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自己戍卫森严的宅院里凭空消失,自己又毫无预料受到了袭击,这事儿任凭赵元祐怎么想都很不对劲。
是自己的父亲看不惯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暗中敲打自己?还是太子赵元澍的人从中作梗?或者是杜苍庚察觉了自己的不轨行径偷偷将人救走?总之,纵观京城,敢在他越王赵元祐地盘上闹事的人屈指可数。
赵元祐心里七上八下敲着鼓,但这事本就拿不上台面,根本没法声张。他提心吊胆在府中闷了几日,确认没有人来找自己麻烦,这才稍稍踏实了些。他不敢去宫中打听,只怕一个没兜住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思前想后,赵元祐准备先入宫去瞧瞧赵弘瑀。毕竟这位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前些日子突患急症,险些便撒手人寰了。可巧那时太子赵元澍奉诏去南境神策军劳军,人不在御前。储君不在,赵元祐心里难免蠢蠢欲动。都是皇子,凭什么他赵元澍就因为比自己早生了几年,便可以名正言顺坐在太子的位子上?!
赵元祐越想越不忿,又被一帮野心勃勃之人从旁撺掇,竟一时脑热准备带人入宫抢班夺权。可惜他那帮乌合之众都只是平日寻欢作乐的好手,真刀真枪地碰,他们哪里靠得住?一行人装模作势刚走到宫门处,就被虎贲营的人拦了下来,说是奉虎贲将军安歌之命,任何人无诏命不得入宫。
而软硬不吃、六亲不认,黑着脸将越王一行挡在宫门外的人,正是右弼校尉杜苍庚。
虎贲营为禁军精锐,拱卫宫禁、京师,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赵弘瑀继位之后,曾对禁军进行过一次大刀阔斧的整肃。虎贲营由虎贲将军统领,下设右弼校尉、左辅校尉各一人,全营将士只直接听命于天子一人。身为右弼校尉,杜苍庚是虎贲将军安歌最为得力的助手。右弼校尉品阶并不算高,但因为与天子的紧密关系,任是朝中何等股肱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何况,谁都看得出来,以赵弘瑀对杜氏的信任,再加上杜苍庚本人才干出众,右弼校尉不过是个跳板,不出几年,这个年轻人必定会在朝堂上占据重要一席。
杜苍庚这个家伙平日里随和得很,与人交往总令人如沐春风。赵元祐看出他前途无限,自然想要交好,可私下邀请几次都被他以公务繁忙推脱了。
被人拒绝的滋味不好受,赵元祐暗骂他敬酒不吃,可又怕他与太子交好,便私下多打听了几圈。令他意外的是,杜苍庚似乎对太子也不怎么感兴趣,与东宫一派的关系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好在杜苍庚并不是木头疙瘩,虽说表面上婉拒了越王的好意,但每每相遇总是话未出口、笑意先浓,这让赵元祐很是受用——看起来,这个人还是分得清好歹的。
可那一日过后,赵元祐猛然惊醒,这个杜苍庚分明就是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明面上敷衍自己,实则肯定一早就抱住了太子的大腿,否则怎么会为了阻拦自己入宫恨不能兵刃相向?!
赵元祐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怕。他没想到即便赵弘瑀躺在病榻奄奄一息、即便太子赵元澍远在千里之外,可面对威势凛然的禁军,他一个贵不可言的亲王竟然什么都不是。
那夜之后,赵弘瑀奇迹一般转危为安,赵元澍也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尽管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对宫门处的那场摩擦闭口不谈,可赵元祐心里却怕极了、也恨极了。
赵弘瑀他不敢忤逆、赵元澍他也不敢得罪,赵元祐夹着尾巴不敢轻举妄动,可这口气必须得出!
想来想去,赵元祐只能拿杜苍庚这个不识相的开刀。可偏偏杜苍庚的父亲杜若又与赵弘瑀关系亲近,打狗还须看主人,赵元祐不敢明面上撒泼,只能暗地里较劲,处处寻他不痛快。
繁云楼那晚,赵元祐本不知柳无瑕与杜苍庚的关系,只是色心使然。当得知二人关系时,他便发了狠,一定要将杜苍庚的这个“朋友”弄到手——只要杜苍庚不痛快,他就痛快。
那日谈话间听杜苍庚唤那小美人“无眠”,后又听流珠称他“柳公子”,赵元祐便悄悄记下了名字,派人暗中一查才发现柳无眠确有其人,而且还是杜苍庚的小舅子。
好巧不巧,适逢真正的柳无眠正在繁云楼帮柳无瑕查流珠的事,这一下,赵元祐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奉命行事的人与所谓的“柳无眠”只有一面之缘,对其样貌并不熟悉。反正越王指名道姓要的就是柳无眠,他们只需问清了姓名,确保没有找错人,便直接将人药晕,神不知鬼不觉扛进了王府里。可叹一番阴差阳错,差点害惨了真正的柳公子。
更巧的是,那日柳无眠被送进府中时,赵元祐正与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没能及时验明正身,只派了精明的家仆严加看管。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元祐在前院觥筹交错、弹琴拨弦,家仆们在后院亦偷偷喝得胡天嗨地。待赵元祐醺醺然回到卧内时,家仆们也醉得颠三倒四。赵元祐一心系在美人身上,根本没心思管教家仆,可刚一进门就被人从身后一掌劈晕。于是直至眼下,他不仅不知是何方神圣袭击了自己,更不知自己绑的人究竟是谁。
费劲心思,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赵元祐吃了哑巴亏,横竖心里都不畅快,捱了两三日,他自觉风头过去,便佯装无事人一般出了门,想去宫中转一圈探探消息。
按礼制,亲王必须将车驾停在明德门外,而后步行入宫。下车的时候,赵元祐远远瞧见城楼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暗骂狭路相逢,那人已经飞快地下了云梯迎上前来。
“殿下今日是来探望陛下的吗?”
杜苍庚笑成一朵花,眉眼弯弯,完全人畜无害。吃一堑长一智,赵元祐绝不会再上他的当,意味深长地朝他腰间的佩剑瞧了一眼。xǐυmь.℃òm
“怎么?本王入宫还需向你虎贲营右弼校尉先行请示?”
言语间的不悦几乎未加遮掩,杜苍庚却仍旧笑着摆手:“殿下就别拿微臣取笑了。”
“我可不敢取笑你。”赵元祐朝他的佩剑努努嘴,阴阳怪气,“你若不穿这身戎装,或许我还敢和你说笑两句。面对这寒气阴森的兵刃,我还是闭嘴吧!这剑代表父皇,你一不高兴拿我祭天,我哭都找不着地方。”
杜苍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将佩剑按得更紧了些:“殿下又说笑了。这剑是陛下御赐,代表陛下,那臣就更不敢轻易用它、不敢肆意妄为了,除非……”
杜苍庚故意拖长了尾音,果然瞧见赵元祐的脸色又暗了些。
“除非什么?”
“除非万不得已。”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赵元祐品出其中的玄妙,斜着一双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着杜苍庚。
“所以,父皇病重时,本王想去探视却不得,这……也是你的万不得已了?”
明白他还在计较明德门前的那次冲突,杜苍庚倒也不慌,只继续笑着:“官名在身,总有不得已之处。幸赖殿下宽仁,一定能体谅下臣的苦衷的。”
“苦衷?”赵元祐依旧不买账,大袖一甩冷哼道,“右弼校尉一声令下,戍守宫禁的将士只认你手中的剑,却不认我这个堂堂亲王。你的光芒甚至已经强压我一头,你还有什么苦衷?猫哭耗子的戏码就省省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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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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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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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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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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