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卿挺着大肚子不能熬夜,尽管她不同意走,苏月茉还是打电话让程诚把她接了回去。
慕容志泽和钟倍思也被苏月茉劝回去了,两个大男人比她还没定力,跟两头通了电的驴一样,转着圈在她面前拉磨,晃得她头晕。
三个手术室的灯都亮着,另外两台没有家属,整个icu走廊只有她一个人蹲坐在地上。
夜深静谧,静得她能听到自己骤急骤缓的心跳声。
混沌间,她记得有几波医生出入手术室,苏月茉试图从他们脸上解读出裴峥的状况,均是徒劳。
他们步履匆忙,面色萧索,甚至都没看蹲在角落里的苏月茉一眼。
十个小时过去了,红色的手术中指示灯暗了下来。
过了片刻,闻溪午从手术室中出来。
他头发已经湿透,本就冷白的皮肤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白,墨绿色的手术服已经被汗水浸成了灰黑色。
闻溪午摘了手术帽,抿着嘴唇对她笑了笑,掩不住疲态,低声道:“手术很成功。”
女孩子深深出了一口气,后退几步倚着墙壁,大口呼吸着,喜极而泣了。
她仰着脸,眼神里是抑制不住地急切:“我什么时候能看他?”
“暂时不能。”闻溪午迈着步子往医生办公室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术后24小时是感染高发时期,他还要在重症监护里观察几天。”
“就是说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是吗?”苏月茉小跑几步追上前,脸色又紧了起来。
术后的风险在刚才下病危时已经说过了,闻溪午没时间重说一遍,笑着指了指她的黑眼圈,用方才宽慰裴若卿的语气道:
“回去休息一下吧,小熊猫。晚上我带你去监护室里见他。”
闻溪午还要给刚做完手术的裴峥下医嘱,说完便进了医生办公室,苏月茉也不好意思叨扰。
她礼貌跟人道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院。
出来才发现,晴空万里,烈日悬在头顶,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苏月茉本来就有些低血糖,一天一夜没睡,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乍一放松了精神腿又酸又软,没走几步就开始抽筋。
实在坚持不到城南的家,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离华港省立医院仅三个路口的孔蔚工作室。
孔蔚从法国时装周参展回来后,给之前一直饱和工作中的员工都放了假,工作室已经关闭了好几天。
这天他忽然想起有个设计图样要改,驱车去了工作室,只见门大开着,还以为是摸进了贼。
蹑手蹑脚走进去才发现,沙发上窝着一个小人,扯了一大卷驼色羊绒布料盖在身上,正熟睡着。
孔蔚轻笑着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她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挺委屈地瘪了瘪嘴,重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孔蔚点了她喜欢吃的狮头鹅双拼饭,她是闻着香味饿醒的。
一顿风卷残云后,饥肠得到抚慰,思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苏月茉去卫生间漱口的间隙,抬眼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唇色惨白,妆容斑驳,眼影已经晕染成一团,怪不得闻溪午打趣她是熊猫。
“裴峥跟你闹矛盾了?”
孔蔚倚在门边,笑着打趣:
“不会这么快就分手了吧?”
“当然没有,”
苏月茉瞪了他一眼,弯下腰去捧了水把脸洗净。
孔蔚还是笑:
“狼狈成这样,还以为赌气你家出走呢。”
方才那个狼狈的姑娘又恢复了俏丽模样,苏月茉盯着镜子里的孔蔚,冷不丁来了一句:
“孔姐姐,你想做我的首席伴郎吗?”
孔蔚没听清:
“什么玩意儿?”
苏月茉转回身来背靠着洗手盆,眨了眨眼,看着孔蔚说:
“我想跟裴峥结婚了。”
孔蔚哼笑一声,抬手覆上这姑娘的额头,没发烧,正常着呢。
“丫头,你俩谈恋爱才几天?睡了吗?和谐吗?不验货就签收,不怕质保不过关吗?”
苏月茉像是被提问的小学生一样,对孔老师刚才的问题认真做了回答:
“四个月零二十三天,”
“睡了,很和谐。”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这下换孔蔚尴尬了,连忙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说:“打住!不用说细节。”
他真没那个恶趣味。
孔蔚自诩是苏月茉的娘家人,自她喊孔姐姐那时候起,孔蔚还真拿她当亲妹妹来捧着护着。
他想着通过这番话引起苏月茉思考,没想到这姑娘丝毫没体会他的良苦用心。
苏月茉望着孔蔚沉思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
“孔姐姐,我要成为他的家属,”
她说:“比如他遇上了什么危险,要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至少有个合法的身份。”
苏月茉这话说得平静,眼睛里的闪烁着光,充满希冀,迫切想征得他的同意。
孔蔚没松口,敛着神色,认真问道:
“不用再考虑考虑?”
“没有其他可以考虑的人。”
苏月茉几乎是秒回答。
这个姑娘在男女关系的相处上不懂得拉锯,自从确认了裴峥对她的心意后,也不管对方是有三分还是五分,就那么傻乎乎的把自己的真心都捧了出去。
裴若卿现身说法提点过几次,告诉她男人就得欲擒故纵的吊着点,她就是学不会。琇書蛧
孔蔚身为男人,知道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劣根性。
加上对方是裴峥,全华港市都排的上名号的钻石王老五,这种担忧是翻倍的。
“裴峥愿意吗?”孔蔚问。
苏月茉眨了眨眼,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仔细回忆了下,从高中那会儿到现在,不论她跟裴峥提什么要求,有理无理的,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甚至连质疑的时候都很少。
所以从概率的角度上说,裴峥肯定会同意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满心欢喜,真如同一个待嫁的小娇娘一般。
“女大不中留。”
孔蔚瞪了她了一眼,嗔怪着说。
苏月茉轻轻叹了口气,诚恳地注视着孔蔚说:
“所以你是我的首席伴郎,就这么说定了哦。”
孔蔚应了,忽然就开始谈起了条件:
“不准买国外的婚纱,你的婚纱必须是我来做。”
苏月茉笑着咧开嘴,点了点头。
女孩子露出白白的牙齿,莹洁如同被海浪冲刷过数遍的编贝,笑容比窗外透进来的暖阳还要灿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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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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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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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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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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