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为哄安乐,西春带她到外面散了散心,这下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到了外头,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看。西春还给她买的一只布老虎,到这会儿,她都舍不得放下。
“小姑奶奶,你娘不让你去哪,你就非往哪儿钻!”杨春从里头出来。
安乐嘿嘿一笑,眼瞧着杨春快到跟前,忽的一转身,手脚并用地爬过门槛,竟是跑去了前院。
“给我回来!”杨春立马要追上。
“西春姨姨,救命!”安乐瞧见西春,冲了过去。
杨春只得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西春,“还不把她抓住,回头摔着了,又要哭一场。”
一直站在门廊上的西春走过来,将安乐一把抱起,脸却还沉着。
“姨姨,那边!”小家伙拿手指着外头。
西春却只看着孩子,这会儿问了一句,“姨姨要走了,以后会不会想我?”
“我也走。”安乐不加思考地道,显然以为,所谓“走”就是出门一趟,后头再回来。
杨春却听出了意思,跑到跟前,“怎么要走啊?不好好的干嘛!”
西春瞟了杨春一眼,“可不是遭了嫌弃,早在离王府,我便知道,几位里头,我最不招待见,这回我也不碍着她了。”
西春真被气着了,有些压在心里的话,忍不住说了出来。
“西春姐姐,我跟你一块走。”天命一脸不开心地走上前。
他们都是殿下的人,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留下来,人家把你当亲兄弟,回头在这儿好好念书,等有了学问,再来为殿下效命。”
听西春这一番话,天命眼圈红了。
西春姐姐是脾气大了些,可天命知道,她心地好得很。在军营里头,但要谁敢欺负他,西春姐姐能拔刀同人拼命。
“怎么突然说这话”,杨春一把拉住西春的手,“谁嫌弃你了,这白家大宅里的都是一家人,谁不许走!”
西春立时转过脸,又仰起了头。
“姨姨,不哭!”安乐一手抱住西春的脖子,一手又乖巧地帮她擦眼泪。
杨春偷眼看去,西春果然哭了。
几百年头一遭,还真没瞧过西春流眼泪。
“这孩子,有委屈同我说,真不成去告诉九公主……”杨春话没说,便被天命拉住了衣角。
杨春不解,回头看看天命。
天命一个劲对杨春摇头,随后道:“没事了,我们在这儿待得太久,该要回去了。”
杨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说呀,到底为了什么?”
“别难为天命,是我自个儿想走。”西春抽了抽鼻子,这会儿拉住安乐的小手,“听不听姨姨的话,我这会儿带你去见父王。”
“怕!”安乐立刻怂了,昨天那个骂舅舅的叔叔,凶得吓死人。
西春瞧着安乐,一本正经地道:“你认个爹,没有坏处,多一个人疼你。若非真心,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一趟,还为了帮你娘救火,差点出了大事。别跟有些人学,好赖不分。”
杨春一脸疑惑,却多少猜到了些什么,低头与天命对视了一眼。
小孩子如何听得懂这话,一时睁大了眼睛。
西春也反应过来,冲着安乐笑笑,“这么说吧,有了爹爹,你想去哪儿,他能陪着你。谁想欺负你,得看你爹爹答不答应。日后别说大周,便是这天下,安乐都能横着走。指望你那个娘……她连自个儿都护不住,还护你一辈子?”
“你这丫头”,杨春赶紧拦住,“当着孩子面乱说什么呀,可是又跟九公主置气了?”
