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外科、骨科、眼科的专家正在会诊。
苏月茉到的时候,闻溪午正好从会诊室里出来,将等在icu门前的几人召集到一个空荡荡的休息室。
房间里惨白的灯光照得人心慌,每走一步,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回响,那种怅然若失的落寞被放得无限大。
闻溪午拿出一张病危通知书,面色凛然的宣读了,讲述了手术计划以及手术过程中可能发生的风险。
“家属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在病危通知和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苏月茉伸手去接那个通知,闻溪午的手缩了回去,递到裴若卿面前,用命令的语气说:
“卿卿,你来。”
苏月茉的手僵在了半空里,像一尊没有表情的蜡像。
原来,她不是裴峥的家属,裴若卿才是这里唯一一个跟裴峥有血缘关系的人。
裴若卿听到了一堆死亡、死亡、死亡....
她最先崩溃了。
“不,我不签,我不敢....”
裴若卿带着哭腔,拿起手机来颤抖着找裴馨月的电话,哽咽着说:
“让我妈来签,我妈能做得了他的主....”
一直以来,她都是躲在裴峥的羽翼下,堂而皇之享受他的呵护照料。
事关裴峥性命的事,她做不了任何决定。
裴若卿手颤抖着,连一通电话都拨不出去。
“卿卿,别激动。”
苏月茉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说:
“裴峥需要立刻做手术。溪午哥说了,手术越早成功率越高,不能等到小姨从外地赶回来,你必须立刻签,嗯?”
裴若卿看着她镇定了片刻,又慌了起来,使劲摇了摇头:
“我不敢,苏苏,我不敢...万一...”
“别怕,你是要做妈妈的人了,你要给宝宝证明你最勇敢,对不对?”
苏月茉耐心规劝着裴若卿,拉过她的手说:“我来帮你。”
裴若卿哽咽着,将手交到了苏月茉手里。
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颤抖着,一笔一划,相互牵引着写下了歪歪扭扭的“裴若卿”三个字。
裴若卿瑟缩着将同意书递还到闻溪午手里,抬眼,看到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
那人穿着深绿色手术服,侧目往这边扫了一眼,眼镜上的蓝光微微凛着,冲闻溪午抬了下手。
上次跟林靖川不欢而散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苏月茉都忘了在这里会遇见他。
像是预见到她会过来似的,林靖川拉下口罩,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苏月茉也颔首作为回应。
“不!不行!不能让他做手术,他会杀了我哥的!”
裴若卿认出了这是林靖川,跟失心疯了似的,吵嚷着要赶他走。
人真的不能跟医生放狠话。
她几个月前梗着脖子跟人说,我有一天落到你手里请往动脉上切的时候,真料想不到有今天。
站在裴若卿的角度想,她还真恨不得此刻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
毕竟比起她来,林靖川更有动机一刀切了裴峥的颈动脉。
林靖川瞥了裴若卿一眼,并未对她的胡搅蛮缠发表什么态度。
“卿卿,你别闹!这里是医院!”闻溪午冷着脸呵斥她一句,裴若卿短暂安静了下来。
裴若卿被训斥了,嘴角抽搐着,低头托着自己的肚子默默流泪。
林靖川没理会她,借势往前踱了几步,停在苏月茉面前,沉声问道:
“小茉,你相信我吗?”xǐυmь.℃òm
苏月茉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疑。
女孩子的长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眼神深邃、透彻,像深潭里的清泉一般,流淌着晶莹的光。
林靖川的鼻子竟然酸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每次被这双眼睛认真盯着的时候,他都想倾尽所有,来换取靠她近一点。
只是真的可惜,每次她这样认真看着他的时候,都是因为裴峥。
林靖川点了点头,接过放在护士台上的检查报告,跟着闻溪午往icu手术室里进。
“林靖川!”
苏月茉上前拉住了林靖川的袖子一角,虔诚地望着他,语气轻柔,像是央求一样:
“如果他做手术的时候醒过来了,麻烦遮一下他的眼睛,他看见血会害怕。”
医用口罩被重新拉了回去,林靖川点了点头。
他很想说,裴峥伤得那么重,看片子里的淤血已经超过10毫升,手术过程中肯定是醒不过来的。
术后24小时内能醒过来都是奇迹了。
甚至对现阶段的裴峥来说,他能否脱离危险,做回一个思想健全的人,全要看他在术后72小时内能否清醒了。
看着她满脸期望的眼神,林靖川心软了,抬手轻轻拍了下女孩的头顶,道:
“我记住了。”
......
裴峥刚被推进去不久,icu通道的灯旋即又亮了起来。
两张病床从电梯里拖出来,病床上的人手腕上挂着镣铐。
几个警员拿着证件,低声跟医生和护士交涉着什么。
薄彬沿着icu整层长长的走廊找了个遍,在开水间的角落里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方才还面色淡然,暖言宽慰裴若卿的人正缩成一团,蹲在门后的角落里哭泣。
她强忍着不敢出声音,使劲咬着自己的胳膊,整个身体颤栗着,像一只刚从虎口里脱险的小猫。
因为不能感同身受,她无助又绝望。
听到开水间门口的脚步声,她停止了哭泣,深呼吸几次后擦干了眼泪。
脚步声还在门口,苏月茉以为自己在这里打扰了别人,她起身从门口走出来,看到薄彬正红着眼睛看她。
“找我有事?”
她习惯了在下属面前坚强,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柔声问道。
薄彬吸了下鼻涕,指了指停在手术室门口,手上还带着镣铐的人问道:
“老大,他就是撞裴峥哥的那个人吗?”
苏月茉眼睛循着薄彬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带情绪地点了点头。
薄彬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鼻子和眼圈都红红的,很小声地说:
“老大,我能先回家一趟吗?”
这个小孩从小被泡在蜜罐里养大,没经历过坎坷波折,刚才亲眼目睹裴峥的遭遇,还看着警察在眼前晃来晃去,恐怕是吓坏了。
苏月茉还当他是个小孩子,问道:"要帮你叫代驾吗?"
薄彬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苏月茉拍了拍薄彬的肩膀,细声叮嘱说:
“夜深了,开车小心。”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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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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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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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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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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