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仲。”
苏仲轻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向母亲打过了招呼。他主动走过来,看着病床上仍旧昏睡的苏景铭。他的目光平静,如同一泓清水,没有半分的波澜。
“这都过去一天了,人还是没醒。”贾继娟似乎想就这个人与儿子有更多的话题。
但回应她的只有沉默。一直过了好久,苏仲才缓缓说道:“不是说度过危险期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唉,谁知道呢?”贾继娟的一声叹息中,不知有多少的感慨。她感慨造化弄人,也感慨苏景铭的幡然悔悟,更是对苏仲外冷内热的唏嘘。
苏仲没有再接这个话茬儿,而是转身看向了丁晴:“谢谢你。”
丁晴愣了一下,这三个字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不容易。她忽然笑道:“谢我什么?”
苏仲挠了挠头:“呃……毕竟你昨晚一直守在这里,谢谢。”
丁晴背过双手,得意地看着苏仲,像是邀功一般说道:“喂,哪有你这么道谢的?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嗯……”苏仲低下了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追求过别的女孩子。除了案子,在别的方面他确实是块榆木疙瘩。
苏母贾继娟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对对对,小仲啊,这么晚了,小丁你们一定都饿了。你们快去吃点儿东西,这儿我来守着就行了。”
苏仲这次来也没打算呆多长时间,他内心的想法是,自己是感念于苏景铭替自己挡了一刀,救了他一命;但同时又无法原谅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苏仲坚持认为,这是两码事。
两人从住院部的大楼出来,天上繁星点点。今晚的星空似乎分外明亮,与以往不同。两个年轻人走在了医院的甬路上,边走边聊。
“听邓队说,你明天要去见王晓玲?”
“嗯。”
“我很好奇,案子破了,你为什么都要再见一遍犯罪嫌疑人?”丁晴觉得,苏仲有着出色的推理能力,每一次都能讲案情复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的。
苏仲却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个人心理转变的经过,我说过,是作为犯罪心理的课题来研究。”
“骗人。”丁晴笑着说了一句,语气中更多但是戏谑的成分。
苏仲轻轻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医院附近的很多餐厅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两人找了一家串串儿,吃了起来。丁晴对这种街头小吃很是青睐,一口气点了好多。
苏仲却是不怎么感冒,他拿出锡酒壶喝了一口,皱眉说道:“点这么多吃得了吗?”
丁晴翻看着菜单说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阿姨是让你请我的。”
不知道是案子破了,还是苏仲释怀了内心的纠结。他的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说道:“是吗,我不记得我妈说过。”
“喂,不许耍赖!”丁晴佯怒,“别忘了,你还欠我三千块钱呢!”
“不是两千吗?”
“难道我不要利息啊?”
苏仲真的很感激丁晴,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想通。他索性打趣道:“看来我可以举报你了!”
两人嬉笑了一阵,放满了串串儿的铜锅端上了桌。丁晴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苏仲没什么胃口,他只是坐在对面喝着一观冰镇的可乐。他的目光注视着丁晴,并非自己对这位漂亮的警花动了心。十年来,没有一个女孩儿能够让他动心。
当初在警校的时候,一个女同学对他心生爱慕,主动约苏仲逛街看电影。可苏仲就跟一个木头人似的,无动于衷。最后那个女同学也只得放弃了。
苏仲只是觉得丁晴不像是一个女警察,他忽然想到了邓毅爵对他说过的话。苏仲忽然叫了她一声:“丁晴。”
“什么事?”丁晴低头吃着东西,头也不抬。
“有人追过你吗?”
“咳咳……”丁晴忽然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她急忙端起了手边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困惑地看着苏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苏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丁晴眨了眨眼睛笑道:“很多啊,从小学的时候就有人给我写情书了。初中高中的时候我还是校花呢!”不过她自己也很快绷不住,大笑起来。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开玩笑。不过她也的确有资本这么说。
“你呢?”丁晴问他。
苏仲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哀伤:“我不想说。”
丁晴愣住了,她意识到了自己无意中碰触到了苏仲内心最敏感的位置。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十年前的案子,丁晴看过不止一遍了。她知道,苏仲的一切心结都是由那时候而起的。卢津瑶,在苏仲的心里一定占据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网上的很多讨论,都议论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其中不乏有自称两人同学的网友,说苏仲与卢津瑶是情侣关系。但是卢津瑶保守,苏仲逼奸不遂,杀害了受害人。还有人说是苏仲和卢津瑶青梅竹马,追求过卢津瑶,但是卢不同意,苏遂起了杀人之心。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丁晴当然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苏仲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不知怎么的,她心念所致,竟然脱口而出:“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苏仲一愣。
丁晴也怔住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恍惚,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急忙低下了头继续吃东西,只是这种盐大油重的串串儿,她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的味道了。
苏仲淡然一笑,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他打心眼儿里感激丁晴,从始至终,相信他的只有三个人:母亲贾继娟,恩师黄维扬,以及丁晴。这还是第一次丁晴当着他的面说出相信他的话。
隐然之间,苏仲有了一种得遇知己的感觉。不过他的头脑还尚存一丝的理智,看着面前这位美女警官,他不禁陷入了沉思:她会是我的知己?
“王晓玲那边你怎么想,我想帮她联系律师。”丁晴忽然说道。
苏仲醒过神来:“唔。”
“葛兴敏作恶多端,王晓玲为父报仇,也算是为社会除害了。希望她能得到一个公平的结局。”
苏仲点了两下头,他说道:“应该的。”接着,一双目光又重新注视着丁晴。
第二天,苏仲去了看守所,再次见到王晓玲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囚服,一件黄色的马甲是那么的刺眼,与这个女孩儿清纯的气质格格不入。
王晓玲坐在了他的对面,脸上露出了微笑。她一点儿也不痛恨这个亲手导致她锒铛入狱的男人。
“苏先生,你好。”她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就像在疗养院那时候一样。
苏仲微微点头:“我昨天和朋友商量过了,会帮你请一个擅长此类诉讼的律师。”
“谢谢。”
“王晓玲,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
两人开始了谈话内容,苏仲与其说是在问问题,不如说他是在有意引导着这个女孩儿说出自己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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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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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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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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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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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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