安乐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瞧着大人们。
“去不去见爹爹?”西春轻轻捏着孩子小脸。
西春抱着安乐进了赫连城的屋,没过一会,杨春已然知道了来龙去脉。
那二位吵吵闹闹,打从离王府那会就开始了,倒也不出奇。
反正闹过之后,但有什么事,她们西苑总是一条心的。
就算后头西春被派去东苑,杨春也曾怨过她,可九公主却护着西春,说她有自己的难处。
可这一会儿,谁是谁非真不好说,实在有点话赶话的意思。
别人真管不了这事,只能等九公主回来了。琇書網
“父王!”屋里传来孩子的叫声,自然是西春教的。
杨春不免心中感慨。
其实她瞧得出来,离王殿下对九公主未必没有真心,要不然东苑那位也不可能占不到她们西苑任何便宜。可有些事儿,真是难说,那二位看着就郎才女貌,说起来真般配,可想什么事都合不到一块,两人又不耐烦好好说话,这才闹到今日。
昨日梅妃见过赫连城,回来还同杨春聊过这位,心下多少有些惋惜,怎得他和九公主竟走到这一步。
那回在祁环山,梅妃头一回见到这位时,可没说过这话,甚至眼中满是提防。
可如今再见,印象已完全改观,梅妃夸赞离王人品端正,态度也诚恳,倒是与前头以为的不一样。
梅妃的想法倒也寻常,女儿连孩子都生了,还能怎么样。以离王的地位,也不会允许自个儿女人再嫁别人。便是为了孩子,谁都想着劝和不劝离。
“再叫一声!”赫连城的声音传了出来。
天命忍不住伸头看去,被无情扒拉到一边。
“我瞧瞧?”天命讪笑。
无情面无表情。这会儿他不痛快着呢!堂堂将军竟被个一岁多的孩子给治了,方才见到小矫情,他忙不迭地往边上躲。
真是招谁惹谁了!
“这是布老虎。”安乐情绪平稳,甚至跟赫连城聊起来。
赫连城立时逗她,“像咱们安乐。”
安乐一下鼓起了嘴。
“怎么了?”赫连城一慌,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娘说,这布老虎丑丑的。安乐才不丑呢!”
原来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为了哄孩子,赫连城硬拗,“你娘眼神不好。”
安乐眼睛瞪瞪圆,“不许说我娘坏话!”
赫连城闭了嘴,头一回哄小姑娘,实在经验不足。
“父王会给我买花灯吗?”安乐问。
“这便让人去买,西春,赶紧去安排!”赫连城立刻吩咐。
“我又想吃桂花糕!”安乐主意转得挺快。
“这毛病……”赫连城忍不住笑起来。
天命在外头道了一句,“姑姑说,九公主大肚子的时候,吃了太多桂花糕,把安乐也带上了这一口。”
“父王起来,陪我出去玩!”安乐再次得寸进尺。
“这可不成!”西春立时阻拦。
“不要,父王是个大懒猪”,本是跪坐在床榻边上的安乐,冷不丁趴到了赫连城身上,“快起嘛!”
“还不进去!”无情朝着杨春递了个眼色。
离王重伤未愈,被这丫头再压一下,可不是火上浇油。
杨春小跑进去时,赫连城正费劲地伸出手臂,摸着女儿的小脑袋。
杨春吓得不行,“小姑奶奶,赶紧下来。”
“不要!”安乐已然躺在了赫连城手臂上。
“我自个儿闺女,怎么着都成?”赫连城笑了,舍不得眨眼地瞧着身边的孩子,只恨不能立刻起身。
安乐不是喜欢出去玩吗?他会带着孩子走遍天涯海角;想要吃桂花糕,回头离王府里专门给她安排做点心的厨子;离王府,赫连城便留给女儿;若是他想要月亮,找个天梯,他自己爬上去摘。
杨春看了边上的西春一眼,不由感慨,到底血浓于水,这父女俩贴心啊!
