可是我偏喜欢你笑。多笑点好!”
酸麻的感觉从脊椎曼延全身,不弃痒得浑身全颤,见陈煜仍没有停手的意思。扯开喉咙大喊道:“哎哎,我的腿!”
陈煜停了手,恼火的看着她的双腿。如果不是她腿上有伤……他的目光移向旁边的温泉,俊脸浮起一层绯红色。
不弃喘着气大笑道:“王爷,等小女子腿好了陪你洗鸳鸯浴解气如何?”
被她说中心事的陈煜猛然站起身道:“胡言乱语!”
“哦哦,是我胡言乱语!”不弃笑若春花,睨着陈煜道,“你不去碧罗天拿锅碗了?”
陈煜已看到了火堆旁的锅碗,不自然地说道:“我搭窝棚去!”
不弃想再取笑他几句,被陈煜一眼瞪过来,见好就收,死死闭紧了嘴巴。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怎么也忍不住藏不住了。
陈煜被激起了性子,索性也不躲了。他走到不弃身边躺下,一把揽过她道:“昨晚没睡好,补眠。”
不弃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道:“好饿啊!”
陈煜再也躺不住,偏过头咬着她的耳朵磨着牙道:“我一进林子就知道说漏了嘴。你休想骗倒我!”
不弃笑得直颤,“是是是,王爷英明神武目光如炬。放马后炮的功夫日益见长!”
她趴在他胸口抬头看他。目光对视之间,误会已然冰释。陈煜扭了扭她的脸,眼睛里满满的笑意:“说吧,莫若菲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那样做?”
一个多月了,他究竟是生还是死?不弃喃喃说道::“我曾经给你说过一个故事。许仙遇到了报恩的白蛇精。”
陈煜淡淡地说道:“我早对你说过,我不是许仙!”
他认真地看着不弃,俊朗眉眼间带着戏谑的神色:“难不成莫若菲真是白蛇身边的小青?”
不弃的脸近在眼前,陈煜清楚分明地看到那张秀美的小脸儿变得通红。眼皮儿眨了几下,弄得长长的睫毛直颤。素来亮得惊人的眼睛瞬息之间射出一道光来。像藏在云层后的太阳突然露了脸,刺眼夺目。而这道光黯然消失的又如此之快,水汪汪的眼睛里装满了惊惶与慌乱。她仿佛不知所措,愣愣地望着他。
陈煜好笑的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睫毛拂过手心,他感觉到了不弃的不安。陈煜的双手枕在头下,不再看不弃。他不想再给她半点压力,哪怕他内心已卷起惊涛怒浪。多么的不可思议!他一直怜惜的小丫头居然有如此来历。她是仙是鬼还是妖孽?陈煜陷入了不可自抑的想象中。
不弃轻轻摆脱了他的手悄眼抬头看他,陈煜微闭着眼躺着,嘴角还有丝笑容,面容平静温柔。他只是随口说说吧。她心里犹豫极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莫若菲的事。
早晨的阳光很美好,山谷宁馨美丽。不弃支着脑袋呆呆地望着蓝天出神。她不愿意和陈煜因为莫若菲结下心结。一个多月,那个在这一世拥有了财富美貌家世的山哥还活着吗?孤寂感曼延开来,回想前世恍然如梦。不弃甚至觉得前世是一个梦,离她很远。
她回过头看陈煜,他似乎睡着了,又似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她暗骂一声狡猾。不弃明白,如果她不说,陈煜也不会逼她。但他偏偏用这种不问给她压力。
“我小时候跟着九叔讨饭。”
陈煜眼皮跳了跳。
不弃心里暗叹,看吧,谁说他不在意?她懒洋洋地说道:“药灵镇的人都说我聪明。莫若菲十岁掌管方圆钱庄,被誉为神童,经商天才。我呢,才一岁,小细腿走路还趔趄呢,就能唱莲花落,两岁就知道该怎么去讨人欢喜讨饭了。两岁之后,九叔闲得每天可以坐在桥头晒太阳,我比他更有才。”
陈煜怵然动容。一岁,他都记不得自己在干什么。两岁,他模糊有记忆被一群人侍候着,连出恭都有太监替他擦屁股。三岁吃饭都有嬷嬷喂。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学会自己穿衣裳,都是母亲去世之后的事情了。
不弃白他一眼继续:“快六岁时,九叔冻死了。我不像别的小孩,守着他哭一晚,跟着冻死。我爬进了刘大娘家的狗窝。有奶就是娘啊,衔着阿黄的奶头就吃。阿黄可不是善茬,其实我摸着它的颈下皮毛挠痒痒拼命讨好它,脑袋在它怀里拱来拱去。让它觉得我没有危险,以为我是它的崽。哪怕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不如我吧?”
