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莫名其妙闹着别扭,最苦的人却是罗璧儿,夹在中间什么话都不敢多问。好在齐柱行事还算利落,不出两个时辰便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仆,驾着马车赶回来接人。几人将包裹装上新车,又留下那两名跟来的家仆处置坏了的旧车,这才快马加鞭往城中赶。
折腾半日,眼下已过酉时,齐柱担心日光渐暗行路不便,便急赶慢赶,想在日落之前将人送回府中。如此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从小路踏上了大路,大路为官道,敞阔而平坦,驾行起来越发顺手。
齐柱只顾赶脚程,没留意官道旁还有其他岔路小道,行了没多久便与一辆同样由小路汇入的马车撞在了一起。万幸的是,那辆马车速度不算快,而齐柱也算机敏,及时勒缰调转马头,才化解了一桩祸事。
“又怎么了?!难不成今日还真是不宜出行?”
杜霜霜只顾护着罗璧儿,一下子磕到了脑门,直撞得眼冒金星。她还没发作完,就觉得眼前一亮,原是柳无眠挑了帘来探寻情况。
“没事、没事。”杜霜霜腾出一只手来揉着脑门,转头看向罗璧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罗璧儿被吓得不轻,脸上白的失了血色,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见柳无眠被什么东西给扯住,嗖地一下消失在帘后,随即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声。
“怎么驾车的?不要命了?知不知道我们这车里坐的是谁?撞坏了我家主人,你们有几个小命能赔?”
车帘后传来几声谩骂,还掺杂着齐柱的呼痛声。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说什么说?快给爷磕头赔罪!”
咒骂声此起彼伏,对方听起来人多势众。罗璧儿曾经被恶霸所欺,眼前一幕立刻激起了她心中的恐惧,不由揪着衣襟瑟缩起来,不停地小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别怕!别怕!这里是京城地界,没人敢乱来。”杜霜霜迅速宽慰了几句,顺着侧厢的小窗掀开一丝缝隙。缝隙太窄,她看不清对面的情景,只看见柳无眠躺在地上被人掐住了脖颈。那人使足了力气,直掐得柳无眠一张脸涨得通红,嗓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见此情景,杜霜霜吓了一跳,匆匆对罗璧儿交代了一句“千万别出去”,随即便掀帘跳下车去。
“放开他们!”
杜霜霜眼疾手快,大喝一声便一脚踹翻了正压制在柳无眠身上的恶徒。那些人没料到车内还有人,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晃了神。
趁着对方走神之机,杜霜霜赶紧将柳无眠从地上拉起。
“没事吧?”
柳无眠终于得以喘息,捂着脖子咳了两声,他胸腔中涨得厉害,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只得勉强地摇了摇头。
见他反应,知他并无大碍,杜霜霜一颗心稍安,再一瞧他那素来干净的脸面上沾了不少泥土,忍不住哼了一声:“瞧你那狼狈样,真是没用!”
她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柳无眠听了进去。前一刻奋不顾身救了自己,后一刻又不留情面贬损自己。柳无眠忍不住苦笑,实在不知是该谢她还是该恼她。
然而他没有机会多想,就被一阵笑声给打断了思绪。
笑声来自对方的马车内,不大不小、不高不低,但绝对不算友善。
“这不是巧了吗?”对面侧厢的小窗被人拉开,露出一张白净而略显丰润的脸,他笑得有些夸张,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显得格外夺目,“杜小姐,你说我们是冤家路窄呢,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显然,杜霜霜没想到今日会遇上这个人。她的震惊显而易见,圆睁的眼眸精亮无比。然而,除了震惊之外,柳无眠还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或者说是害怕。因为自从看清那人的脸之后,杜霜霜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怎么在这?”
杜霜霜好容易鼓足勇气张了口,可那言语明显透着一丝畏怯。柳无眠站在她身侧,清楚地看见她那因为紧张而悄悄握紧的拳头、以及上下翻飞的羽睫。
“这话问得可是滑稽?我怎么不能在这?”那人被人搀着下了车,晃着步子笑眯眯迎了上来,“难不成这路只能你杜小姐一人走,旁人都走不得?杜小姐虽是女儿身,但这官威可着实不小啊!”
“我没那个意思,越王殿下不必讽刺我。”
听杜霜霜唤对方越王殿下,柳无眠这才意识到今日到底冲撞了多大的神。他不知晓繁云楼内赵元祐言语轻薄杜霜霜的恶事,但一看到杜霜霜如老鼠见猫一般发了怵,便猜想到这二人之间必有令人十分不快的过往。
赵元祐今日穿了一身绣花的丝袍子,走起路来仿佛一只翩翩的花蝴蝶。他就是喜欢看杜霜霜不服气却又无计可施的别扭模样,直挠得他心头似被千万片羽毛滑过。
“我哪儿敢讽刺你?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诶,你说巧不巧?前些时日你哥惊了我哥的车驾,被我哥摁在宫门口打了一顿屁股,转眼你就惊了我的车驾,你说说这是不是缘分?”赵元祐捻着手指,笑容中的玩味之意越发浓厚,“杜小姐,依你之见你该受何惩罚?要不要也被我打几下?”
杜霜霜虽然性子泼辣了些,却是学过圣人之道的,明白何为礼义廉耻。听到赵元祐这番猥琐下流的言辞,她不觉胸中羞愤,怒意迅速压过惊惧,将之强的慌乱之态一扫而空。
“我们着急赶路,绝非有意惊扰殿下。殿下的车驾若有损毁,我们来修,殿下若受了惊吓,我向你道歉。还希望殿下不要故意为难,更不要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丢了殿下自己的脸面。”
“我说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话?”赵元祐眉峰高挑,故作委屈地叹了一声,“小姐一张利嘴可真是会冤枉人。”
他嘴上喊冤,脚上却越走越快。眼见他越逼越近,柳无眠心道不妙,立刻横身挡在杜霜霜身前,不动声色将二人隔了开。
“殿下说得是,殿下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草民这里先替杜小姐向您赔个不是,不过眼看天色不早,不如暂且搁置争论,先回城得好。反正杜小姐已经说明了态度,她绝不会赖账。待明日一早,我们再亲自去府上赔罪,该道歉的道歉、该赔钱的赔钱,您看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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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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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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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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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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