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天上掉下个小妖精>轻絮之愿
  桐声从箜篌声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块绣着云纹的衣襟,紧接着脊背一沉,被放到了被褥上,他的黑发披垂下来,遮着烛光,给她辟出小小一方天地。

  桐声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到了那人轮廓分明的下颌。

  “醒了?”萧成润的胸腔离得她很近,桐声似乎能听到细微的震动。

  桐声揉了揉眼睛:“我睡着了?”

  萧成润点头,弯腰将被子给桐声盖上:“睡吧。”

  他说着,直起身子后退一步,不经意似的道:“我的箜篌弹得怎么样?”

  “啊?”桐声还未在梦中回过神来,木呆呆地将视线移到萧成润面上,见他面色略显紧绷,反应过来:“自然是造诣非凡,让人如闻天籁。”

  桐声惯会油嘴滑舌,从她口中出来的话都要打个折扣,他虽被赞善音律,但诸般乐器以琴为清贵。

  他从未在人前弹过箜篌,也未曾请教过名师,不过都是信手胡弹,眼下见她吃着东西都能听睡了,顿时怀疑起自己的箜篌水平了:“那你为什么睡着了?”

  萧成润语气虽一如既往的不带起伏,可一连问两句便足够说明问题。

  桐声第一次察觉萧成润竟是个较真的人,当下连忙拥被坐起,以极真诚的目光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哪里睡了?我不是说了吗,你的琴声让人如闻天籁,魂牵梦萦,这样的琴声自然要以耳听,以心观,所以我是闭上眼睛品味了。”

  桐声在萧成润越发怀疑的目光下绞尽脑汁继续道:“刚刚一时没睁开眼,自然是因为余音绕梁,我沉浸在琴声中难以自拔。”

  “是吗?”

  桐声连忙点头。

  萧成润见桐声就差指天发誓了,虽知她话假,但也被吹捧得舒坦了些:“姑且信你一次。”

  “不早了,睡吧。”萧成润说罢,转身从楼上下去。

  桐声探身看着萧成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收回视线躺在床上,却没了丝毫困意。

  她身世确实有异,两次听过奇怪的故事都会做梦,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梦中凤凰便是自己,谁能想到一只小雀前世竟然是凤凰。

  若是真的,那转个世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桐声见二楼无人,摇身便回了鸟身,她低头看自己的翅膀,竟发现她的翅膀好似比之前长了许多,羽毛闪闪发着金光。

  这……好像也不是小雀了。

  桐声便回人形,推开窗户看向松弦馆。

  玄清和他这么像怎么会灭了令羲全族呢?

  桐声觉得她心口又疼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揪紧了胸前的衣料,青筋毕露将衣料抓出深深地褶皱。

  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

  她痛得脸色发白,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了她眼前,她还未曾惊住,便听对面那人惊道:“你的脸怎么白得跟鬼似的。”

  好在那痛只是片刻,桐声缓了一口气:“咱们到底谁是鬼。”

  来人正是缠着景衡的那女鬼,闻言她想了想:“好像是我。”

  女鬼见桐声转身,连忙向前,从桐声身子里穿了过去,又一次出现在桐声眼前:“那你的脸怎么比我一个鬼还白啊。”

  桐声只觉得身子一冷,面前就又多了张甜美的脸,眼前这张脸虽白皙,双颊却带着粉,极为可人,桐声翻了个白眼:“你变回你的死相再说这话。”xǐυmь.℃òm

  她本就是话赶话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女鬼颇为实诚,当即眼睛一翻,吐出一只长长的舌头来,皮肤也紧跟着变得青白。

  桐声:“……”

  桐声:“你还真变呀。”

  女鬼有些生气:“不是你让我变的吗?”