陈煜的手紧了紧,不想再听下去。
不弃笑嘻嘻地说道:“知不知道我哪来的本事?都是山哥教我的。他收养了我,养大了我。”
陈煜眉心一皱:“他那时就找到了你?还让你一直留在药灵庄?是他掌管了方圆钱庄之后?”
不弃沉默了下,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知道父母是谁,车站人很多,没一个认识。我害怕,缩在墙角哭。他和人打架,被打得鼻血长流。他一直躺在地上,很久才爬起来。他看到我的眼光凶得很。我手里捏着瓶水,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我把那瓶水递给了他。他坐在我身边和我说话,然后说带我去找妈妈。天都黑了,广场上人越来越少。他扔下我就走,我心里怕极了,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他就没扔下我,以后我就跟着他过了。我害怕他扔下我不管,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和他偷过东西,当过骗子。他喝醉酒总爱打我,我怕他怕进了骨头里。又离不开他。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知道什么是亲人吗?就是不管他怎么对你,你还是斩不断离不了。一辈子都绑在一起。”
一根刺轻轻扎了她一下,有点痛,又不是很痛。牵扯着心脏传来酸楚的感觉。不弃望着天空说道:“你相信轮回吗?后来我们摔下悬崖死了。我们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这一世一个成了世家子弟,一个成了乞丐丫头,前世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不和他相认。他这一世真的很好。有无双的美貌,有花不完的钱,还有了妈妈。我希望他这一世能过得好,别再因为我这个乞丐丫头想起前世所有的悲苦。我不恨莫夫人对我下毒。我也不恨他利用我,不救我。九叔已经死了,我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我要过我自己的日子。穷也好富也罢,不偷不骗不抢平平淡淡的活着就好。可是他就像白蛇喝下了雄黄酒,露出了原形,被东方炻抓起来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砍头?”
瞬间与莫若菲最后一面的情景全涌上心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救不了我。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东方炻喜欢你,别透露半点和这时代不合的东西。这里容不下异世的妖孽。”
“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东方炻。他没想到你还有能量独闯天牢劫人。但有人早已想到了。”
“她是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不想我死才劫天牢做傻事。莫家只剩下我和她二人,你放过她。我死便是。”
长街之上的不认识的黑衣人。站在柳青芜两姐妹中间的银发老人。还有莫若菲细如蚊蚋的声音:“活下去。”
不弃淡漠地说道:“他说这里容不下妖孽。他对柳青芜姐妹和那个银发老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要他放过我,他死就是。他要我活下去。”
不弃转过头,看到陈煜满脸的震惊。她嫣然笑道:“他是你们眼中的妖孽。其实,我也是。那老头儿抓到山哥要杀他。他像法海收了白蛇,却漏掉了小青。我去救他,你生我的气。你觉得我对不住你。重来一次,我还是要选择救他的。轮回转世,他还是我的亲人。”
陈煜呆滞地望着她。不弃的话揭开了他心里所有的疑团,让他害怕。她的声音像浮在半空中,人在身边,却给了他触摸不到的感觉。
他的目光让不弃难受极了。他是古人,他不会接受的。不弃温柔而伤感地说道:“大侠,你要为民除妖吗?”
