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听到这话面色才有所缓和,抹着泪强装乖顺地应了一声:“女儿知道了,盈盈替娘谢过爹爹。”
送走了任善之后,任盈盈却没有离开,她的脸在瞬间便暗了下来,目光中阴骛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她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额上青筋爆起。
为何近来屡屡事与愿违,分明旧日她都过的顺风顺水。
边上的丫鬟见她这一副状似癫狂的模样,忙不迭地往边上退了两步,一副唯恐被波及的模样。
……
这厢任善回了院子,还没等喝完一盅热茶,前院便频频传来急报,一会说大夫人醒了,一会又说大夫人不好了,大大小小的动静不停找上门,他终于烦不胜烦地撂下了茶盏,没好气地赶去了前院。
偌大的正房里,丫鬟噤若寒蝉地跪了一地,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直等到门房通传“老爷来了”,蒋氏才着急忙慌地从美人榻上直起身来,催着地上的丫鬟起来。
任善进屋的时候,她正好摆出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嘴还未张,眼泪就先滚了下来:“老爷……”
蒋氏的相貌也是柔弱秀丽的模样,哭起来简直和任盈盈如出一辙。
任善刚应付完女儿,听见哭声就头疼,登时没好气地怒斥道:“你还有脸哭!”
蒋氏被吓得抽噎了一下,心里委屈更甚:“老爷,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任善见她还要狡辩,登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这蠢妇,如今还要做戏,你真是把相府的脸都给我丢尽了,这下好了,大伙都知道相府当家主母私吞嫡女嫁妆的事了,你满意了!?”
蒋氏心底一凉,见哭诉无用,她只得以退为进:“此事确实是我糊涂了,但是老爷,你就没有想过吗,我好端端地为何要去动用那笔银钱?”
任善闻言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问道:“还能是什么,不都去接济你那好娘家了吗?”
蒋氏却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知道,老爷您在官场上少不了打点疏通的时候,但是府中吃穿用度都是定好的,挪不出这么多闲散银两,我也是太心急了,一时糊涂便动了华儿的东西……”
她说着说着又呜咽起来:“早知道如此,我应该早些时候就让老爷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如此厌弃我……”
“此话当真?”任善骤然听到这样一席话,心中将信将疑。
蒋氏却突然烈性起来,拔出头上的簪子就往自己脖间刺去:“老爷若是不嫌弃我,那我百口莫辩,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又胡闹些什么!”任善一把将她拦了下来,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蒋氏自知这是她的苦肉计见了效,心底登时腾起一阵庆幸,刚想将计就计凑到任善怀里,却听得对方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盈盈的好姻缘却因为你再也不能挽回了,你若没闹这样一出,宁王也不至于悔婚,盈盈又怎会嫁给五皇子?”
蒋氏闻言目光一阵瑟缩,不自地低叫出声:“什么!?”
任善重重咳嗽了一声,懊丧道:“你听不懂吗,我说,盈盈不能嫁给宁王殿下了!你满意了?”
震惊之下,蒋氏嘶哑地低吼了一声,抱头痛哭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不都说好了婚事,怎么能反悔呢!”
她到现在才知道今日宁王为何她们母女二人如此冷漠,婚事已毁,对方自然不会对她们有更多照拂。
一想到这点,蒋氏只觉一阵胆寒,泪流满面地伸手拽上了任善的衣袖:“老爷,我求求您了,盈盈她不能没有这门婚事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上话,您去和宁王殿下说说,求您了!”
任善皱眉捋了一下胡须,神色为难道:“你道我没试过吗,宁王这回心意已决,我若是纠缠不放,岂不是自降身价!”琇書蛧
蒋氏还想垂死挣扎:“可是先前,宁王殿下他分明是欢喜盈盈的啊!”
“天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任善闻言也有些懊丧,他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宁王居然移情别恋,看上了向来名不见经传的任凤华!
他断然不会将任凤华嫁给宁王,可是……
蒋氏抽噎了一阵,抬眼看到任善神色有异,赶忙怯怯地问了一声:“怎么了老爷,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话音落下,任善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下,没好气地扯开了话题:“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如今当务之急是得补上嫁妆的漏洞!”