  她鲜红的舌头随着她说话不停地颤动,晃得桐声一阵恶寒:“我说让你变你就变,你该不会是蠢死的吧。”

  “我真的很蠢吗?”桐声的话好像戳了女鬼的痛脚,她悬在半空缩成一团不说话了。

  桐声看着她耷拉在地上的长舌头,浑身都不舒坦:“你……”

  女鬼低落地打断桐声的话:“不用安慰我。”

  “想多了。”桐声只气无法将这鬼拳拳到肉的打一顿:“我是想说你能不能把舌头收一收。”

  女鬼转头,将只有眼白的眼对准了桐声:“你很害怕我这样吗?”

  桐声对这个大半夜乱晃的鬼完全没有好言相对的意思:“不是怕,是恶心。”

  岂料她说完,这鬼突然振奋了起来,抬起胳膊露出尖锐的长指甲,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桐声扶额,一拳挥出,将向她扑来的女鬼打成一团青烟。

  那缕青烟摇摇晃晃的又聚成形,许是知道了恶鬼相吓不到桐声,老老实实地变回了甜美少女的模样,那少女红着眼圈,颇为委屈:“你干嘛对人家这么凶嘛。”

  桐声打了个哆嗦,不禁反思起来,每次她对萧成润撒娇,他是不是也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不过恶心虽恶心,对着个可怜兮兮的少女,桐声也下不去手:“你不跟着景衡,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个忙。”这语气,理直气壮得就跟桐声答应了似的,一听就知道生前是个没受过委屈的。

  桐声走到床上坐下:“我凭什么帮你。”

  女鬼也跟着坐到床上:“因为你是神仙啊,神仙不都是普度众生嘛。”

  桐声竖起一根手指头:“首先,我是精。”

  然后她在女鬼愕然的眼神中又竖起一根手指:“其次,我若是神仙,见了你第一件事就是超度了你这只不肯投胎的鬼。”

  “冷血!”女鬼眼圈又红了:“你一只妖精都能跟在凡人身边,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看到她面上的好,里子里的难处又哪里清楚,桐声懒得和这个被宠坏了,觉得所有人都得宠着她的女鬼说话,掀开被子躺好准备睡觉。

  “喂!你别睡啊!”桐声觉得身子冷飕飕的,应该是那女鬼在推她,她也没理会转身留给她个脊背。

  “就是一件小事,对你来说举手之劳,能看到我的除了那些和尚道士就只有你了。”

  女鬼见桐声不搭理她,态度也软了下来:“说起来和你也有关系,景郎那日去查那只疯马的事时,遇到了个道士,他看出景郎被鬼缠上了,给了景郎一个护身符,那东西戴在身上,我靠近景郎便会受伤,眼下我白日已经无力再跟着景郎了,我怕过不了多久我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桐声睁开眼睛:“你迟迟不去投胎,已经没了转世的机会,迟早会魂飞魄散。”

  女鬼轻声道:“能多在他身边一日都是好的。”

  女鬼的语气中不觉失落,可桐声听在耳中却觉得心被揪了起来:“你姓杨?”

  “你怎么知道?”女鬼挤到桐声和墙壁之间的空隙中坐下:“我叫杨轻絮。”

  桐声眼前便是女鬼逶迤的衣裙,她翻身平躺,看着帐顶悬着的鎏金银香囊:“我问过萧成润。”

  杨轻絮多年没有和人交谈过了,眼下非常有谈性:“你和他问我什么?”

  桐声掩唇打了个呵欠:“一只青天白日满地跑的女鬼,正常人见了都会好奇吧。”

  “可你不是人啊?”

  “哦。”桐声语气冷淡:“我忘了。”

  杨轻絮颇为善解人意:“没事,就好像我以前也常常忘记自己是鬼一样。”

  她说完,又好奇道:“萧……齐王给你说了我什么?”

