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眠倒是毫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鄙夷和敌视,规规矩矩俯身拜道:“草民柳无眠,见过越王殿下。”
“柳无眠?”
这名字听起来甚是耳熟,赵元祐喃喃琢磨,猛然想起此人就是杜苍庚的小舅子。当初自己被杜苍庚夫妇蒙骗,误将柳无眠当做了柳无瑕,甚至阴差阳错将人绑回府中欲行不轨。眼下苦主就站在自己面前,赵元祐做贼心虚,不由一个咯噔。
那件旧事蹊跷颇多,最要命的是,当柳无眠被迷晕了绑进王府后,竟然又被人悄悄营救走。事到如今,赵元祐还不曾知晓当初救人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更不知柳无眠是否真如杜苍庚所言那般,因为惊吓过度,早将那日的荒唐事给忘了。
赵元祐心中有鬼,又见柳无眠不卑不亢,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鼓,便想试探他一番。
“你……咳咳,你听说过本王?”
柳无眠当然不傻。虽然当日他中了迷药,忘却了部分细节,但那件荒谬事的始作俑者他却记得清楚。只不过事后杜苍庚一再交代,千万不可再提越王的名号,他才忍气吞声、不再声张。此时此刻,听出赵元祐的试探之意,柳无眠心下了然,仍旧不卑不亢答道:“殿下威名世人皆知,草民亦不例外。”
这一回答模棱两可,赵元祐心中仍旧不宁,又追着问道:“那你之前可见过本王?”
柳无眠轻轻摇头:“草民之前只听闻过殿下威名,未曾有幸得见殿下真容。”
“嗯。”赵元祐不甚满意地拧起眉,嫌他说话兜圈子不痛快。可转念一想,自己其实想问的是,柳无眠是否记得当初被人绑进王府的事。只是这种话他哪里敢直接发问,只得不轻不重、拐弯抹角地兜来兜去。自己不敢直截了当,对方顺着自己的提问作答,其结果也只能是含糊不清了。
不过赵元祐倒也不笨,几番试探下来,看着柳无眠一副本分乖觉的老实模样,他断定对方不论是真健忘还是装糊涂,总归在明面上不敢得罪自己,胆子便大了几分。
“既是苍庚的小舅子,都是自家人,本王就不为难你了。你且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杜小姐单独聊聊。”
话音方落,不待柳无眠作何反应,杜霜霜便面红耳赤地一口回绝:“我没什么要和你聊的,咱们公事公办就好。”
瞧她急得恨不能蹦起来,赵元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论公事,那也是我和你哥之间才能有。你我之间哪里有公事?你的车撞坏了我的车,怎么说这都是私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挥了一掌,想把柳无眠推到一边,好尽兴地调戏逗弄杜霜霜一番。
“殿下请自重!”看似文弱的柳无眠,实则力气并不小,他猛地抓住赵元祐的胳膊,趁其不备使劲将人搡得后退几步,“殿下,所谓内外有别,杜小姐待字闺中,不便与男子独处。为小姐清誉着想,还请殿下三思。”
赵元祐之前便对杜霜霜垂涎三尺,好容易逮住这么个好机会,仿佛饿了几日的狗见着了骨头,怎么可能轻易松口?被柳无眠这么一搡,他顿时火冒三丈,说出口的话也难听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言下之意是指责本王轻浮?好大的胆子!”赵元祐的调门陡然升高,身后跟着的两名家仆立刻领悟其意,齐齐涌上来将柳无眠死死钳制住。眼见情势不妙,杜霜霜赶忙围上去,想要将那二人的手掰开。
“殿下,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就敢明目张胆仗势欺人?让你的人放开他!”
“仗势欺人?”赵元祐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笑嘻嘻拽住杜霜霜的一只手,将人拖到身前,“杜小姐,何必大动肝火呢?这天本就热,动气伤身。”
他阴惨惨笑了几声,抬头看向柳无眠:“你说得对,杜小姐尚未婚嫁,孤男寡女的确实不成体统。这样吧,待会儿本王与杜小姐聊完,就亲自送她回去,顺道把亲事给提了。你放心,有本王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在背地里乱嚼舌根污蔑杜小姐的名节。”
这话说得再露骨不过,杜霜霜只觉一阵寒意从后心涌起。上一次赵元祐调戏自己时,好歹有杜苍庚和柳无瑕在场,又有流珠从中斡旋,她才得以侥幸逃脱。今日自己没有援兵,若束手就擒只怕就要羊入虎口了。
“殿下,你胡说什么?谁要你提亲?!我警告你,你不要打我的主意!若我受了委屈,我阿爹和我三哥绝不会饶了你!”
杜霜霜破口大骂的同时手脚并用,直勾勾往赵元祐的心窝里杵。饶是赵元祐再阅人无数,也没见识过这般泼辣的,一个没留意竟中了一拳,吃疼着松了手。
二人扭打之时,柳无眠趁着看守之人心慌意乱,趁势甩开二人,一把将杜霜霜揽到身后。
“殿下不要欺人太甚!”柳无眠手无缚鸡之力,然而此时却威如泰山一般,疾声高喝之下大有几分肃杀之意,“殿下当知道杜小姐的父兄都在朝中奉职,抬头不见低头见,殿下若真惹恼了杜小姐,只怕你虽贵为皇子,也收不了场!”
论及杜苍庚和杜若二人,赵元祐并非没有顾忌。上回流珠劝说他收手时,他之所以甘愿做出让步,那是因为杜苍庚本人在场。当着杜苍庚,即便对方已经是个醉鬼,他也要避让三分。但眼下不同,在此荒郊野外,除了柳无眠和一个驭者之外,旁的再无他人。赵元祐没有忌惮之人,又想着若能趁人之危将生米做成熟饭,那即便杜若和杜苍庚再不乐意,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
何况杜苍庚才被太子赵元澍给打了一顿,如今在朝中的境遇颇为尴尬。自己此时若再添一把火,那杜苍庚可就彻底没了退路,只能踏踏实实来做他越王赵元祐的小舅子了。
如此一想,赵元祐铁了心,根本不管柳无眠振振有辞的那一套,拧着眉头低喝道:“放肆!看在杜苍庚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今日之事到底能不能收场,本王要你看仔细!”
察觉到赵元祐话中的威胁,柳无眠明白他今日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若不能将杜霜霜安全送回,他柳无眠就算死一万次都难以赎罪。
“快走!”
柳无眠心下一横,连推数下,直接将杜霜霜推到了马车边。可赵元祐哪里肯将到嘴的鸭子给放了?挥着手急催家仆前去围堵。www.xiumb.com
“快走!快走!”柳无眠越发着急,回身以血肉之躯迎了上来,硬生生挨了几拳。一旁的齐柱见状,也立刻从地上跃起,几步跳上车,一手将杜霜霜拽了上去,一手牵住了缰绳。
随着一声烈马嘶鸣,马车轰然冲了出去,杜霜霜尚未坐稳,但手中还拉着柳无眠的衣角不放。
“柳无眠!你快上来!快上来!”
可惜柳无眠被赵元祐的人团团围住,哪里还有机会脱身,生挨了几拳之后被人一脚踹翻于地。
杜霜霜焦急万分,努力稳着身子朝齐柱喝道:“停下!停下!”
“不能停!”齐柱坚决地摇头道,“小的必须将小姐安然无恙地送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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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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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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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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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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