蒋氏没想到此事还没翻篇,闻言一愣,旋即又将苦肉计用了上来:“老爷,我现在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钱来,平日里相府的开销就大,偶有入不敷出的时候,我都是在拿自个的嫁妆在填补漏洞,后来也是迫不得已了,才挪用了先夫人的嫁妆……”
任善被她说的心中一动,其实挪用嫁妆的事,他先前也是持默认态度的,眼下东窗事发,他自然不能自保其身。
蒋氏见他态度松动,赶忙絮絮说起了旧日之事,提到两人多年来扶持走来,任善还是软了心肠,悠悠叹了口气:“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为府上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原本也能走个过场,但是偏偏三皇子来横插了一脚,他那副不近人情的秉性你也是知道的,我即便有心保你,也无法在他眼底下瞒天过海啊!”
蒋氏闻言赶忙趁热打铁,从立柜那将相府的账本翻了出来,一页页给任善介绍起来。
后者原本不以为然,但是越往下看,他的神色便越发凝重,等两人将欠款梳理完之后,任善连茶水泼到了袖子上都不知道,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数额怎会这样大?”
蒋氏垂下眼睫,哀怨地叹了一声:“老爷你平日忙于朝政,自然不识油盐贵,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哪处不需要银钱打点?”
任善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旋即又伸手指向账本一处:“那这呢,这事又与佳月何干,她怎么也要什么劳什子的补贴!?”
“哦,那是母亲说的,说是体恤孩子,拨些银钱无可厚非……”蒋氏咬着下唇恭顺回道,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疲态。
任善见状不由心底一酸,叹了一声伸手将蒋氏揽到了自己怀里。
后者也顺势软下了身子,软声唤了声“任郎”。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多年相伴。
任善抚摸着怀里人的肩背,心底难得泛起些许柔情。
两人正想呷昵一阵,突然,房门却被人轻轻敲响:“老爷,慈宁院里传话了,老夫人正在找您呢!”
亲热被打断,任善登时松开了蒋氏,旋即抬手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传话回去,就说我一会就到。”
门口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任善起身欲走,蒋氏赶忙追上去替他披上了大氅,两人又眉目传情了一阵,才终于别离。
门庭眨眼又冷落起来,蒋氏望着任善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夫人莫要太过伤神了,毕竟身子要紧。”门口的丫鬟见状赶忙上前宽慰道。
蒋氏却不为所动,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凉。
丫鬟见蒋氏失魂落魄,心中登时有了小算盘,她是看着蒋氏一路风光无限地走上了如今位置,如今也是亲眼看着对方从顶端跌落,困于浅滩。
主子风光做奴婢的就也跟着吃香,可是如今树倒猢狲散,她若是不赶紧开始自谋生路,只怕到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有了盘算,丫鬟便再也压不下心底的躁动,因此趁着蒋氏伤神,她赶忙旁敲侧击道:“夫人,你看眼下这木已成舟,您还有老爷保着,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无依无靠,总归是要给自己谋算出路的,您看……”
闻言,蒋氏猛然抬起了头,眸中血光一片:“你想做什么,看我势弱就想着逃,是也不是!”
丫鬟被吓了好大一跳,登时将头摇得飞快:“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蒋氏却已然冷哼出声:“你可别忘了,你那老爹老娘还受着你的月俸供养呢,我要是想找到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你自己可以一走了事,那他们呢?”
“夫人饶命!”丫鬟浑身一颤,在蒋氏阴毒的眼神下,她满脸冷汗,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抬手起誓道,“奴婢绝不会背叛夫人!”
“这便好……”蒋氏闻言扯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阴森森地将那丫鬟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要我相信你的忠心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夫人请讲!”丫鬟答得极快。
蒋氏抬手施施然扣上了方才被解开的衣领,又对着镜子别上了珠钗,收整好形容后,她才抚鬓轻声道:“任凤华断然是留不得了……”
丫鬟闻言神色一凛,赶忙凑上前去。
……
此时的竹院中,嬷嬷点完了收回来的嫁妆,忍不住慨叹道:“太好了小姐,我们可算是把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好好地拿回来了!”想起旧主离世后的凄凉光景,她登时悲喜交加,忍不住便垂下泪来。
琉璃见状赶忙递上了帕子:“好了嬷嬷,这可是件喜事呢,断然没有哭的道理呀!”
“对对,说的对。”嬷嬷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抬手抹去了眼泪,勉强扯出了笑意。
这副温和且柔善的模样,才是记忆中嬷嬷的样子,任凤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分明嬷嬷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她总觉得对方似乎瞒了些什么。
适时,从外头散步回来的阿六被箱子绊了个趔趄,“啊哟”一声,登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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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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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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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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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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