眼瞧着,这一天又到了尾声。
赵重阳和天命两个这会儿趴在西春的屋外,正往里偷瞧着。
“你做什么呀,公主没说赶你走。”香昙站在西春后头。
刚才她在九公主屋里,陪着安乐玩儿,未料过来送牛乳的杨春说,西春在她们屋里收拾行李,怎么劝都不成,非要离开。
早上九公主替离王针灸,香昙就在外头等着,听到了那番争吵。
九公主真没赶西春的意思,都是离王故意挑事。
西春是后来出现的,在香昙看来,她和如月一样,功夫高强,却没有如月的随和,还喜欢生气。
香昙和西春住在同一个屋,刚开始也不对付,还翻过好几回的脸。可白家大宅里那么多女人,拌嘴也是平常,过个两日,大家又都好起来,你帮我梳头,我借你脂粉,处到后头,不都成了姐妹。
“何必睁着眼说瞎话,今儿一早她说什么了,你没听见?”西春眼看着包袱都打好了。
看着西春要走,香昙一伸手挡住,“我们公主是跟离王说不到一块儿,两人每回都针锋相对,他们说他们的,你跟后头折腾什么呀?公主也后悔了,让我带个人话,说是回来要跟你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西春一把将香昙扯到一边。
“你做给谁看,你们殿下又不会走,难不成你一个女儿家到外头住客栈,你都不怕的?”香昙气呼呼。
“当我像你,这般胆小的,平日里她说东,你都不敢往西!”西春嘲讽了一句。
香昙小脸一红,干脆从后面扯住西春胳膊,“反正今日就不许走,你得跟公主说一声,回头你便是骂她都成,不能灰溜溜地离开!”
外头两个孩子看到这儿,都扑哧笑了一声。
女孩家闹别扭,就是这般虚张声势,若是他们,打一架变好了呗!
怕被里面的人听到,两个人不约而同捂住嘴,随后互相递个眼色,一块沿着墙根,往边上溜。
今日是抚州城放灯的最后一日,听着有外头杂耍班子过来,还有龙灯,这二位如何肯错过!
那处无人知道的狗洞前,天命从后头使了把劲,才帮着赵重阳钻出去。
“瞧你胖成这样,说不得我回来,你都钻不过去了。”天命叹道。
赵重阳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看着后面出来的天命,“难不成你真要走啊?西春姐姐不是让你留下吗?”
天命揉了揉鼻子,“我与你不同,我是当兵的,令行禁止,哪能由着自个儿的性子。”
赵重阳心下有些不痛快,这会儿勾住天命的脖子,“咱们说好,以后还是兄弟。你可不许忘了我。”
“不如这样,随我去军营,你不早想去见识一下吗?”
“不成,我舍不得我娘和姑姑,我姐姐也不会答应。
两人说着话,便小跑而去,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也从狗洞里钻出来,迈开两条小短腿,追着他们。
云清宁一回到后院,没回自己的屋,径直来见西春。
这会儿香昙还抱着西春的胳膊,生怕她说走就走。
两个人就在那僵持着,直到云清宁走了进来。
“有什么不满,就说吧!”
云清宁一进屋里,便找了张椅子坐了。
这两日忙着瞧病人,又要顾着回春堂那头的事儿,今儿好不容易把前店收拾出来,云清宁已然累得够呛。
“什么都没有,我又没卖给云庶妃,想走,可不就走了吗!”西春故意叫出了以前的称呼。
云清宁脸色沉了沉,这时说道:“你有走的自由,不过今儿的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你们过来,我心里高兴着呢,尤其是当时那情用,若没有你们及时出现,后头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说。这是恩情,我记在心底。”
“不用,回头把镖银给了就成!”西春扭过头。
看了看西春,云清宁继续道:“我若是把你们当镖师,当日你一车一车从我回春堂拿药,我会一声都不吭?”
“可不是吗?那是当你自家人。”香昙在旁边帮腔。
“我和……那位的事儿,从来与你无关。今日也是误伤了你。可你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话头是他挑的,我也是一时气急。”
话说到这里,云清宁叹了口气,“反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听不进去就算了。既然你要走,拦也拦不住。不过,一个女孩家上战场做什么,那就是拿命拼的地方,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得我们大家伙为你伤心。”
“什么意思?这是盼着我死?”西春斜过来一眼。
“反正你听不懂好赖话,随便了!”云清宁摆了摆手。
“公主都扒心扒肝跟你说了,怎么就改不了主意。”香昙在旁边忍不住抱怨。
便在这时,外头杨春喊了一声,“香昙,安乐是不是在你这儿?”
“她在自个屋呢!”香昙忙回了一声。
“没有啊!”杨春有些急了。
而此时,云清宁脸色猛地变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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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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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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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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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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