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亮,夫妇二人又去看了柳无眠一回,见他似有清醒迹象,这才踏实了下来。
柳无眠半睁着眼,好容易才看清面前之人,待视线重新清晰的瞬间,他忽然想到什么事,如挂钩之鱼弹跳起来。
“我……我在哪儿?越王府的人……”
“你在我家。”杜苍庚笑着握住他因为惊慌而胡乱挣扎的手,轻轻拍着示意他安心,“没事了,虚惊一场,你如今很安全,我这就送你回松雪堂。”
柳无眠到底受了惊吓,魂魄飘飘然散在半空,一时半刻收不回来。他瞧瞧杜苍庚,又看看柳无瑕,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就听杜苍庚又轻声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姐姐都已经和我说了,你不必再心存顾忌,以后千万不要再独自一人去繁云楼了。”
听这话的意思,杜苍庚应该知道自己暗中调查的事了。柳无眠不好直接回答,便偷偷望向柳无瑕。柳无瑕红着脸微微点头示意,关切、后悔,令她看上去十分纠结。m.χIùmЬ.CǒM
“听你姐夫的话吧,之后的事他已经安排妥当。”
“出去之后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越王,就说你是和人喝醉了酒,你父亲那里我会替你去说。”顺着柳无瑕的话头,杜苍庚低声嘱咐,“近来无事不要出门,我会让人在你家门外偷偷守着保护你,风头过去就好了。”
“嗯。”柳无眠蔫蔫垂着脑袋,停了片刻又问道,“昨日我中了迷魂散,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恍惚间觉得有人救了我。那人是谁?是他把我送到你们这里的吗?”
没想到这小子浑浑噩噩时还记挂着有人救了自己,杜苍庚打心眼里不想提及那个朋友,便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一个熟人,碰巧遇上了便拔刀相助,不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呢?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姐夫,他……”
“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杜苍庚招招手,想让瑞香去安排车马,岂料柳无眠一把拽了上来,言辞恳切急得眼圈都红了:“姐夫,昨夜我算是死里逃生,若非恩人相救,只怕……只怕以后生不如死。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只是想亲自去拜谢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诶,这……”杜苍庚有些为难,求救般看向柳无瑕。柳无瑕心领神会,上前握住自家兄弟的手:“无眠,你侥幸逃脱却受了惊吓,先把身子养好,这些事以后再说。你放心,你姐夫已经替你谢过了……”
“那怎么行?我自己的事得我亲自去谢。”
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舅子竟也这般倔强,杜苍庚暗笑这姐弟俩的性子如出一辙,嘴上却依旧好言劝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在你恢复之前,我帮你谢了就行。你想要怎么谢他?金银玉器、珠宝首饰,你想怎么谢我就帮你怎么谢。感恩之情,除了非得以身相许的那种,都能由他人转达。”
杜苍庚本想说些逗趣的话,好让柳无眠轻松些。可话一出口,他忽然想起柳无眠险些遭受的无妄之灾,自觉此话很是不合时宜。果不其然,柳无眠的脸色陡然尴尬了起来。
“无眠,你姐夫的朋友救你,本就不图虚名。何况因为救你,他也得罪了越王。幸好他武艺超绝,没被越王府的人发现,此时若是你出面大张旗鼓去谢他,岂不是害他?”
紧要时刻,幸好柳无瑕出面解了围。见柳无眠不再坚持,杜苍庚未做耽搁,又妥帖地叮嘱一番,而后搀着人出了门去。
柳无瑕本想一起送人回去,却被杜苍庚拒绝了。他说阵仗太大容易惹人生疑,既然对外宣称柳无眠只是宿醉,由自己这个做姐夫的送他回去足矣。
仔细想想,这话确实在理,柳无瑕没再坚持,待送走二人,这才惊魂未定地回了屋去。
“小姐,姑爷身边的事情和人都太复杂了,以后咱们就别冒险了。”瑞香扶她坐定,忍不住碎碎念,“只是查个歌姬而已,却连越王都给扯进来了,还害得无眠公子差点遭遇不测。唉,想想也是,姑爷在禁军虎贲营,结交的要么是朝中重臣、要么是皇亲国戚,若是不小心,往后还不知道会惹上什么大有来头的人……”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柳无瑕顿了顿,无意识地抠弄着几案上的花纹,“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
“您担心什么?难道您还不能相信姑爷对您的心意?”
“倒也不全是。”柳无瑕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紧锁着,心内愁肠百结,怎么都排解不开,“虽说他那个朋友和繁云楼无关,可流珠到底是繁云楼的人。那晚苍庚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后怕。事情搞成这样,按理来说苍庚应该和我交底才对,可他依旧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和我说。我担心这背后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事,若真如此,我怎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那……您打算怎么做?”
柳无瑕沉思片刻,撑着书案站起身:“繁云楼是不能去了,但二嫂那……”
“啊?现在就去?”以为她要去找萧琴娘,瑞香一步拦在她身前,“姑爷刚送公子回去,若他知道您还在查,一定会不高兴的。”
“你是不是傻?”柳无瑕好笑地弹了她一个爆栗,“凡事谋定而后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我去找萧琴娘套话,也不是非得眼下这个节骨眼上。”
听她如此说,瑞香松了口气:“那您要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找鸳鸯佩啊!”柳无瑕作势又要弹,被她一步跳着躲开,“我就不信,它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找就找嘛,弹我做什么?”瑞香揉着又疼又麻的脑门委屈不已,“姑爷教过您几招,您这手上的力道有多重,您自己没数吗?”
瞧着她吃瘪的可怜模样,柳无瑕难得轻松了些,便继续虎着脸吓唬她:“还不去找?再磨蹭,我可又要弹你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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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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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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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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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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