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经是十点多钟,家里一片漆黑,就连薄光野的书房里也没有光亮。
他给父亲打了几个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再打索性都关机了。
薄彬在父亲的书房门前坐着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薄光野急匆匆进家,从车库里拎了个脸盆大的炭盆进书房,上手还将门反锁,直接无视了腿已经蹲麻了的薄彬。
过了一会儿,书房里传来纸片燃烧的焦糊味道。
薄彬脑补了里面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最恐怖的,便是薄光野在烧炭自杀。
慌乱之下,他来不及敲门,直接用脚一跺,“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薄光野先是慌了一下,迅速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枪,拔保险、上膛、将清口对准门口,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见是薄彬进来,薄光野手顿了下,脸上因为紧张而漫上来的红色也渐渐退去。
他缓缓将枪收好放回抽屉,不耐烦地低吼一句:“你来干嘛?出去!”
“我不!”薄彬将门反锁,伫立在薄光野面前,指着那个抽屉质问道:
“你怎么会有枪?”
这东西他只是电视的警匪片里见过,方才被那黑洞一样的枪口指了一下,惊得心口还在突突跳。
薄光野继续整理手里的文件,头都没抬,不屑地回了句: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问。”
“我不是个小孩了!”
薄彬伸手夺过薄光野手里拿一摞亟待销毁的文件,趴在人前,双目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不要以为你做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啪!”薄光野伸手给了薄彬一巴掌,玄关处的声控灯受到了感应都亮了起来。
薄彬捂了下脸,硬硬麻麻,带着点刺痛。
自从母亲离开这么多年,这对父子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薄光野工作忙,没时间陪伴薄彬,他对儿子表达歉意的方式就是用金钱满足他所有奢侈的要求。
喜欢豪车,说买就买,喜欢限量版球鞋,装修时腾出一面墙来做旋转鞋架。
他对儿子每天的动态了解,都是从薄彬那张不限额的信用卡账单来的。
这位无能的父亲对儿子在物质上溺爱的同时,也在精神上对薄彬做着绝对的掌控。
不允许他顶嘴,忤逆,不允许他和尹雪和冯潇阳那些世家子弟过从甚密。
这该是自他五年前顶嘴说要离家出走被扇了一耳光后,第二次挨打。
薄光野抬眼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高大的身影附过来压着他,即便不想承认也没用,薄彬确实已经是大人了。
望着儿子匀静的肤色上浮起一片红色,薄光野有些歉疚。
他伸手抽过薄彬刚抢过去的文件,定睛看了几眼,扯碎了往炭盆里一扔,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一点:
“知道什么,说出来听听。”
薄彬看着薄光野脸上森然的寒意,有些畏惧,张了张嘴,没敢问。
“就这点胆子?”
薄光野瞥了他一眼,瞅了一眼被踢碎的摇摇晃晃的门板,嗤笑着说:
“刚才踢门的勇气去哪里了?”
薄光野又扯出一叠文件,看了看放到一个保险箱里,继续说:
“既然不敢问就滚出去,别在这碍事。”
薄彬被激怒了,壮了壮胆子:
“那个开车撞裴峥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薄光野手一顿,抬眼反问了一句:
“你认识裴峥?”
以他对薄彬生活的了解,他和裴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裴峥刚回国不久,根都没扎稳,薄彬平时一起混的那些富家子弟们瞧不上一穷二白的他。
薄彬“嗯”了一声,焦急地追问:
“到底是不是你?”
薄光野面色淡然,垂眼去分拣那一沓文件,沉声问:
“为什么怀疑我?”
父亲没有否认,薄彬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靠着墙站定,冷冷看着薄光野说:
“昨天那个叫团长的人出现在你的书房,你们俩反锁着门聊到半夜,今天裴峥就被他撞飞了,难道不该怀疑你吗?”xǐυmь.℃òm
薄光野面色一凛,直直望着薄彬,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度:
“你怎么知道是谁撞的他?”
这个消息应该是保密的才对。
“因为,”
薄彬怒吼说:
“你的同伙撞裴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薄彬已经崩溃了,说话近乎呐喊,无助的呐喊。
“还因为,你的同伙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
“你胡说!”
薄光野脸霎时间变色,他越过书桌走到薄彬面前,扯着他的衣襟说:
“那个人是雇佣兵出身,他不可能被抓!”
薄彬苦笑一声,低下头去睨着薄光野,眼睛里噙着泪珠。
“爸!你昨晚为什么没回来?”
薄彬苦笑着问:
“是不是一直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他没去对吗?”
薄光野面色一紧,不由得松了手。
桑西卡最近缺钱,接他这一单纯属赚个快钱。
当时都说好了,事成之后两人在疗养院后山的木屋见面。
薄光野在那里从半夜等到了天亮,该出现的人始终未出现。
柏杨把消息封锁的严实,当天华港公司门口出车祸的事情一丝一毫都没有见诸报端,薄光野更是不可能知道这事出了意外。
他是出于习惯性的警惕才飞奔回来销毁证据的。
“你的同伙不会回来了,”
薄彬哽咽着,近乎绝望:
“他已经被抓了,现在在医院里。”
薄光野面色变得蜡黄,调整呼吸后,回身瘫坐在沙发上。
薄彬不解,蹲在薄光野身前,仰着头问:
“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犯法的事?”
一直以来,薄彬都不敢过问薄光野的事情。
他知道父亲做事情会在灰色地带游移,毕竟是众人捧在高处的银行行长,即使他想两袖清风,那些想拉他下水的人也不会允许他清清白白。
薄彬一直都迷信父亲,觉得他做事情周密,又通人情世故,遇上事情肯定有方法保全自己。
可没想到,薄光野只是个普通人,他在刀尖上行走,也有孤注一掷的时候。
薄光野很快从崩溃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起身找出几份文件锁进保险箱里,抬眸道:
“别问这么蠢的问题,你以为你的玛莎拉蒂和独栋别墅是怎么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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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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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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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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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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