她微扬着下巴,眼神倨傲。眼睛里噙着一份淡漠疏离。m.xiumb.com
大侠,你要为民除妖吗?她的话震得陈煜蓦然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拉过不弃,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又放松了,仿佛随便他怎么处置她也无所谓。
这种态度像猫爪子挠在他心上,陈煜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住不弃的唇。
他多么恨她,恨她心底深处对他的不信任。她怎么能笑着问他,大侠,你要为民除妖吗?她的话让他心疼得恨不得将心剜出来扔了。
不弃闭上了眼睛,承受着陈煜风暴般的热吻。脑子里那些思想渐渐飘远。一种尖锐的疼痛从腿上传来。
他压着她的伤腿了。不弃痛得受不了,抵着他的胸拼命地想转开头。
她的举动激怒了陈煜,他抬起头掐着她的下巴一字字地说道:“我不管什么前世,不管你是不是妖孽。这一世你是花不弃,是我的女人。我讨厌你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我讨厌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弃,你难道还不明白我?”
眼前的景致变成了幽暗的绿色,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不弃脸色苍白,发际间又沁出了汗来。
陈煜痛楚的眼神让她难过。她努力控制自己没有痛叫出声来。搂紧了他的脖子,抬起头凑近他的唇边轻轻吻下。
那个吻羽毛似的在他唇上一拂。陈煜惊喜地看着她,大叫一声:“不弃!”
不弃微笑着看着他,这下他不会再生气了吧?
陈煜把头埋在她颈边,霸道地宣告:“这一世你只有我!”
如果他能从她身上滚下去就好了。不弃模糊地想着,轻轻嗯了声,失去了意识。
终于发现不对劲的陈煜抬起了头,他摸了摸不弃鬓旁的冷汗,猛然明白过来。他跳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卷起不弃的裤管一瞧。接骨处有些红。
他轻轻把手放上去,火热的感觉传到了手心。陈煜望了不弃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山上奔去。
醒来之后的不弃看到一脸紧张的陈煜。他别过脸说道:“我去山上弄了些冰替你敷腿。现在好些了吗?”
不弃已经感觉到双腿舒服了不少,她笑了笑道:“下次不要压着我的腿。”
陈煜转过身,瞪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傻呀!痛晕过去也不知道喊出声!”
是她错了吗?还不是怪某人!不弃委屈地嘟起嘴巴。
陈煜心里有愧,粗声粗气地说道:“躺着别动,我去扎个窝棚。”
不弃知他内疚,抿嘴笑道:“我困得很,要睡一觉。要是睡醒后就能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真的睡了。陈煜用大麾盖好她,下定决心要让她躺舒服一点。
从此,曾经叱咤江湖的莲衣客彻底沦为了某丫头的仆人。
某日,窝棚里传来声娇滴滴的呼声:“陈煜,我渴了。”
水来。
“陈煜,我有点饿。”
食来。
“陈煜,我不想吃鹿肉。”
好的。换成鸟肉。
“鸟肉有点粗。”
上鱼肉。
“鱼肉有刺呢。吃起来不痛快!”
潇洒的大侠犯了难。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你究竟想吃哪一种?
“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要能吃一口龙肉就好了。”
陈某人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吾乃如假包换的真龙血脉,想吃哪块割哪块。”
脸笑得抽筋的人并不领情,眼珠活泼泼的转动:“算了,我想吃炒青菜。”
某人历经折腾而色不变的俊朗面容终于露出悲伤讨饶之色,哀号道:“姑娘,你放过小生吧!小生从小到大,只知青菜死后的模样,认不得它生前相貌如何。纵满谷青翠,小生实难下手。”
不弃哈哈大笑,伸出手道:“抱我去找呀!笨死了!亏你带领过三军。三军断粮,你这主帅不战自败。野菜长眼前也吃不到嘴里。”
陈煜默默后退了两步,苦苦哀求:“你不能动。多躺些天等腿好了我再带你出去!”
闷坏了的不弃想了想道:“好吧!今天想吃兔子!”