  桐声将萧成润简略的几句话更简练的复述出来:“说你是景衡的未婚妻,然后自尽了。”

  “我就知道齐王那般闷的人说不出什么。”杨轻絮眼睛一转:“不如你答应我吧,就是把景郎的护身符偷走,很简单的,你答应了我便告诉你我的事情。”

  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桐声心里不舒坦,听个故事也是好的,她点头:“那你先和我说。”

  杨轻絮很是单纯,闻言欢呼一声,丝毫不担心桐声听完了不帮她:“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第一次见景郎的时候说起吧。”

  “我第一次见景郎的时候才九岁,当时我被姑母接到宫里小住,那时候景郎是齐王的伴读。

  “说起齐王,他很可怜的,明明是元后所出,可他外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获罪流放,元后在那之后不久也病死了。

  “姑母也不喜欢他,整个宫里除了七郎只有景郎和他要好。”杨轻絮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复述得很是没条理。

  “那年端午节,宫中设宴,少年们都在射粉团,七郎年纪小掌控不了准头,一箭竟朝我射来。

  “我当时吓得都快不会动了,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却没想到胳膊被人拉住,给扯到一边避开了七郎的箭。

  “我抬头,就看见了景郎,当时我只觉得他长得可真好看,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

  “景郎当时对我说,他救了我一命,让我记住他的救命之恩,后来我才知道,射粉团的箭根本伤不了人,他太促狭了,只会逗我。

  “后来我远远见他几次,他无论到哪儿都是人群里最夺目的人。

  “我十三岁那年,我爹跟我说给我定了婚事,对方郎君就是卫家的四郎卫景均,我听了很欢喜,你知道吗?他这人胆子可大了,定下婚事后竟然爬墙来瞧我。”

  “他不是见过你吗?”

  杨轻絮的话被打断了,有些不快,撅了撅嘴:“女儿家的名号素来是轻易不许人知道的,他是见过我,又不知道我是谁。”

  “他自以为功夫高,也不探路,翻进我家后乱寻,我正在园子里放风筝,一扭头看见了他在假山里钻出来。

  “见了我,他似乎被吓到了,脚一滑摔到了地上,我见了忍住笑将他扶起来,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答。

  “后来家丁来了,我将他藏进山洞里,等家丁走了让婢女悄悄把他送了出去。

  “后来过了一年多,我们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可只要见了他的视线就一定会放在我身上。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他家里通外敌,被抄家灭门,我才不信他家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去找我爹求情,却听到我爹和幕僚说话,原来是姑母授意我爹做的。

  “我求我爹放过卫家,我爹却将我关了起来,我就开始绝食,后来我大哥来看我了,他只说君心难测,许多事请我爹也无能为力。

  “我又求我大哥放我去见一见景郎,他同意了。

  “景郎憔悴了许多,身在暗牢之中,太阳照不到他身上,曾耀眼夺目的少年眼中只有晦暗的冷光。

  “他说委屈我和他订婚,以婚约之名让卫家放松了警惕,给了我爹釜底抽薪的机会,让我不必再假惺惺地来看他,免得脏了牢房的地。”

  即便过了多年,杨轻絮想起那段往事还是委屈得直哭:“灭族之仇哪里能原谅,我不能接受景郎被我爹害死,也不能忍受他恨我,回去之后便自缢了。”

  桐声翻身从床上起来,非常不能理解这人迫切的寻死之心:“你就这么死了?!”

  杨轻絮点头:“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你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有多少人想活着还没得活呢!”作为一个想活没得活的雀精,桐声听到杨轻絮这样糟蹋性命,只觉得气愤。

  杨轻絮摇头,眼中满是忧愁:“你不懂。”

  桐声又躺了回去:“是,我不懂你们这些痴男怨女,可是景衡未必稀罕你的情深,你看他现在每天好吃好喝地给萧成润当着幕僚,指不定就筹谋着怎么灭了你们杨家。”

  杨轻絮静了许久,声音轻如柳絮,真应了轻絮之名:“我死后他隐姓埋名逃离京城那么要紧的时候,还去了我的坟前。

  “我本来头七将过,是要去投胎的,可是他念着我,他的泪留在了我的坟前,我不舍得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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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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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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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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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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