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回复:“在呀。”
我:“没看到提醒诶。”
森森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我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录音软件显示的波动曲线的那一刹那,差点原地晕厥。琇書蛧
我倒吸一口冷气,决定自给自足,自行通过公司软件,申请了录制会议,并拿过森森的手机,终止并删除了他已经录制的音频。
整个会议下来,我全程都觉得眩晕,并非是二次元项目过于复杂,而是,森森的甜蜜让我觉得我不是在一个正式的对外会议里,而是在游乐园里,还是连旋转木马都是粉红色的那种游乐园。如果我手里有一顶钻石王冠,我一定要给森森戴上,让他戴着王冠,离开我所在的秩序井然的世界。
等到会议结束后,森森终于读懂了我的颜色,拎着八份盒饭,走了进来。
而不让我失望的是,他非常大气地将八份盒饭都塞给了悦美文化的人。看着悦美文化的人感慨着宝莱的伙食真好的时候,我实在找不到机会解释——宝莱的员工,不是每个人都吃三份盒饭的。
客观来说,森森今天的表现,做一个宝莱的员工,一定是垫底,但是,作为一个迎宾,那绝对是标杆。他喜气洋洋地送走了提着八份盒饭离开的悦美文化的人,还不忘用手指玩了一下自己头发后的小辫子,俏皮地和我分享他的新发现“时岚姐,她们有一个人身上好香哦,是香奈儿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我没有闻到香奈儿的味道,但是,我求求你,至少给赵晓雪留份饭。”
“好叻,我这就去拿。”森森蹦跶着刚要走,被我拽住了衣领。
“赵晓雪吃减肥餐,你要是再敢点刚刚的猪肉饭,我就打死你。”我说。
“喔,女人真麻烦。”森森努了努嘴。
我安慰自己,伺候好赵晓雪就好了,邵佳敏和露露不会因为我不给他们准备这餐饭就饿死的。可是,即使我已经把期待值降到了最低,森森还是能把我气到七窍生烟——他给赵晓雪拿了一份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减肥餐。
“这是什么?”我指着减肥餐问。
“虾啊。高蛋白,多好。”森森笑得烂漫。
“我是问,虾的旁边,亮晶晶的是什么?”我挤出笑容。
“好像是……冰块。”森森咬了咬手指。
“嗯,你是让赵晓雪在一月吃冰是吧。”我忍无可忍:“ok,从这一秒开始,你站在原地,别动,等我把这份餐食用微波炉热一下。不然,我怕我把你也扔进微波炉。”
如果说,这个二次元会议,只是让我见识到了森森可以多么离谱,那么,从下午到晚上,森森则向我展示了,离谱的边界叫做荒谬。
森森不仅把数据放错,而且连与我沟通时,都等同于鸡同鸭讲。我和他说销量进度,他和我讨论基准值,我和他说要看一下头部达人的增长曲线,他给我做了三张条形图。我请他帮忙我去找一下活动组的李磊,五分钟后,我见到了被他拖到我面前的销售部的张晨。
如果有一个成语可以形容我的感受,那就是,万念俱灰。
就像是本来在大海上漂流了数十天的你,感恩于手中紧抱的浮木,可是,突然你发现,这根浮木想自己漂了……
“森森,你飘了。”傍晚,我精疲力尽地趴在桌上,哀嚎了一句。
森森也很懊恼,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时岚姐,是爱情让我升空!”
“爱情?你谈恋爱了?”我惊讶,森森什么时候开辟了感情线?