“我马上去!”陈煜飞一般奔出窝棚。
不弃狡黠得意地笑着,她挪动着腿坐起身来,脚尖轻轻点着地面,试着站起来。平静的山谷生活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她摸着腿已感觉不到疼痛,恢复得极好。
她慢慢挪动着腿,走了两步,撑着窝棚边高兴地咧开了嘴。
陈煜自窝棚后转出来,抄着胳膊看着她,嘴边慢慢漾开笑容。
站了一小会儿,不弃便累了。她正要走回去,身体一轻,被陈煜抄抱了起来。不弃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某人脸上无表情。她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了,解释道:“要动一动才好得快。”
陈煜睨了她一眼,抱着她走到温泉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泡泡温泉好得更快!”
不弃高兴地说道:“你说对了!”
陈煜轻笑,抱着她走到温泉旁。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飘然远去。
他没生气呀。不弃放下心来,脱了衣裳泡温泉。泡舒服了,她睁开眼睛,陈煜已坐在三丈开外的山石上,顺便把她的衣裳拿到了身边。
“你回来啦?把衣裳给我。”
陈煜撑着下巴看雾气里的美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听我的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敢情这厮记仇记到现在?不弃自水面冒出脑袋,攥紧拳头大骂:“你,你,你……小人!”
陈煜拍拍屁股站起身,迎着阳光长身玉立。他愉快地笑道:“我烤兔子去了。反正你能走不是?自己上岸穿衣裳吧!”
我才能走几步路好不好?不弃愤怒地看着他施施然哼着小曲儿走向窝棚,欲哭无泪。最后不得不发出一声娇叱。她在某人假装勉为其难实则阴险不良的目光下羞怯怯地闭紧了眼睛,任其上下其手,穿好衣裳,再乖乖地抱回去。换来数日安宁。
又月余,不弃腿伤渐愈。
某日,不弃洗衣。听到哗啦一声,穿了两月有余的裙子经不住折腾,被撕成了两半。她举着自己的破裙子看了半天,很无语的扔开。又洗陈煜的外袍,哗啦又撕开一道大缝。
她沮丧地裹着陈煜的大麾,捞起数片布,捧着数张兽皮笨拙的捻了布绳缝皮衣。
皮衣坚韧,匕首使不顺手。被陈煜奚落一顿,乖乖移交工作。
他居然连女红都比自己做得好!愤恨不已的不弃望着他结实的背肌,用手指捅了捅,又按了按,再捏了捏。
陈煜懒洋洋地回过头,声音无比温柔:“你明天要不要穿衣裳?”
不弃谄媚地笑:“不打扰你了!”
陈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埋头继续缝。
再一会儿,耳朵被咬了一口。回头,不弃得意地缩回了脖子,裹紧了大麾撤退:“姑娘我要睡了,天亮之前完工!否则……”
陈煜指责她:“你调戏我。”
不弃摇了摇头后退,把自己裹得更紧。黑色大麾下露出双莹白的赤足,衬着深色的兽皮,白玉无瑕。
陈煜放下手里的活计,伸手便握住了:“你的脚很秀气。”
不弃嘿嘿干笑,心里不免一阵紧张,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你忙吧!”
陈煜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脚板心。
“痒!不玩了!”不弃痒得尖叫了声,从大麾里伸出手来拦他。
陈煜满意的看着大麾从她身上松开,露出修长的脖子,玲珑秀气的肩,白生生的手臂。他柔声道:“你故意撕坏咱俩的衣裳。又三番五次阻挡于我。若再辜负不弃一番心意,煜岂非是木头?”
不弃指着他颤声道:“你居心不良还想让我承认勾引你?我不干!”
陈煜微笑道:“让人耻笑有美于怀,煜坐怀不乱。煜也是不干的。”
说罢覆身而上,将那碍眼的大麾扯开,悠然说道:“天地为证,煜诚心与花不弃结为夫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花不弃若挡之,拆骨入腹绝不手软。”
不弃忍不住喷笑,又被他眼中的认真与虔诚吸引。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他一下道:“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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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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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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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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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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