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而是，了解一下自己在国内的市场价值也不是坏事。据我所知，有许多职场前辈，都会定期在外面试，从而检测自己当下的能力是否与市场真实的需求匹配，或是拿着外界对自己的裁定，向原有公司提出升职加薪的诉求。
我没有那么多积极的念头。我只是知道，在迷茫的时候，选择往前走，一定不会是坏事。
天迈公司在杭州，为了方便在上海的我面试，他们提议与我第一轮沟通时，可以采用远程视频面试的方式。协调时间时，我无奈地发现我的行程表已经被罗心慈排得满满当当，天迈公司负责直接联络我的黄艳似乎毫不意外，她气定神闲地问我：“那这周六早上七点？你的面试官那时候在机场，刚好可以和你面试。”
“早上七点”，“机场”，“刚好”，这三个词，听得我想立刻拒绝天迈公司。
互联网行业根本就是一朵绚烂的食人花，消耗掉所有人的青春与热情，用传闻中的财富自由吊着所有人，让大家都甘之如饴地贡献青春。
可是，不管我内心有一场多么惊涛骇浪的海啸，我的表面依旧平静。我听见自己特别温柔地说了一个“好”字，得到了对方的嘉许。
从黄艳的笑声里，我仿佛听到她在说“不愧是互联网人，不像某些小姑娘，周末早上面个试也要大惊小怪，像是没见过世面”。
挂断了黄艳的电话，我化好妆，看着玄关门口的高跟鞋与平底鞋，想了想，穿上了白色帆布鞋。以往在工作场合，即使是身处于对穿着没有强要求的互联网行业，我也一定是穿着高跟鞋，戴上精致的耳环，用最精致的面貌走进办公室。可是，今天，真的是不想了。
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黑色星期一”与“上班如上坟”的心情。一想到到了办公室，要见到罗心慈那张严肃紧绷的脸，我就止不住地叹气。
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我撑着脑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人们总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未知。可是，在我看来，比未知更可怕的是已知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我用手抚过日历上的安排，肉眼可见，最起码要如永动机一样，转到八月。
可是，现在连二月都未到。
在恋爱状态中的森森自然是无暇察觉我的情绪变化。他的恋爱对象，是一个小画家。浪漫且富有情调，会拿着一束花在公司楼下等森森下班，裹紧大衣一同踩马路。森森也因此搬了一次家，与男友毗邻而居，声称要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在森森的观念里，恋人最好的距离就是一墙之隔。听到这句话的我忍不住笑了。小朋友的逻辑真是毫无来由，若是按照他这么说，那我与方明远，则刚好占据了天时与地利。
为了能够完成罗心慈交给我的任务，我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将自己压榨得更狠了。为了节省时间，中午的时候，我会让森森给我带一个三明治，五分钟咽完后，迅速投入会议里。有时候，会议过于密集，我就刻意减少喝水的次数，从而不用为去洗手间而花费时间。
我清楚地知道，罗心慈并没有在为难我，她亦有她的崩溃与脆弱。可是，最可悲的莫过于我知道罗心慈并没有与我过不去，只是因为，在我们的团队里，每个人都已经步履维艰。巨大的业务量，让每一个坚守在岗位上的人，呼吸着办公室里沉重的空气，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邵佳敏与露露的脸色都变得愈发苍白，尤其是露露，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旁边，撞见过在吸烟区紧皱眉头的她一次。露露满面愁云，娴熟地抽着烟，吞云吐雾间，柔弱地不像是我印象里的职场人。
我反观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好到哪里去。有好几次，出租车师傅提示我已经到了宝莱楼下，我都会重重地叹一口气，请师傅再开车绕一圈，迟迟不肯下车。那副模样，就像是电视伦理剧八点档的中年男人，为了逃避家庭的嘈杂声，抱着方向盘，死死不肯撒手，哪怕晚一分钟上楼都要感谢上苍对它的恩赐。
好在，天迈的面试环节，我进展的十分顺利。基于对业务的拆解与对行业的分析，我一连通过了四次面试，来到了终面。
根据黄艳介绍，我的终面面试官是天迈公司电商业务部总裁，人称“半仙”的青年才俊——1985年出生的康骏。
我曾在两次行业大会上听过康骏的演讲，铿锵有力，红光满面，那句“天迈，无限可能”就是出自他口，成为了互联网行业发展的箴言。康骏自2017年6月起担任天迈公司跨境业务部总裁，并自2019年2月起同时担任电商业务部总裁，带领团队一路高歌猛进。自2013年8月加入天迈公司至担任现职前，康骏全面负责天迈电子营销业务，是天迈公司公认的下一任接班人，外号“康帅”。
