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歌一把撑住他的后腰,却见他冷着脸一甩衣袖,仿佛自己的好心全是多余。
“在父皇面前扮好人?哼,少来这套。”
赵元祐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转头深吸一口大气,昂首阔步进了门去。
依着礼制跪地叩拜,一套动作倒是行云流水,可惜赵弘瑀全程无话,直到赵元祐伏地不起时,他也没有抬头正眼瞧过一下。
“差事办得倒是利索。”赵弘瑀轻飘飘开口,像是夸奖安歌,却又听不出任何情绪,“你退下吧,门外也无需留人。”
听他如此一说,安歌这才察觉这大殿里空落落的,平日里随侍的婢女早已被遣了出去,只剩欢招一人俯身兀自立在一侧。
“是,臣遵命。”安歌心里不由敲起了鼓,却也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毫无表情地瞄了一眼那个蜷伏于地的圆润背影,而后才铿锵着退出殿门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赵弘瑀面上终于露出些情绪的浮动。他微微探着身子,一手摩挲着御案上那方刚刚被燕安府尹呈上来的供状,说出口的话携着些遗憾。xǐυmь.℃òm
“那个人证,萧琴娘,已经死了。”
“啊?!”赵元祐一惊,猛地直起身子,待与赵弘瑀视线相接的瞬间,忽而毛骨悚然,赶忙又趴了回去。
“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父皇息怒!父皇容禀!那个萧琴娘以前是繁云楼卖唱的娼妓,儿臣曾经被她迷惑,给她赎身,将她带回府里。后来蓁蓁不能容她,儿臣担心如此下去会闹出人命,所以就派人给她送出府去,以免她们二人天天互相看不顺眼。谁想那萧琴娘不安分,又和杜家二郎杜苍术勾搭上了……我本是为她好,想让她出去避避风头,结果她却狗咬吕洞宾,以为是我抛弃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嫁到杜府去了。”赵元祐搜肠刮肚想着如何解释,不觉汗如雨下。今日这中孚宫除了正门之外,两旁的侧门皆上了锁,彷如一个大蒸笼,赵元祐又是紧张又是热,脑子里嗡嗡作响,不停举袖拭汗,直揉得满脸通红。
“这么说,那萧琴娘并不是你的相好,更不是你安插在杜府的眼线?”
“是是是,对对对!”听赵弘瑀如此反问,赵元祐不由偷偷松了口气,壮大了胆子直起身来,双手不停比划,“那萧琴娘生来就水性杨花,嫁到杜府之后也不安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勾引杜苍庚。结果东窗事发,她那些龌龊心思被杜苍术给察觉了,杜苍术本想休了她,不料却被她抢了先,那妇人心狠手辣,直接将杜苍术推下假山,假装他是不慎失足意外致死。这个女子心思太狠,手也太毒,她知道自己做的坏事瞒不久,又恨杜苍庚视他如无物,就借着罗璧儿的事栽赃陷害杜苍庚,并且再顺带咬上儿臣一口,以图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赵弘瑀挑着眉微微点头,鼻间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一介女子能有这份心思,可真是匪夷所思,只可惜她不是男子,否则这朝堂之上定然也是个搅弄风云的人物。”
听不出这话是夸赞还是讽刺,赵元祐忙又磕头道:“父皇明鉴,儿臣真是被冤枉的,儿臣什么都没做啊!”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赵弘瑀一手撑在御案上,若有所思地抚着下颌。尽管他已经上了年纪,但那条分明的下颌线却依旧如刀刻一般,昭示着他从年轻时代就一以贯之的锐利与精明。
“是,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那……之前是谁跑到朕的面前,信誓旦旦告诉朕,那个死去的女子是朕的女儿?你既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对杜府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据朕所知,那姑娘不过是柳无瑕年幼时的旧友,算是落难投奔而来。怎么?你对杜府里的任何动静都如此上心?人家只是接了个旧友进门,你就要把这旧友查个底朝天?你是不是对杜府关注得太过了?”
“啊?不是不是!不是那样的!”意识到赵弘瑀是在给自己下套,赵元祐忙不迭摆手,“父皇容禀!是那杜苍庚自己鬼鬼祟祟,又是派人去乾州、又是派人在京城寻那姑娘亲戚,儿臣见了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何要把人祖上三代查个遍?儿臣也是好奇,所以才暗中打探了一下,这一打探不要紧,原来这姑娘很有可能是皇室血脉!儿臣也是碰巧才窥破天机,儿臣绝不是……绝不是有意盯着杜府不放……”
“嗯。”赵弘瑀似乎再一次接受了他的解释,并没有直接给予反驳,只是略显疑惑地抖了抖那份供状,“元祐,朕让安歌去带你来的时候可嘱咐过他,不要向你透露任何原因,更不要提及任何有关这桩案子和这份口供的事。朕还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你萧琴娘死了,你怎么直接跪下就喊冤呢?那萧琴娘之前可是一直在指控杜苍庚是杀人凶手,跟你毫无瓜葛,你怎么了?怎么一上来就认定是她反水咬你一口?”
“啊……这……”
赵元祐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眼皮子底下最显眼的事。他张着嘴,开开合合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弘瑀也不理他,转头朝欢招使了个眼色,欢招心领神会,双手抬起轻轻拍了几下。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一个岣嵝的背影从厚重的帘幕后闪了出来。
从进门开始,赵元祐一直诚惶诚恐,根本没留意到帘幕后还藏着人,待他定睛一瞧,只觉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怎么是你?”
尽管那人低着头,但赵元祐还是一眼看出来,此人正是不久前奉燕安府尹之命,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小吏。
“看样子是熟人。”赵弘瑀似乎很满意赵元祐这个反应,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私下勾连朝官、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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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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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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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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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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