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道:“人命关天,我就说还该试一试,偏这小孩子不敢做主,如今有了能做主的人也就好了。”www.xiumb.com
虽然没有明指,但清溪知道他说的这个能做主的人是自己。
怎么会是她呢?
她明明将这当成是一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救助,可这些人恨不得往她的头上按一个身份,明明外头还站了那么多人。
她回头去望那些人,就见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像一阵风似的,忽然一下子刮远了。
裹着冰的帕子将徐邺的体温带走,徐邺的脸又恢复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清溪动了动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严重?”
大夫在旁边道:“光这样降温不成,治标不治本。”
徐图站在床前,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清溪便点点头,接着将衣裳袖子挽了起来:“您说吧,要怎么做?”
老大夫就讲起来,热水、烧酒、剪子、痰盂、还有伤药以及重新开的拔毒的药方。
一面说一面瞧着她的神色安慰道:“你也别怕,其实这时候拔毒是正正好的,前几日我虽说了,可瞧着那时候伤毒还没有发全,便如树上的果子没有熟透一样,如今看着像是毒全都发散出来了,所以说此时治疗正好。”
清溪听见希望,心里立即也得到宽慰,她是经历失去母亲的痛苦,此时再看徐邺,无论如何也不想他送了性命,因此点头道:“我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自她接话,徐图像是有了主心骨,很快就打发将各色东西都预备起来,有烧水的,有拿着方子重新去抓药的。
这一忙碌着实也过去不少时候,天渐渐擦黑,清溪往外头一看,徐图就立即道:“听闵叔说姐姐已经从府里出来了,那敢情好,只不知道在哪里落脚,要不打发人去说一声?”
清溪这才想起因为自己犯蠢,所以这些人都陪着自己假装不知情呢,这也罢了,事情到了今日这地步,不相认比相认好。
“李姑姑跟我出来的。”她把地方跟徐图说了,徐图道,“不打紧,离得很近呢,我这就叫人去跟李姑姑说一声。”
闵叔在一旁自告奋勇:“还是我去吧,那地儿我知道。”
清溪才答应,大夫走到徐邺床前,揭开那用温热帕子覆盖的伤痂,探手在四周按了按,道:“到时候了,咱们开始吧。一会儿揭开这伤口之后,得来个人吸……”
徐图想着公子一向要脸,这要是真叫清溪做了,日后醒来少得不寻自己的不是,于是冲到跟前:“我来。”
他心里是极想做个忠心无暇的小厮的,就是低估了自己的胃口。
才怼了两口,便抱着痰盂开始呕起来。
清溪见状简直无语,越发觉得没有相认是好事——毕竟按着他们的出身,一辈子不相来往才是正常的,人家家里的小厮也这般矫情。
“还是我来吧。”她重新拿了一只痰盂。
徐图还要挣扎,被她抢先堵回去了:“你先出去歇会儿。”
徐图:“溪姐姐,我就是几天没好好吃饭,有点反胃。”
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
老大夫都听不下去:“你快出去吧。”
刚才被聚集起来的脓毒又有往四下去的趋势,清溪再不迟疑,俯身对嘴去吸,吸一口就扭过来吐出来,双手还不忘掐着他的伤口。
老大夫也很镇定,看着吐出来的脓血,直到后来吸出来的变得赤红了,这就是新鲜的好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下有救了。”
小徒弟过来道说药也熬好了。
“先凉一凉,我下针把人叫起来才行。”
才这样说着,忽然见徐邺开始颤抖,满身开始出冷汗,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你别丢下我”。
清溪才漱口回来,听见这话一时立在门口。
书院的老山长有个外孙子,三不五时的就要陷在噩梦里头发烧生一场大病,病中就会胡言乱语的要娘。
有娘的人不知道没娘的滋味,小时候的她压根理解不了,只觉得他娇气,可爹跟娘都要她去跟他玩,弟弟太小,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玩伴。
后来自然是开心的,两小无猜,她眼中的他就是个没娘亲的小可怜,但外公很厉害,直到分别,她才明白两个人真正的差距在哪里。
此时此刻听见他这样喊,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曾几何时,她可以用“他没娘我有娘”来安慰自己,可是现在,她也没有娘亲了。
他的家世再高又如何,那不能使他多快乐一分一毫。
老大夫叫她过去:“姑娘来,你得帮我按住他,要不不好下针。”
徐图也进来了:“我来。”
他倒是有劲,可徐邺挣扎的更厉害,老大夫不说话只拿眼看清溪。
清溪伸手戳了戳徐图:“一边去。”
徐图赶紧乖乖躲开:“我去掌灯。”
徐图让开位子去拿烛火,她坐在床头,看着被噩梦追逐的徐邺,轻轻喝了一声:“臭清辉你老实点,再动弹揍你了。”
说的不客气,但是手里的帕子却给他擦了额头的汗水,然后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脸。
徐图一连点了数十根蜡烛,将屋里照的发亮,老大夫仔细斟酌着下针:“多则一刻钟该醒了。”
施完针,他也累得不行,叫小徒弟扶着慢吞吞的走到外头去。
徐图看看清溪,再看看世子,也慢慢退出屋子。
外头起了夜风,呼呼的像要破门而入,她心里乱成麻,找不到头绪,只能捡起一根线头,顺着自己的思绪往下走。
她本来是坐着的,后来就趴在他耳边了,小声的喊他的名字:“徐邺、徐清辉!你快点醒过来知道不知道!我还没原谅你,你再不醒,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看着他颤抖了一下,她更是乘胜追击:“害怕了吧?害怕就赶紧醒过来。”
“对了,我将你的双鱼佩又当了,这次是死当,弄了不少钱出来,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想揍我?”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将平安扣拿走了,反正它本来也是我的。”
其实刚才吸脓血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了,现在想起来,虽然没见着平安扣,但觉得一定就藏在他的衣襟里。
这么一想,此时此刻说不定真的是她拿回东西的好时机呢!
不管了,她拿回来,到时候再来个死不认账,他也没办法!
胆子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亮,那一双手渐渐的从他的胳膊开始往脖颈出发——
才碰到他的脖子,他突然睁开了眼,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干什么!”
清溪:我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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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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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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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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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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