拥有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士学位的康骏，曾任职于安姐的老东家跨国互联网公司普诺朗公司，参与智能计算机地图的研发。康骏在2010年4月创办移动开发者服务平台——智邦，先后获得红杉天使投资，及经纬领投的2000万美元a轮融资，估值达5000万美元。他也是因此，得到了天迈创始人的青睐。在2013年，天迈以9000万美元收购友盟，康骏进入天迈工作。2014年开始，康骏着手推进手机购物app的功能研发，带领团队建构了天迈内容体系，实现并打造集商品、交易、分享、互动、视频、直播于一体的“消费类媒体平台”。本质上来说，如今宝莱做的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追赶康骏打下的江山。
能够得到与互联网传奇人物交流的机会，对于还在行业里摸爬滚打的我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为了表示诚意，我主动向黄艳提议，请了半天事假，在年货节收官的次日上午，独自坐高铁去往了杭州，在约定时间到达了天迈公司的办公室。
天迈公司位于杭州市滨江区钱江四桥南岸，北临滨兴路，西靠时代大道。总用地面积近6万平方米，景观面积就超过了四万平方米，绿化率高达30%。我往里走去，绿色尽收眼底。园区内内地势平坦，由a、b、c、d、e五幢单体建筑组成，是一座信息化、智能化、园林化的现代化办公建筑，可容纳公司8000名办公人员。建筑布局形态交错，形成不规则的景观空间状态，景观设计通过对建筑元素的提炼，解构和重组，结合自然生态元素，以建筑构成网架影射至整个园区环境中，形成大小不规则的绿岛空间；利用水景、路网及功能的合理布局，衍生出不同景观空间表现形式，使环境在创新中达到完美的和谐统一，建筑与景观共生共荣的大气开放的空间环境。我曾在建筑杂志上得知，天迈公司的设计出自日本建筑大师之手，今日自己身处其中，才觉真切。
康骏的办公室在十七楼。我在前台登记后，黄艳来大厅接我。她穿玫红色的西装裙，个子不高，擦着大红唇，酒红色的长发甩在身后，走起路来颇有妖娆之味，在一众灰白色羽绒服之间，格为显眼。
“嗨，时岚。”她对我笑。
我也笑：“你好。”
“来，跟我走吧。”黄艳用自己的工卡刷开门禁，我跟在身后，在前台的操作下，一同走到了电梯间。
天迈公司的电梯间里用了桃木香薰，沾染在每一个人身上，竟有些在庙宇里的错觉。黄艳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神秘地笑了笑：“时岚，你可得加油。偷偷告诉你，你现在的面试评分可是近半年来最高的，只要康骏点头，你就可以入职了。只要你入职，我的绩效奖还能多拿百分之二十。”
黄艳这段话，相信对每一个面试者而言，都是一剂强心针。我们走进电梯里，见没有旁人，黄艳又叮嘱了我两句：“我今天上班的时候看见康骏了，他心情还挺好的，你放轻松聊就好。”
我笑着道谢。任何场合，不管对你透露信息的人出自什么动机，只要对方给予你的是积极的信号，都无需甩冷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出门在外，老实一点总是没错的。
康骏的办公室离电梯口很远，我与黄艳走了大概七分钟才到达。康骏的门口摆了一棵青松，茂盛青翠，是个好意头。
“康总，时岚到了。”黄艳轻轻敲了三下门。
“噢，请进。”康骏没有抬头。我注意到，三十七岁的他，头发白了一大半。
黄艳朝着我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后，扭着腰离开了。
我轻步走入，再次礼貌地称呼了句：“康总好。”
康骏总算是抬起头来，神色和善，伸出右手示意我在他对面落座：“辛苦了，还劳烦你从上海特意过来一趟。从车站过来堵吗？”
康骏长得浓眉大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他将手里的文件夹合上，对我笑了笑。
少年的康骏，是个典型的技术派，初中时代就开始表现出在计算机方面的极高天赋，国内的竞赛大奖拿了个手软。后来，他放弃了保送清华大学的机会，一举斩获了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帝国理工等世界名校的录取。据说，康骏不喜欢伦敦的天气，又觉得哈佛大学所在的街区中餐馆太少，加上对斯坦福大学的计算机课程设置赞赏有加，这才选择了斯坦福。
我回想我当年考牛津，数轮面试，拿到录取时，如获至宝，就差看看自己家的祖坟青烟往哪里冒。而康骏，则是挑挑拣拣。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还大。
