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说要去泊州,慕轻狂更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大邵每天那么多事,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他,他请假请的这么容易?华京在平州境内,泊州虽然与平州相邻,可这一去也要个三五天,再玩几天回来,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不可能如此不理朝政。
就算月危愿意给他放假,他也未必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他泰然地反问:“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该怎么就是怎么,无非最后盖个章,其实有没有我都一样。”
“无非最后盖个章”这几个被慕轻狂在心里咂摸了两遍,就知道是出事了,她不动声色,“我这伤口还没好全,新肉都还没长。殿下不如找些泊州的风景画,让我这几天先挑一挑?”
月擎沧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去让人寻一寻。”
他走后,慕轻狂拖着一条伤腿敲开了白庭的门,白庭吓了一跳,“你怎么自己来了?”
慕轻狂扒着门框,“先扶我一把。”
白庭把她扶到屋里坐下,“什么事找人来说一声就行,你怎么还自己来了?独楼呢?让他知道还不得卸了我!”
慕轻狂摆摆手,“哪那么夸张。我就是想问你件事,”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问他:“殿下究竟是请假了,还是请辞了?”
她这话一出来白庭就愣住了。xǐυmь.℃òm
“你也不用瞒我,他什么脾性我知道,大邵对他很重要,但逼到绝路,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月擎沧说那句话时她就知道了。
“盖章”的尚书印据她所知月擎沧是随身携带的,他不在尚书省,想盖章就只能把公文送去泊州,但看月擎沧这几日闲的发霉,别说公文,连封华京的信都没有。
再者,月擎沧做事严谨认真,不管大事小情,他心中都有数,每一份从他手里过了章的公文他不说倒背如流,起码也是一清二楚的。不可能这样撒手不管,让尚书省的人随便往上扣戳。
大邵不会为了一个西戎公主就动损失摄政王的念头,看来这次事情的背后十有八九就是月芜华了。
可如果只是这样,那应该有文武百官来劝他才是,怎么会一个来找他的人都没有,就这么放任他挂印辞官?
“他跟皇上说什么了?”
慕轻狂的脸色有些变了。
没人来找,要么是月擎沧铁了心不回去,不见任何人,要么是月危不想找他回去,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若是那样,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白庭还是没说话,慕轻狂急了,“长公主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人,皇上狠不下心正常,但是他不能也狠不下心。一个朝廷为什么要有摄政王?还不就是怕皇上拿不准注意瞎做决定?摄政王就是替皇上做出正确决定的,长公主留不得!他不是拎不清的人,怎么就手软了呢?”
一开始白庭还能听懂,到后面他是真有些没太明白了,而慕轻狂还在说:“这点事情哪就值得他又扔了尚书印,大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现在不干了,真把大邵交到月芜华和月晔手里吗?近日我听说楚风还有异动,他怎么这个时候耍起脾气了?把月芜华一刀切了,压制月晔,速查楚风踪迹,这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
“可他做不了了。”白庭苦笑一声。
他才听明白,慕轻狂以为月擎沧是不忍心杀月芜华,跟月危闹了矛盾,这才辞官的。
慕轻狂一皱眉,“什么意思?怎么做不了?”
话问到这,他又不说了。
月擎沧之前交代过,那天晚上他说的话和后来干的事都不能让慕轻狂知道,他不想让她再费心,虽然纸包不住火,最后露馅是难免的,那也得等一切不可逆转了再漏。
其实白庭是有些纠结的。
他到现在都不太清楚月擎沧病发是真的权力小了就犯,还是那是广纯搞出来的噱头,吓唬人的。他看月擎沧这几日交了大权,过的好像也还不错的样子。
他之前就怀疑过,哪有说不当皇帝就得死的病?只是被他病发的样子吓到了,不得不信,后来一想,可能是广纯在他权势低时给他下毒造成的假象也不一定。
如果不当皇帝不大权在握对他的身体没有影响,那他其实是支持他退隐朝堂的。
出于这个考虑,他不太想告知慕轻狂真相。
“独楼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是为你好,其实我真的觉得,不是大邵的江山,而是月家那些人,不值得他再殚精竭虑了。说到底天下是谁的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没什么分别,毕竟能推翻一个王朝的人又能差到哪去?”
你俩撒手一走,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不好吗?
慕轻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苦笑一声,“你真以为他能放得下?他但凡真的不把朝廷放眼里,不用等当今圣上,先帝在位时都够把他气到辞官八百次了,可是他走了吗?你还看不懂吗?”
月擎沧根本不可能放弃大邵不管的。
“他到底干了什么?”
白庭也是了解月擎沧的人,自然知道慕轻狂说的有道理。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放厥词,说自己想推翻朝廷易如反掌,只是懒得动手,还威胁皇室的人,若再不知好歹,他就未必会继续手下留情了。皇上一开始不敢怎么样,放了他走,后来他在皇上想出对策前,辞官了。”
他把月擎沧从山里出来到他如何辞官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慕轻狂说了一遍,慕轻狂半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好半晌后才咽了口口水,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他……够狂的啊。
她以为月擎沧充其量就是对月危不满而已,辞个官发泄一下,逼一逼朝廷众臣,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说那些犯上的话?
要不是他权倾朝野,换了谁这都是谋反的罪名,这会儿估计坟头儿都给埋好了!
她叹口气,“真是……真是……威风啊!”
她本想说月擎沧胡闹,可一想到他是为谁如此,她这话就不好意思说了。
其实她也知道,月擎沧有多想跟她浪迹天涯做一对平凡夫妻,如今这个结果,倒也不能算他一时兴起。
白庭认真的说:“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如果玄灵草不是桎梏,现在就是他脱离华京束缚最好的时机。以后天高海阔闲云野鹤,那可是数十年的风流日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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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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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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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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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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