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日杜苍庚意在宽慰,可柳无瑕心里到底存了个死结——杜苍庚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虽然他口口声声一定会择机相告,可事后再仔细一琢磨,柳无瑕还是有种被人糊弄的失落。早一日探明、早一日心安。她坚信这个道理,便没有让柳无眠住手,而是默许他继续往下查。
一连几日,柳无眠那边都没有动静。柳无瑕有些着急,她一边继续寻找鸳鸯佩的下落,一边关注着府里的动静,直到确认鸳鸯佩的风波完全过去,这才下定决心,准备先去萧琴娘处探探口风。
然而她尚未行动,柳如镜却先到了。
柳如镜入府的时候已过丑时,瑞香十分机灵,没有惊动其他人,只偷偷将人送至小夫妇住处。
“父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二人刚躺下不久,听到通传匆匆起身。杜苍庚先穿戴整齐迎了出来,却见柳如镜完全失了平日里的优容,神色慌张,明显受到了惊吓。
“不好了,无眠不见了!”
“什么?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说话间柳无瑕也从卧内出了来,柳如镜一见她,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整个人颤得厉害。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见了、不见了呀!”
见他已然脸色煞白,又听他语无伦次,杜苍庚忙上前将他搀住,缓声劝道:“父亲别急,燕安城里天子脚下,一个大活人不会莫名其妙失踪的。您慢些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他是何时出的门,之前是否有什么异状,您又是何时察觉人不见的?说仔细些,我们也好去找。”
“嗯嗯。”柳如镜一路狂奔而来,又上了年纪,一顿喘息如牛。听了安慰,他深吸几口大气,好容易缓和一些,拍着脑门认真回忆:“无眠这几日有事没事就往外跑,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一回,却被他搪塞了过去。今日一早他又要偷偷溜出去,我问他去哪,他还是不说。那时正赶着早课,我便没细追究,本想等他回来再好好盘问清楚,没想到……唉……无眠从不在外过夜,每日最晚戌时也就回来了,可今日却迟迟未归。我去他房间看过,根本没有回来的迹象。苍庚,无眠这孩子懂事孝顺,绝不会一声不吭就夜不归宿,只怕别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麻烦……”柳无瑕喃喃,待柳如镜说完,已吓出一身冷汗。她暗暗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想,却不能当着杜苍庚的面说穿,一时如芒刺在背,整颗心骤然悬了起来。
柳如镜只顾和杜苍庚叙说原委,没留意到柳无瑕面上的变化,但杜苍庚心细如发,全将那丝异样尽数看在了眼底。只是事发突然,他无法确定柳无瑕到底因何慌乱,便一边继续察言观色,一边尽心宽慰自己的岳丈。
“父亲先别自己吓唬自己,或许无眠是和朋友喝酒去了。他喝醉了、耽误了回家的时辰,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不会!”柳如镜连连摇头,将杜苍庚的手拽得更紧,“无眠从不饮酒,更不会在外面跟人喝得烂醉如泥,连家都忘了回。苍庚,你在禁军朋友多、眼线多,这次你可得帮父亲把无眠平平安安找回来啊!”
“父亲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杜苍庚认真点头应道,“您老先别着急,我让道生先送您回去。我这就去军中,让人四下去找。京城就这么大,只要他没出城,还怕凭空消失了不成?”
“好,好!你弟弟的命可就交给你了!”听杜苍庚痛快应了下来,柳如镜总算心安些许,“我一个老头子留在这里不方便,只怕碍手碍脚误你事。我这就先回松雪堂等着,一旦有信,一定立刻来告诉我!”
“放心!”杜苍庚点头,唤了道生进来,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将人送走。
“你怎么不说话?”听着脚步声渐远,杜苍庚回头看向柳无瑕,却见她脸色一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什么……”柳无瑕摇了摇头,下意识闪开视线,“你现在就去虎贲营?那……我也出门找找。”
她明白再耽搁下去一定会露馅,索性含混敷衍了几句,准备赶紧离开。
柳无眠受她所托去繁云楼查探究竟,若真的失踪,定然和繁云楼脱不开干系。柳无瑕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先和瑞香去繁云楼找一圈准没错。
可杜苍庚哪里给她逃跑的机会,一把将人手腕拽住,眼里多了几分压迫:“阿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知道无眠在哪,对不对?”
“我……”
“若是知道,就说出来!人命关天!”m.χIùmЬ.CǒM
人命关天,简简单单四个字令柳无瑕心如火燎。她深知繁云楼水之深,也明白自己贸然闯去可能不仅找不到人,反而还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思来想去,两害相权取其轻。事关自家兄弟的性命,由不得柳无瑕再去顾忌什么面子里子。
“我……我让无眠去繁云楼查查流珠……他、他应该是在那里。”
“繁云楼?!”杜苍庚大惊,“你让他一个人去繁云楼查人?!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流珠可不是简单的歌姬,她是多少达官显贵的座上宾?你让无眠去查她,这不等于让无眠自寻死路吗?”
“我……我没想到这么多。”柳无瑕听得胆寒,几欲掉出眼泪来,“还不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说到底,这件事杜苍庚也难逃干系。他虽恼柳无瑕做下糊涂事,可嘴里又说不出责备的话,只得摇头叹道:“你只是让他去查流珠?还有别的事吗?比如……和越王有无关系?”
“越王?”柳无瑕一愣,随即摆手,“我查他做什么?没有。”
“好,那就好。”杜苍庚稍稍安下些心,“这件事暂时先别告诉阿爹和母亲,你守在家中别露出马脚,等我消息。”
他简单嘱咐两句,刚要迈步出门,只觉手下一沉。
“苍庚,我……我还让他去查你那个不能露面的朋友……就是送玉蝉的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也很危险?”
杜苍庚一怔,望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怜惜,又想到方才自己言语间似乎过于严厉,便伸手柔柔抚过她的脸颊,轻声宽解道:“没事,我知道了。安心在家里等我,我一定把你弟弟安然无恙带回来。”
听他温柔安慰,柳无瑕心内越发自责:“我没法安心待在家中,祸是我闯的,若无眠因此有个什么……我……苍庚,让我随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帮忙。”
杜苍庚能够体会她的焦急,可她即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军中都是男子,行起事来定有诸多不便。
“阿碧,你……”
杜苍庚试图缓和她的焦躁,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见瑞香慌慌张张跑进来,指着外面小声而急促地说道:“姑爷,小姐,无眠公子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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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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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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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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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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