2006年，康骏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加入了普诺朗公司。仅仅三年的时间，康骏就从一线程序员干成了高级经理，他所带领的团队为全公司贡献了百分之三十的业绩增长，风头极盛，得到了总部的认可。后期，由于天迈公司收购了康骏的创业公司，令康骏在28岁的时候，已实现了财务自由，少年得志，年轻有为。
天迈公司创始人一眼就相中了康骏，他对康骏的评价是“功成名就，财务自由，未来可期”。天迈公司创始人认为，功成名就，意味着能力得到过证明；财务自由，那做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升职加薪，而是觉得事情有意思，正因为康骏能够游刃有余，所以未来必堪大任。
曾经有媒体报道一段逸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天迈公司创始人相约康骏在茶室里谈心，随着茶香飘散，天迈公司创始人慢慢说道：“想不想咱们一起折腾点事情，以后你可以讲故事给孙子听？在天迈这个舞台上来表演一下，留下一点记忆？”
不知道是填埋公司创始人“使命感”打动了康骏，还是康骏觉得自己还可以在天迈“折腾点事情”，就这样，康骏留了下来。在他的带领下，天迈页面的点击量在一个月期间，从3000万到6000万。到了2015年，点击量达到了1.1亿，电子商务交易无线占比从百分之十几，增长到80%以上，就此站稳了“业界传奇”这个称谓。
有小道消息说，宝莱创始人也出过手，希望可以挖康骏跳槽。奈何宝莱虽然成长速度惊人，但是，论起量级，还是不如天迈，只能就此作罢。
看着坐在我面前的人生赢家组成员，我连忙礼貌性地回答：“还好。应该的，我来面试，当然得来一趟杭州。”
“哈哈，我们就是随意聊一聊。”康骏把文件推到了一旁，似是做好了与我这个面试者好好“聊一聊”的准备。
我与康骏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了业务话题。康骏的问题并不刁钻，更多时候，他只是抛出一个方向性问题，任由我信马由缰地描述对事件的判断。我说话的过程中，他会时不时地点点头，露出微笑，从不打断。等我完全说完以后，才会补充一两句，再延展地问深入的思考方式。xiumb.com
与康骏的面试过程，确实很像他所说的“聊一聊”。康骏身上没有那种倚老卖老的庸俗气质，他虽然已经站在了泰山之巅，可是，还是抱着谦虚的态度，听着“年轻人”的想法与所见所闻。康骏没有在我面前提及他真正的想法，只有在我一再询问的前提下，才会说上个一两句。其中，以与宝莱有关的问题尤甚。
康骏在说其他事情的时候，都是等闲视之，淡淡笑笑，说句“嗯，是的”。唯独在谈到对宝莱赶超天迈的决心的看法时，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道阻且长”。
这是在我与康骏的对话中，唯一一次有感觉到，坐在我对面的人其实是电商直播业务的掌舵人。这位掌舵人雄姿英发，看似内敛，其实，内心运筹帷幄已许久。
电商直播业务的开端，完全来源于康骏对内容化电商的决策。天迈创始人在任命康骏时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康骏加入天迈的那几年，始终保持创业者的冲劲，有敏锐的消费者洞察和产品洞察，在整个天迈无线化升级过程中起到了核心驱动作用，推动了天迈走向数据驱动，实现千人千面。2018年在多次采访与演讲中，康骏均着重提及直播，这个内部孵化的产品也被他视作过去两年天迈最大的亮点。”
我们看到现在宝莱直播电商有多火，就应当知道当时康骏踩对的内容化路线有多关键。宝莱不过是聪明的效仿者，论前辈，还得看康骏的决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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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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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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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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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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