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一个人躲在院中暗自伤心物是人非,没想到杜苍庚神却不知鬼不觉地跳了出来。他和往昔一样乐呵呵的,就连那一脸坏笑都分毫未变。
听他自然而然说着这些话,不掺半分矫揉,杜霜霜心中不快一扫而空,那心结便也悄然解开大半。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求你的!”
杜苍庚哈哈笑了几声,拉着她跑得更快:“知道知道!咱们得抓紧,跟他们比比谁放得高!”
杜霜霜似要将窝了小半年的火全发泄似的,拉着杜苍庚誓要将道生买回来的爆竹放个精光。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吵得卢芝华派了如夕来劝了两次也无济于事,直到最后杜若亲自跑过来轰人,闹得似窜天猴的两兄妹才消停下来,嘻嘻哈哈各自回了屋去。
已近寅时,想必柳无瑕已经睡了。担心吵着她,杜苍庚跑去书房洗漱完毕,这才轻手轻脚爬上榻。
头刚挨着软枕,柳无瑕一个翻身压了过来,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掰过他的脸,好笑地打量了几圈,说出口的话酸溜溜的:“大除夕的撂下媳妇不管,跑去陪自家妹子闹腾半宿,你可真是薄情啊。”
知她并未生气,只是打趣自己,杜苍庚眨眨眼,拉过她按在自己脸上的手,吧唧亲了一大口。
“你这醋吃得可没道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柳无瑕挑眉,故作大方说着违心的话:“你不回来也没事,我又不在乎。”
瞧她背对着自己重又躺好,杜苍庚无声笑了笑,裹着被子挪过去,越过肩头将人整个环在怀里。
“你不在乎为何半夜不睡?守着空房等着夫君,听起来可真是心酸。”
明明是他的错,他却大言不惭嘲讽起自己来,柳无瑕心下一恼,胳膊肘使劲往后一杵。岂料杜苍庚滑头似鲶鱼,他早有预料,灵活地往后一缩便成功躲了过去。
柳无瑕扑了个空,又见杜苍庚歪头坏笑不止,直气他得了便宜又卖乖,索性抓着被子一咕噜坐起来,使劲踹了他一脚。
“又想睡地板了?”
杜苍庚正焐得暖和,忽然被人抽了被子,仿佛掉进冰窖,激得一个哆嗦。
“不想、不想,这辈子都不想了。”杜苍庚轻轻拽了一下,见她纹丝不动,赶紧跟着坐起来,黏黏糊糊躲进被子里一把将人抱住,下颌搭在柳无瑕的肩头,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兮兮似某种犬类,“除夕之夜就想着将夫君踢下榻,不合适、不合适。我的阿碧知书达理,温柔大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计较,对不对?”
柳无瑕白了他一眼,却暗自对这阿谀奉承甘之如饴:“我自然不会小气到要和霜霜抢人,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
“对对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不对。”听她话音转变,杜苍庚趁热打铁,亲亲热热拉着人重又躺好。
柳无瑕没再挣扎,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又……怎么了?”
“没什么。”柳无瑕欲言又止,想了一下又拽了拽他的衣襟,“霜霜她……不生你气了吧?”
乍一听她如此问,杜苍庚明显有些别扭,却又佯装不懂:“生气?她为何要生我气?”
“得了吧!”柳无瑕轻轻推他一掌,“你当我眼瞎还是当我傻?这段时日,霜霜不仅没找我的茬,甚至连你都不怎么搭理,看起来她还是因为鸳鸯佩的事记了你的仇。你若不在意,之前就不会打着我的名号去向她道歉,今日更不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了。”
“啊?”杜苍庚一愣,随即明白她已经知晓了自己背着她偷偷去找过杜霜霜一次,不由有些紧张,“你……都知道了?”
柳无瑕乐见他的窘状,一指按在他的鼻尖:“道生天没亮就去买酥蜜裹儿,我当然生疑,所以之后就问了他。他倒是实诚,招起供来一点儿隐瞒都没有,可不像你一肚子花花肠子。”
“道生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杜苍庚一听便来了气,刚要掀被下榻去揪人来问话,就被一把按住不得动弹。
“行啦,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没生气。”
“你真不生气?”
柳无瑕笑着点头,将人拉回来躺好:“那事儿我确实有错,想去和她说清楚,又拉不下来面子。你去了,反倒是帮了我。如此一来,面对她时我就不会那么内疚了。再说了,毕竟已经是一家人,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不求和她能亲密无间,只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行。”
这话令杜苍庚有些意外。
自己了解柳无瑕的脾气,虚情假意、矫情做作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什么以后一定会努力做个热情大方的好嫂嫂,和杜霜霜相亲相爱,不给自己的夫君惹事……这种话光是想想,他杜苍庚就觉得浑身别扭。
幸好,柳无瑕不是那种人,说不出那种话,做不来那种事。不过,听她坦坦荡荡说出内心真实想法时,杜苍庚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感动。xiumb.com
“两个人相处,需要彼此之间互相体谅。你和霜霜的性子都太强,所以我从没想过要你们任何一人单方面做出让步,那样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公平。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很知足了。”杜苍庚浅浅舒了口气,将人揽在身前,轻轻拍着她的后心,“阿碧,来日方长,霜霜她心直口快,却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她为数不多的、稍显恶劣的小心思全都用在你身上了,老实说,那点小计谋也不过如此,自作聪明罢了。我和她聊过了,她答应我不会再暗中作梗,你……”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比你了解得少。你放心吧,我柳无瑕可不是怕事认怂之辈,否则也不会坚定不移地要嫁给你。家里的事我有分寸,我答应你,类似上次那种荒唐无礼的闹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毕竟霜霜有句话说得对,你护得了我一时,还能时时刻刻护着我不成?禁军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我可不想分你的心,让你上阵杀敌的时候还要顾及家宅是否安宁。”
听她这般懂事,杜苍庚心中欢喜,刚要顺势夸她几句,却听她低低嗯了一声,似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
“怎么了?”
“没什么。”柳无瑕顿了顿,翻身撑在他上方,认真地盯着他,“你有没有觉得,霜霜最近情绪低落,并不仅仅只和你有关。”
“嗯?你什么意思?”
杜苍庚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抬起头想问清楚,就被她一手轻轻摁了回去。
“前段时日,母亲要我们帮忙张罗过节该准备的东西,有好几次,母亲连唤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应。我们陪母亲一道修剪腊梅,她也总是走神。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因为你的事而心情不佳,可后来我听道生说你已经去和她谈过,就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
“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心事。”
“她没心没肺的,能有什么心事?”杜苍庚嘴硬,可再仔细回忆杜霜霜近来的行为举止,似乎确实有些反常。
“她再没心没肺,到底是女孩子。这个年纪,心事多不是情理之中?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太粗心了。”
听柳无瑕略显不满地抱怨,杜苍庚嘿嘿笑了一声,搂着她又钻进了暖和的被窝。
“夫人教训得是!今后我得多关心霜霜一些了。不过那都是明日天亮以后的事,春宵苦短,早些安歇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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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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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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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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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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