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亲开恩,阿碧这就去祠堂反省。”
柳无瑕抢在杜苍庚前面答话,算是一锤定了音。她刚要随如夕离开,就见杜苍庚丧眉搭眼地跟了过来。
“你做什么去?”
听卢芝华问话,杜苍庚悻悻道:“去反省。”
“我又没罚你?!”
“可东西是我弄丢的,阿碧为我隐瞒才撒了谎。她该罚,儿子更该罚。”
“你晌午之后还要去虎贲营,误了朝廷的事可怎么得了?”
“那我先跪到晌午,欠下的以后再补。”
卢芝华彻底拿这个儿子没了脾气,刚想再说,就听杜霜霜悄悄嘀咕:“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媳妇儿……”
不管杜苍庚是舍不得柳无瑕,还是真心想忏悔,面上的话却着实说得冠冕堂皇。卢芝华明白,若自己坚持不许他去,恐怕又要落人话柄,说自己是偏袒儿子、苛待媳妇的恶婆婆。想及此,她不满地瞪了杜霜霜一眼,却再没做声,任由夫妇二人去了。
杜氏祠堂不算大,由一道院门与起居之所隔开,平日里只有一名家仆在内日常守着、洒扫添香。待二人进来,洒扫的家仆退了出去,又锁上了门。
祠堂清净,牌位肃穆森然,若只柳无瑕一人在此,她还真有些害怕。然而此刻,有杜苍庚陪着,她好歹算是安心了许多。
二人并排跪了片刻,杜苍庚一句话也没有。柳无瑕觉得奇怪,虽感激他今日替自己背了锅,可一想到繁云楼的事,心口的气仍不怎么顺。
“别想着耍什么苦肉计!你不就是想讨好卖乖,再把繁云楼的事给敷衍过去?我告诉你哦,想都别想。”m.xiumb.com
杜苍庚转过脸来盯着她,似乎在努力憋笑,那副滑稽模样令柳无瑕愈加不满,轻哼一声撇过头去:“有什么好笑的?东西是我弄丢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想让你替我顶罪。你自愿揽过罪责,与我无关,可别想我会因此承你的情、念你的好。”
“你呀、你呀,如今是妥妥把我当做小人防着了吗?我可没这么想。”杜苍庚耸耸肩,却见柳无瑕微微嘟着唇,两颊气鼓鼓的,活似一条小金鱼儿。
“那你笑什么?!”
“我笑……”杜苍庚刻意拖长了尾音,探头凑到她面前,“我想到早上霜霜闯进来时,你那般花容失色,实在好笑。”
“那能怪我吗?哪个正经妹妹会直接闯兄嫂的卧房?简直不知所谓!”一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柳无瑕止不住脑仁疼,“早知道就该看看黄历,今日真是诸事不宜。”
她越想越气,偏偏杜苍庚好死不死一张大脸在眼前晃悠,更是惹得她心头烦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她想都没想,直接一脑门就怼了上去。
“嘭!”
随着一声闷响,夫妻二人皆捂着脑门冷哼一声。
杜苍庚震惊于柳无瑕使出的蛮劲,只觉眼前一阵火星子乱窜,刚要问对方是在发什么疯,一眼瞧见柳无瑕捂着脑门低头嘶着冷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探身上前将她的手掰了开。
“就算再气我,也不必弄得要同归于尽似的。你的骨头能有我的硬吗?让我瞧瞧肿没肿。”
柳无瑕疼得厉害,正懊恼自己方才那般傻气是不是吃错了药,再听杜苍庚暗暗带着些嘲笑,忍不住又羞又恼,三两下将人推了开:“谁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杜苍庚投降似地举起手,“我说你现在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像霜霜了?你以前不这样啊。”
“你好意思说我?”柳无瑕狠狠白了他一眼,见缝插针揶揄道,“以前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正直坦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可结果呢?偏偏这天底下瞒我最多的人就是你。”
一想到这件事,柳无瑕顿生委屈,撇过头去跪好,再不理他。见人又生了气,杜苍庚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戳了戳她,又被人不客气地甩开。
“阿碧,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好不好?”
事到如今,自己到底对真相存着几分执念,柳无瑕也说不大清。她心里最难平的,不过就是杜苍庚的态度而已。明明有事瞒着自己,明明是他不坦诚,可他偏像个没事人一样,哪怕睡了好几天地板也坚决不透露一个字。不仅不反思,反而和平常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实在令人窝火!
这一次,杜苍庚的语气总算严肃了起来,不自觉透着几分真诚。柳无瑕心头一动,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不由消下去些。
“时机成熟……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你爱说不说,没人稀罕。”
她低低说着,像是赌气,更像撒娇。见她这般反应,杜苍庚轻轻松了口气,随即认真点头:“不会太久。”
柳无瑕一惊,不知他是何意,抬头打量着他的神色,却见他咧嘴一笑,偷偷指向堂上的牌位:“若是太久,我日日睡地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你不急、我不急,可母亲急、这些祖宗们都急。”
当着列为祖宗的牌位,这家伙依旧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柳无瑕羞愤难当,只恨自己当初为何被他给迷得乱了心智,铁了心要嫁给他。眼下被他暗自得意的表情激到,才消下去的火又猛地窜了起来。
若不是身在祠堂,唯恐对祖宗不敬,柳无瑕发誓一定会揪着杜苍庚的耳朵把他踢出去。可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再不去搭理这个人。
见柳无瑕板着脸不说话,杜苍庚撇撇嘴,板正了身姿跪好,暂时也没了言语。
过了片刻,柳无瑕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你为何要替我撒谎?为何要陪我来跪?真的是因为欺骗我而内疚吗?”
杜苍庚一愣,但听她语调平缓,知她是认真发问,便又探着头凑到她面前。
“也是,也不全是。”杜苍庚一脸笑意。他虽常年混迹军营,却并无任何戾气。虎贲将军安歌就说过,杜苍庚什么都好,唯独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嘴角高挑扬起,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看起来颇为灵动。
“一点杀气都没有,怎么能带好兵呢?”安歌如是说,却也只是调侃。禁军中谁不知道杜苍庚的大名,谁不震慑于他治军之严?
人啊,总是难以表里如一。
盯着眼前这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柳无瑕不觉有些走神,忽觉手上一暖,却是被杜苍庚轻轻牵起。
“成婚那夜我立了字据,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可是签了字画了押还发了誓的,若是做不到,会遭天打雷劈的哟。”
“祖宗面前,说什么天打雷劈?!”听他口无遮拦,柳无瑕作势要去捂他的嘴,却被他笑着躲开。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的!”知道柳无瑕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杜苍庚顿觉心满意足,“阿碧,回去之后不要再和我置气了。我不求你立刻放我回榻上睡,只求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字据那件事,本就是柳无瑕刻意为之的恶作剧。那时,柳无瑕就已经预见今后家中的摩擦,便以这种不甚磊落、甚至可以称为“不讲理”的方式逼他就范。没想到,这个杜苍庚不仅痛快地立了字据,还真真切切地记在了心里。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一瞧见杜苍庚这太过粲然的笑容,柳无瑕又没来由气短,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终于不再钻牛角尖,杜苍庚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晌午之后我要去虎贲营。你放心,等我回来就来陪你。你跪多久,我就跪多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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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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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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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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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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