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愚笨却也猜得出,若不是出了大事,阿碧和瑞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无法抽身过来?我一人困顿于此,无人可以倾诉,你若方便可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否则我于心难安。”
这话说得恳切,也是实情。杜霜霜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执意隐瞒,只怕罗璧儿一个人胡思乱想,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岔子来,便点了点头,勾手示意她凑近些。
“我三哥犯了点小错,被太子小小惩戒了一下。三嫂和瑞香都在照顾我哥,所以就分身乏术了。”
杜霜霜刻意将事态轻描淡写,可还是吓得罗璧儿魂飞魄散。
“被太子罚了?!太子可是储君啊!得罪储君可如何是好?”
见罗璧儿花容失色,杜霜霜忙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惊慌。
“你自小不在京中,离皇城越远,就越会觉得太子、陛下这些人都似天上的神仙,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其实根本没那么玄乎。他们也是人,也有脾气,闹点矛盾都在情理之中。眼下事态已经平息,东宫还派了人来看望三哥,说是赔礼道歉。太子怎么了?太子做了错事一样要认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真的?真没事?”罗璧儿似乎不大相信,瞧着杜霜霜一脸信誓旦旦的认真又不由苦笑,“若真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何至于被人欺凌至此?”
听她横生喟叹,杜霜霜唯恐她触景生情、生出命运不公、时运不济的颓念,赶忙宽慰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要相信这世上终归邪不胜正。放心吧,有我三哥替你伸张正义,你的冤屈定能洗清。”
明白她是好心劝慰自己,罗璧儿不好再继续伤怀,便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谁想这心思刚宽了一些,忽而想到一处不免又生出些许担忧:“遭此飞来横祸,三公子如今会不会自顾不暇?”
知她还是悬着心,杜霜霜高高扬起下颌,脸上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怎么会?你不知道,我阿爹和大哥、三哥都在御前奉职,尤其是阿爹,深得陛下信赖。阿爹虽然官职不算高,可京城里哪家大人见了他都得礼敬三分。还有三哥,别看他暂时受了点难堪,可蛟龙还有失水的时候呢,这跟他平日的威风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戍卫宫禁,是禁军虎贲营的右弼校尉。虎贲营诶,那可是直接受命于陛下的精锐。虎贲营的安歌将军十分赏识三哥,说他前途无量,所以啊你就放宽心,这点小挫折根本就伤不到他的。他不会有事,你的事也坏不了。”
杜霜霜或有夸大之嫌,但仔细听来确实与实情没有太大出入。罗璧儿之前只知道杜苍庚在禁军奉职,并不知他身居何位,如今听到杜霜霜如此一顿吹捧,顿生景仰之意。
“原来三公子竟是如此人物。”
瞧她兀自流露出的惊讶之色,杜霜霜越发得意:“可不是!我三哥器宇轩昂、风流倜傥、足智多谋、为人豪爽,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后生可畏。”
罗璧儿默默看着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的疑虑消去大半,转念想了一想,又忍不住浅浅叹道:“我与阿碧从小相识,见她寻得这样的佳婿,我真是替她高兴。最起码,有三公子在,阿碧就不会像我一样受人欺负了。”
方才杜霜霜逗了片刻,罗璧儿的情绪才好容易恢复一些,可三两句话没说,她重又哀婉叹息。杜霜霜哪里遇到过这般敏感而细腻的姑娘,饶是天不怕、地不怕也觉得棘手得慌。
和柳无瑕说话,杜霜霜从不在乎出口的话是轻是重,反正柳无瑕心大,自己怎么说、怎么激将,她都不当回事。
但是罗璧儿不一样。因为那些悲惨的遭遇、屈辱的过往,她的心思极为脆弱。每每说到什么,总会由人及己、兀自感怀,陷入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之中。
杜霜霜理解罗璧儿的感受,也不讨厌这样反应,只是她风风火火惯了,见不得人伤心,偏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踟蹰片刻,她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省得不知哪句说得不对付,又惹人难过。
“你和三嫂既是好姐妹,自然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嫂那个人虽然臭毛病不少,却算得上仗义。你放心,她一定会让我三哥竭尽全力助你脱难的。”杜霜霜佯作疲累,轻轻揉了揉胳膊,“行了,东西我已经送到,家中还有事等着我,这便告辞了。”
“这就走?”见人要走,罗璧儿赶忙抽回神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想是让你觉得无趣了。”
“没有没有。”杜霜霜挠了挠头,努力让神色显得真挚一些,“因为三哥的事,母亲受了些惊吓,我还要赶回去照顾她老人家,实在容不得多留。”
“原是这样!那你还跑这一趟做什么?老夫人要紧,你不该擅自出来的,万一有个什么岔子,我就真万死难辞其咎了。”
见罗璧儿一双秀眉复又拧起,杜霜霜只恨自己不长记性,罗璧儿胆子小,自己就不该告诉她太多的事,以免惊吓到她。琇書蛧
“没事没事,你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什么万死难辞其咎的,没有的事。母亲无大碍,家里又有贴身侍婢照顾着,我出来一时半刻的耽误不了什么。”杜霜霜耐着性子好生解释,说到一半,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长这么大,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地和别人说话。
“嗯,我知道了。”罗璧儿也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微微涨红了脸,“既是如此,你就快些回去吧。”
杜霜霜终于松了一口气,唤来侍婢叮嘱了几句,这就准备抬脚走人。刚要挪步,她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终是转回了身来。
“听说你受了不少苦,如今又一个人闷在此处,想来也挺孤单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整日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更不必事事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是个直性子,看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不要见怪。凡事看开些,何况如今还有三哥、三嫂替你撑腰,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没想到杜霜霜看似大大咧咧,心思竟如此细致,只聊了几句便看出了自己的心结病症。罗璧儿又是一怔,晃了片刻才回过神,随即感动而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听她如此说,杜霜霜这才觉得心中舒畅了些。说来也是奇怪,她和罗璧儿萍水相逢,初见的经过也不怎么令人愉快,可不知为何,经过这番攀谈,她竟对这姑娘有些放心不下。
若是放在以前,遇到这样娇滴滴、柔柔弱弱又敏感的人,杜霜霜一定脚底抹油立刻开溜,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可这一次,或许因为适逢杜霜霜与柳无瑕的关系正处于改善的转机中,又或许是因为杜霜霜秉性善良、看不得无辜之人受苦,总之,面对脆弱得像个易碎瓷瓶的罗璧儿,杜霜霜虽初觉不适,可说到最后,却油然生出了同情来。罗璧儿的弱绝非矫情,更不是故作捧心状的扭捏自饰。在家境优渥、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的杜霜霜眼中,仿若幽兰陷于泥淖,不得不令人发自肺腑地怜爱。
想及此,杜霜霜笑盈盈拉住她的手,极力压着自己平时横冲直撞惯了的语气。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以后便如姐妹一般相待便好。如今三哥有了三嫂,根本不陪我玩,反正我在家中也没什么事,你若想找人说话,就让人去告诉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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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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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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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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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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