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苍庚明白柳无瑕心忧为何,便缓言宽慰道:“大哥那边你放心,我已经劝过他了。好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完全袖手旁观也有失道义。我找阿爹聊过,毕竟他是最熟知陛下脾气的人,知彼知己才好对症下药。依照他伴君多年的经验,郑铭贪墨数额并不算大,案情也简单,何况太子向来仁厚,目前看来并无秋后算账的意图。只要郑铭老实认罪,最多不过贬黜出京。若他在地方上尽心尽责、戴罪立功,过几年也许还能回来。陛下最恨朝臣结党营私,这个时候若我们跳出来,无异于抱薪救火,不仅救不了火,反而会激怒陛下,将事情越扯越大。与其做无用功,不如拿出作壁上观的姿态,一切只待陛下秉公处治即可。”
“原来是这样……君主心如海底针,实在难测。既然阿爹心里有数,那我们就不必杞人忧天了,只按照他老人家吩咐的去做即可。”
见柳无瑕终于明白过来,杜苍庚欣慰地笑了笑,眼底却无意流露出一抹苍凉:“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阿爹能受陛下信任多年,必有他的道理。他老人家常说,谋国必先谋身,就算臣子本领再大,得不到君主信任亦是枉然。可就像你说的,君主之心高深莫测,他要驭下,就必须玩弄术势,咱们这些做臣属的……”
说到此处,他默默苦笑一声,伸手取过茶盏又满口饮下。柳无瑕察觉不妙,紧张地凑近了些。
“怎么了?是军中遇到了难事?还是越王又寻你麻烦了?”wWW.ΧìǔΜЬ.CǒΜ
杜苍庚摇摇头,重又换上轻松之色:“越王近来安分得很,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他才懒得寻我麻烦。没什么大事,只因陛下思女心切,又逢临近除夕,正是阖家团聚的日子,可公主仍下落不明,他心中难免急躁郁闷,就训了我们一顿。唉,茫茫人海,大海捞针,想找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当年甄太后伙同大理寺卿胡之恒将公主偷梁换柱送出京城,偏巧胡之恒又是南秪派来的奸细,处事细致周到,在大殷又没有亲族,时隔久远,实在是难。”
“南秪的奸细?”柳无瑕哪里听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那般云波诡谲实在令人胆战心惊,“那胡之恒会不会偷偷将公主送去南秪?”
平日里,杜苍庚几乎从不主动提及朝中的事,也是他刚挨了赵弘瑀一顿骂,一肚子苦水正愁没人说,索性便打开了话匣子,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南秪天子虞昉,当年因宫闱倾轧落败出局,后来是咱们陛下鼎力相助才帮他夺回皇位。虞昉顾念旧恩,登基之后一直多方查找,想帮助陛下父女团聚。可找了这么多年,依旧一无所获。陛下思来想去,想及胡之恒临终之言,觉得他或许并未将公主送去南秪,否则凭虞昉之力怎会寻访多年一无所获?”
“这么说的话,公主还在大殷?”
“应该是吧。但过去了这么多年,公主是否还在人世尚且未知,况且……”说到此处,杜苍庚撇着嘴摇头叹气,“当年,公主的生母淑贵妃与太子殿下水火不容,淑贵妃瞒天过海混淆皇室血脉,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取太子而代之?陛下一心寻回公主,实乃人之常情,可一旦公主回来,她与太子之间新仇旧怨……唉,想想就头疼。”
听他这么一说,柳无瑕豁然明白过来:“宫闱之争血腥残酷,孰是孰非谁又说得清。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有意阻挠?若是这样,那你奉命寻找公主岂不是得罪了太子?一个越王就够闹心的了,再来一个太子,那……那我们这日子还能过吗?”
“能过!能过!”眼瞧着柳无瑕认真起来,杜苍庚连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心,有你夫君在,什么刀山火海都能平蹚。”
“吹牛吧你!”柳无瑕听得肝颤,一把将那不安分的爪子拍了下去,“我在这忧心殷殷,你却没个正形!”
杜苍庚挨了打,捂着手吹了几口气:“你若真担心,就把家中的事安顿好。夫妻亦如同袍士卒,我冲在前、你断在后,只要我们齐心,什么难关都不在话下。”
这话听着在理,柳无瑕便也没了脾气。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除夕。
有杜若镇场,除夕家宴上谁也不敢恣肆,连萧琴娘都没了素日里冰霜刻骨的冷漠劲,端的是和和美美、其乐融融。祭过祖先、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又围坐一处热热闹闹聊了片刻,杜若与卢芝华到底上了年纪,早早回了屋去,只剩小辈们各自玩耍。
鸳鸯佩那件事过后,虽说杜苍庚和杜霜霜有过一个促膝长谈,可杜霜霜仍有心结未解,整个家宴上都没主动和杜苍庚说过一句话。
往年这种场合,就属这兄妹俩上蹿下跳疯得最凶,今年却安静得反常。杜苍庚一副玲珑心,当然察觉到了异样,待人群散开,他叮嘱瑞香和道生先送柳无瑕回屋,这才一个人溜到了花园里。
不出所料,杜霜霜果然一个人站在院中,仰首望着半空此起彼伏绽开的烟火,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响,似在欣赏,又似在沉思。
杜苍庚本想上去唤她,犹豫了一下收回脚,一溜烟窜了出去。眨眼功夫他又折返回来,蹑手蹑脚蹭到杜霜霜身后的太湖石旁躲好,做贼一般将怀里揣着的爆竹点燃,然后甩出一个铜盆直接给扣了上去。
爆竹的动静本就大,被铜盆一扣,回声震天。那气流四处乱撞,冲得铜盆一跳一跳似蛤蟆成了精。
杜霜霜正全神贯注瞧着烟火,哪里留意到这些,吓得一蹦几丈高。看她像是被火燎着了脚,蹦跶着跳了好几步,杜苍庚叉着腰跳出来,几乎笑出眼泪。
“你的胆子怎么变小了?”
杜霜霜正惊魂未定,一看是杜苍庚在搞恶作剧捉弄自己,憋了许久的火一股脑窜上来,也不管什么长幼秩序,直接跳起来揪住了他的耳朵。
“松手、松手,疼疼疼!”
“疼?!疼就对了!”杜霜霜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谁让你吓唬我的?多大的人了?幼稚!”
“我那是吓唬你吗?我明明是看你没精打采想逗你高兴!”杜苍庚委屈地捂着耳朵,逃也逃不掉,“你看你,方才跟发了瘟的猫一样,现在这般生龙活虎才对嘛!”
“强词夺理!”杜霜霜翻了个白眼,恨恨骂了一句,末了却松了手,好笑地看着他的倒霉样,“干嘛不躲?你的身手不至于逃不开,别想着卖惨骗我心软!”
“嘿嘿。”被她戳破,杜苍庚便也不装了,“道生买了许多爆竹,我给梦周送去一些,还留了些给你。看别人放有什么意思,咱们自己放去!”
经过这么一闹,杜霜霜的情绪不似方才低迷,挑衅似地撇撇嘴:“大过年的,放着三嫂不管,跑来陪我玩,这可不像你……”
“阿碧她嫌吵,咱们不带她。”杜苍庚不由分说将他拉住,连拖带拽往外走,“每年除夕咱俩都去放爆竹,这条铁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谁家莺啼闹新碧更新,第四十三章 陈年旧事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