“嗯,他太帅了!他的胡须让我心跳忍不住疯狂加速!”森森反过来安慰我:“时岚姐,你放心,我们追求的是独立,我保证,我还是会好好打工的。不过,我现在能不能先下班?他约我看音乐剧《人鬼情未了》。”
“……去吧,不管谁情未了,我都请你快点回到地面吧。”我看着雀跃的森森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会议室,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在森森这个年纪,应该发生的场景,本就是谈着没头没脑的恋爱,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那些话语从相对而望的山峰跃出,落在柔软的白云上,又跌进溪流里,化作山谷里经久不息的回声。而不是,和我一样,对着渐黑的夜色,挠着越来越秃的头。
因为年货节美妆行业业绩不佳,根据罗心慈说,这是一年以来,美妆行业第一次活动销量有可能不达标。赵晓雪每日急得在工作群里疯狂找陈思怡与罗心慈商讨解决办法,罗心慈则毫不手软地将赵晓雪的原话直接转发到我们的工作群中,似乎是在向我们证明“不是我要逼你们,是赵晓雪”。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我每一天醒来时,手机里都最起码有两百条未读消息,每天晚上最起码十一点才能到家。在我披星戴月的同时,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森森恢复了正常的战斗力。这件事情让我意识到,只要你曾经感受过魔鬼的可怕,就会珍惜凡人的平庸。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不止一次有了离开宝莱的念头。
“离开宝莱,回到伦敦。”这句话,不再仅仅是一个郑以牧给我的提议,而是我不经意就会想起的解救自己的方法。我和郑以牧说,我没有理由去温哥华,同样,我也不再有理由留在上海。
产生了离开的想法后,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我的快递数量骤减。每当想通过购物解压的时候,我都会提醒自己“用不完”。原来,用物品囤积的安全感,是来源于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会留在某一个地方足够长的时间。可是,当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藏在物品里的安全感,要如何带走呢?
又有什么是随身的呢?
我等待着某一个打定主意的契机,意料之外地目睹了露露的崩溃。
起因,是周六清晨,罗心慈在群里发的一长段话。
“大家今天抽点时间,把年货节累计到昨天的业绩情况和达成在大群也说一下,群里一天一个动静没有,昨天bigday业绩也差很多,哪个板块又不行了啊,昨天王牌直播间怎么样啊,好物直播间怎么样啊。群里大家有盯着业务么?不是事后盯,是过程中也要盯,尤其核心大场,距离目标很远的时候,过程中就要提醒。群里随时发,让关注。一天一个动静没有呢?”
“昨天又差这么多,是哪块缺了,现在哪个业务线又难了。答应的补场目标,补上来了么?这些信息有逐一再核对么,数据不要太笼统,每个模块能盯的死死的么?起码在数上要盯住啊!起码每天的大场次情况群里发一发,也没动静!大家对于大促什么情况,后续未来每天有多少差距,有统计么?”
“我只看到每天达成的数据,未来呢?不是只开日会就行,日常信息也发在群内提醒,有风险,可以找我,我去找赵晓雪。但是要给我非常严谨的数。还有报上来的大场次,没有开播,大家过程中就要盯住,当天就去提醒,我看也没人过程中提醒。都是事后写日报上。就简单提醒一下要注意,这也不对啊。大家做大促核心的,就是把指标数据划清楚,责任分清楚,场次招上来,过程指标全程盯过程暴露风险,事后复盘哪块,没点谱吗?”
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后悔不迭,连连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在大好的周末打开工作软件。
我揉了揉眼睛,挣扎地爬坐起来,背靠在抱枕,又看了一遍罗心慈发来的信息。我叹了口气,真为组里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叫屈。工作节奏实在是太快了,大家并非不想“事事有回音”,实在是有心无力。没有开播的场次,陈思怡那边没有及时同步信息,我们又怎么可能第一时间知道呢?
群里一片沉寂,而没有罗心慈的属于我们一众同事的小群则热闹了起来。我也是得益于在那个夜晚,帮助了露露后,才被露露主动吸纳进去的。在那个群里,大家会每天思考吃什么,会议很无聊这类的不适合在罗心慈面前谈论的话题。在那个群里,同事们至少是百分之五十真实的自己。我想,那是因为这个群里没有罗心慈的铁跟班——邵佳敏。
不出所料,每个人都很爆炸。罗心慈的一段话,让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糟。有的同事说自己已经压力大到额头疯狂冒痘,有的同事说自己因为这份破工作都很久没有见过孩子,还有的同事则抱怨着自己一天的好心情就被这一段话给毁了。
大概是因为我的状态显示了“已读”,群里的一位同事问我与露露:“你俩怎么想?”
