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柳无瑕摆摆手,然而心底那熟悉的恶心感再度涌了上来,令她忍不住俯下腰身干呕连连。
“还说没事?都这个样子了还嘴硬?”萧琴娘着了急,轻轻替她顺着后心,转头看向瑞香,“快些扶阿碧回去休息。”
“二嫂,我撑得住,都是老毛病,过会儿就好。”柳无瑕仍旧坚持己见,努力将喉头的酸水压了回去,好容易才喘匀了心口的气息,她无奈地看着罗璧儿,歉疚地笑了笑,“都怪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如今风一吹就倒,实在令人哭笑不得。你别多心,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若再哭,我就该后悔今日不该过来看你了。”
深知罗璧儿眼下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微妙,柳无瑕担心她会因为这点小事胡思乱想,便故意轻松自我调侃,好减轻些她的负担。罗璧儿亦不痴傻,立刻便明白了柳无瑕的用意,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好容易恢复了平静,柳无瑕默默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朝萧琴娘笑笑:“二嫂见笑了,走吧,咱们去里面说话。”
柳无瑕勉力强撑,为的就是不让罗璧儿多心,以为自己会怪罪她,然而萧琴娘不知她二人之间的微妙心结,便看不懂柳无瑕此番举动的用意。萧琴娘隐隐觉得奇怪,便偷偷瞄了罗璧儿几眼,但见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双手死死绞在身前,如同芒刺在背。
聪明如萧琴娘,很快便洞悉了二人间那不可言说的隐秘隔阂。她摇了摇头,一手挡在柳无瑕身前,不肯让她再往前半步。
“这么硬撑是为哪般?没事不要强逞能,身子是自己的。”萧琴娘伸手将人扶住,说出口的话不再留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瑞香,赶紧送阿碧回去,若是耽误了,这后果谁担得起?”
这是萧琴娘在柳无瑕面前第二次露出强硬之色,上一回她声色俱厉,还是和郑絮在花园吵闹的时候。别说是瑞香,就连柳无瑕都被她面上的严厉劲所震慑,一时僵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
“还愣着做什么?”见主仆二人都没反应,萧琴娘一把抢过瑞香手中的食盒,“我不便去你那儿,就不送你了。你安心回去,罗姑娘这边我来照应。”
若是放在过去,萧琴娘主动帮忙,柳无瑕求之不得,然而眼下她对萧琴娘尚存顾忌,不敢贸贸然留其与罗璧儿单独相处。
“不行,怎么能劳烦二嫂……”
“怎么不行?霜霜都能帮你,我却不能?放心吧,别的不敢说,但若论起照顾人,我比霜霜还是略胜一筹的。”眼见柳无瑕还要推辞,萧琴娘面上忧色越发凝重,言语间的强硬稍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关切。
看上去对方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柳无瑕没有理由再固执己见,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只觉手上一热,却是被罗璧儿软软握住。
“阿碧,就听二夫人的吧,回去好好躺着,否则我难以心安。你是为了来看我才出的门,若你真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你放心,我没事,等你好些了,我再让霜霜领我去找你,到那时我们姐妹再开怀畅谈,好不好?”
她眼下泪痕未干,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令人怜惜不已。柳无瑕自知自己若非要留下来,恐怕不仅不能与她好好热络一番,反倒会令她平添更多负担,便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点了头。
“好吧,就依你……”
可叹这初孕的反应着实太大了些,柳无瑕刚刚才说了几个字,嗓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罗璧儿吓得花容失色,幸赖萧琴娘仍存镇定,急忙唤过小豆陪同瑞香一道,才将人送出了门去。
看着三人匆忙离去的背影,罗璧儿心神不宁,口中不停喃喃:“老天保佑,路上可别再出什么乱子……”
看出她是真心实意替柳无瑕担忧,萧琴娘略一思忖,低声宽慰道:“阿碧那都是孕期的正常反应,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有瑞香护送,肯定万无一失。”
“嗯。”
罗璧儿轻轻点头。眼下四下无人,只有她与萧琴娘四目相对,不知为何,方才那股慌乱又悄无声息地袭上心头,令她浑身不自在。好在萧琴娘并未在意,只唤她进了屋,将食盒里的菜式逐一取了出来。
“看起来阿碧原本是想陪你一起的。”萧琴娘指着食盒里那多出来的一副碗箸,面露惋惜,“可惜了,她啊,今日没口福。”
罗璧儿嗯嗯啊啊应了几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种回应恐有敷衍怠慢之嫌。她紧张极了,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好,连视线也低低垂着,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怎么了?为何这么怕我?”萧琴娘笑了笑,想要上前拉过她的手,却被她一步退后躲了开。
局面越来越僵,罗璧儿如坐针毡,但萧琴娘并没有放弃,又笑着靠近一步,亲亲热热将人拉住:“你叫璧儿对吧?你与阿碧不仅姐妹情深,连名字都那么相似,可真是缘分啊。”
萧琴娘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拉到几案边,轻轻推着她坐了下去:“以后我也直接唤你璧儿吧,听着亲切。”
“二夫人想怎么唤我都行。”
罗璧儿手忙脚乱地坐下,刚要抬头回话,就听萧琴娘又笑道:“折腾这么久,璧儿该饿了吧?”
“我……”
“不饿”二字尚未出口,腹中便不适时地响起一阵咕噜声。罗璧儿羞得满面通红,垂着头再不敢吭声。萧琴娘却没在意,轻快而周到地将湘妃竹筷塞到她手中:“这些可都是阿碧的心意,趁热吃吧,不然该凉了。”
罗璧儿闷着头低低应了一声,手下却没动弹。萧琴娘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在她对面坐下,将食盒里那副富余的碗箸取了出来。
“正巧我也空着肚子呢,你若不介意,我替阿碧陪你,如何?”
不知对方到底意欲何为,罗璧儿忐忑不安,却又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得连连点头道:“二夫人屈尊,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无法看到萧琴娘的脸色,只听到一声满意的喟叹。
“你不介意就好。”
萧琴娘探着身子,一个一个盘盏看过去。
“鱼羹、鸭肉酥、煎秋葵、水晶糕……阿碧可真是用心备办了这顿饭,来,快尝尝,别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
听她热络介绍各类菜式,罗璧儿哪敢拒绝,举箸随便夹了一块,也不管夹的到底是什么,便胡乱塞进了嘴里。
“味道如何?”
萧琴娘忙不迭追问,却见她只是点头。
“如今阿碧有了身孕,她的一日三餐可都是母亲的贴身侍婢亲自准备的,讲究清淡滋补。不过看今日这菜式,应是她吩咐瑞香特意为你做的。她对你如此上心,可见与你感情之深啊。”
听萧琴娘丝毫不掩对柳无瑕的赞许,罗璧儿自知不能再继续沉默,便赶紧说道:“阿碧对我恩同再造,她对我的情意,我全都记在心中,须臾不敢忘。”
“是吗?”萧琴娘微微挑眉,言语间不再似之前那般热情,隐隐透着些讽刺,“她对你掏心掏肺,你却惦记她的夫君,你就是这么感念她的恩情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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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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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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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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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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