我不假思索地发了两个字:“想哭。”
露露则更加直接:“想死。”
都是被工作逼到悬崖旁边的人,可是,在罗心慈眼里的世界,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一潭死水。
原本,所有人都想用沉默混过去,无奈的是,罗心慈在二十分钟后再次向众人开火。
“大家后续的营销方案,请大家一定要提前写,提前勾兑,不要脱离业务本身的规划,要借势品牌投入一起供大一些趋势话题。在这里和大家强调下,每个人收到的日历,要提前2个月准备好方案,内部拉我,拉大家对一遍,在过评审,大家的方案太基础了,无任何营销设计,那和去年也没区别,今年的形式要做营销了要提前盘出来,品牌本身有什么规划,我看大家都是直接自己闷头写方案,根本不去盘,品牌自己有什么未来规划,怎么融合。”
“如果真的搞不定,也没这个营销能力,直接和我说,支持大家调岗!”
“抄袭一下我理解两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一个方案,那大家的意义是啥呢,不就是个执行角色么?每个品牌全年有啥大事件,有啥规划,品牌自己至少一个季度内都规划得很清楚。大家有去盘点么?就闭门造车在这!多去盘清楚,品牌的规划,把核心的几个或者n个品牌共性的趋势,方向进行融合;打造一个营销方案,天迈公司活动基本没有预算,都是逐一出去聊品牌的的规划,品牌有啥大事件,圈核心的一波找共性特征去打造。拉一些新的趋势做营销热点打造。不要再提我们没有营销预算了,我们的预算真的不低了,但是活动都没啥热度。”
“没有难度大家就回复一下,有难度提前两个月提。”
我将手机丢到了枕头下面,不愿再看,烦恼的情绪却扑面而来。我允许自己不去理解罗心慈的无奈,我不愿意去想她肯定也是被赵晓雪逼到了死角,也不想去体谅她作为我们的直系领导承担了多少压力。我只知道,冰冻三尺,积重难返。
罗心慈的这段情绪发泄的话,把那些依靠着责任心前行的人,纷纷拽入了深渊,却不自知。
我在床上瘫了许久,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还是将手机从枕头下方摸了出来。意外的是,在我看来,最能忍耐且知晓审时度势的露露,率先开了口:
“心慈,我这个活动按提前两个月筹备好方案,我真的是抽不出身,年货节事情太多了。”
这是求救的信号,而罗心慈三十秒后的回复,可谓是见血封喉:
“现在大家都比较饱和,换人是做不到的,你自己尽力吧。”
露露大概是缓了十分钟,才打出了下面的一段话:
“没有说要换人的意思,就是前置暴露下风险,这个活动我只能年货节很尾声或者结束后才能介入,等于开始前一个月,如果这个是需要很高级的玩法活动,可能来不及,或者即便写出来也会无法落地,我是很担心的,所以现在就已经不到2个月了,提前提一下难度。”
罗心慈回答:“很难么这件事?做事情不要局在一个自己的想法里,出不来,要跳出去看看,有没有调整的空间了。而不是做不到,就反驳正确的想法。”
“我没有反驳啥,已经周末都在加班复盘各种数据了,一直没闲着,每天都在做更紧急的事,如果这个活动要的很急,很重要,那今天重要紧急的事都做完,我可以着手准备这个的。”
露露最后示弱了,而那一整天,群里都没有等来罗心慈的回复。
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在那一天,在每一个群里的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场雪崩,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小时候看龟兔赛跑的故事,读者们都在鄙夷半路懈怠的兔子,赞扬坚持不懈的乌龟。可是,在我看来,乌龟并不是在拼尽全力地努力,对竞争和输赢也没有兴趣。乌龟只是在享受着前进的乐趣。
可是,现在呢?
那份前进的乐趣,还能够让乌龟甘之如饴地挪动身躯吗?
我叹了口气,本想给父母打电话,商量回伦敦的事宜,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时岚小姐吗?”
“您好,我是。”
“您好,我是天迈公司负责战略部门招聘的同事,想问问您,是否有兴趣来我司就职?”
天迈公司?我怔住。天迈公司是互联网龙头,也是宝莱一直以来追赶的对象。论市值,宝莱至今难以望其项背。
是好事吗?是吧,至少证明,除了逃跑,乌龟还有机会去更宽广的道路上,抬起头,看几厘米以外更美好的世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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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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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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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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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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