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对冬天的尊重,钟荩很厚道的穿上了羽绒服,可还是在上高数课的教室里冷得手脚冰凉。
其实有可能不是冻的,是对高数心灰意冷近而整个人从里凉到外,所以便比别人格外的觉得冷,比如你看,她旁边的萧萧就一点都不冷,还很有兴致的刷着某个时下很火的短视频app。
钟荩偷偷拿眼瞄了一眼,看到视频中的女人时,脑袋嗡的响了一声。
是那个和肖亦成鬼混在一起,间接害死唐楚的那个女的。那天晚上在1908夜倾城的舞台上她和唐楚还把这个女人胖揍了一顿,差点把她打回娘胎去重新做人。
钟荩问:“这女的是谁啊?”
难得看到钟荩这么感兴趣,萧萧激动得手舞足蹈跟她解释:
这个女的叫莫代,凭着一张脸长得好看,在网上各种直播,因为很有个性,脸蛋也长得漂亮,所以收割了一群小鲜肉小仙女,慢慢的知名度越来越大,就发展成了所谓的网红。
眼下她正在直播自己逛街,抱怨逛街逛得脚都痛了,下面评论一条接一条,什么“我背你”啦,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车我给你买”诸如此类的,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
也不知道肖亦成这么老实的人是怎么和她扯到一块儿去的。
突然直播中的莫代看着某个方向,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尖叫一声“卧槽怎么会有男人帅成这个样子”,然后啪的一下直播关了人就不见了。
钟荩目瞪口呆。
“这就是所谓的有个性?”
萧萧嘿嘿笑了两声,“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任性。”
钟荩翻了个白眼。
萧萧偏头对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的,“不是我说,你这张脸要是去做直播么,还有她莫代什么事。诶钟荩,你要不要去试试?”
钟荩又翻了一个白眼。
“诶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要瞧不起,你要是红了啊,保准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躺着赚钱的那种……”
“躺着赚老男人富二代的钱么?”
萧萧噎了一下,“那个,那个,也不能这么说嘛……”
“那就是陪有钱人睡咯。”
萧萧差点噎死,“钟荩你这个榆木脑袋……”
钟荩还没来得及再对她翻一个白眼,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到屏幕上闪烁的“纪长安”三个字,恍了一下神。
纪长安,手机上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这三个字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吧,她回家去过年,在小区门口偶然见到他,犹记得他当时见到她的样子,一副活见鬼似的,着实是吓得不轻。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她这些年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能让他慌成那个样子啊。
怎么会突然之间给她打电话?
她看着手机在手里跳个不停,脑子里面跟搅浆糊似的。
应该是按错了吧,她想。
可是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的,跟催命一样。
萧萧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接电话?”
“我出去接一下。”她捏起手机往外走,其实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第五遍,第六遍……固执的宣告着“我就要响到你接为止。”
她咬着牙,终于划了接听。
哗哗的雨声从听筒里灌进来,浸着一层薄凉的寒意,把电话那端的声音也冲淡了许多。
他的声音应该是炽烈滚烫的,此刻隔着雨声飘渺而又遥远,他说,“钟荩,我到青城了。”
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寒暄都没有。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哦。”
大概是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声音连一个调都没变,“我在青大东南门,可以见见你吗?”
就好像很多年以前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少年隔着手机兴奋的说,钟荩,我在你学校门口了,你快点出来,我要见你。
时隔太久,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了,只是场景似曾相识罢了。
几滴雨丝从走廊的护栏边飘了进来,薄凉的森森寒意,难怪她会觉得听筒里的雨声离得那样近,竟然都是青城的雨。
愣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见我做什么?”
他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答案等着。
“我想回到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像是世界突然禁了声,她只觉得世界在那一秒钟变得好安静,只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不适时的想到了刘若英的那句歌词,如果当时我们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可惜当时还是那么倔强了,所以现在才会有些遗憾。
仅仅也只是些微的遗憾。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曾经那些歇斯底里的痕迹一点也无。
“纪长安,我们已经分开了。”
那时候在大雨中哭得歇斯底里的的那个少女,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有一天会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一句,纪长安,我们已经分开了。
这么多年她都已经愈合了,他像是才从那场梦里醒过来,“我在青大东南门等你,有些话,我要当着你的面说清楚。”
一阵凉风灌过来,她打了一个寒噤。
想了想,她说:“好。”
掐掉电话,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舒完,另一个名字又在屏幕上开始跳动,吓得她剩下的半口气硬生生吞了下去。
来电显示:付余生。
响得太及时,钟荩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之前一直在打,果然,一接起电话那端开口就说:“十分钟前我打就在通话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闻到一股,配方不大对头的酸味?
莫名的有点心虚,“一个好久没联系的朋友打的,不知不觉就多说了几句。”
他倒是没再说什么,陈述了给她打电话的目的,“发现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我来学校接你,一起去吃饭。”
来接她……
她一想到他那些走路带风回头率惊人的座驾就头疼……
而且刚刚还和纪长安约了在东南门见,要是再约一个付余生,这画风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
于是她开口回绝,“下着这么大的雨,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多麻烦,改天吧。”
“不麻烦,我已经在路上了。”
“哈!”钟荩吓了一跳,“你到哪里了?”
“在路上。”
钟荩无语的望了一回天,真是付余生式的说来就来。
“你什么时候下课,离哪个门比较近,我待会儿就在那个门口等你。”
距离哪个门比较近……
东南门吗?可是纪长安就在东南门等着她,如果被付余生撞见了,似乎有点不太好。虽然跟纪长安并没有什么,跟付余生也并没有什么,可是让两个男的遇在一起万一引起点什么误会那也真是百口莫辩。
她眼睛咕噜一转,答说:“东门。”
东门距离东南门近,她小跑几分钟就到了。
付余生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她就赶紧跑回教室拿课本,一边对着一脸懵逼的萧萧说:“萧萧我不跟你一起去吃饭了。”
萧萧一张八卦脸凑上来:“又是上次约你那个?”
钟荩在走出教室之前斜睨她一眼,“不是,是另外一个。”
隐隐约约听到萧萧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钟荩,你这是终于开窍了要放飞自我了么?”
钟荩好想一脚踹死她。
她急急的穿过雨幕,赶到东南门的时候,雨下得倒是小了一些。
还在想见到纪长安的时候要说什么,突然视线里就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的心蓦的一沉,本能的向那道身影看去。
灰沉沉的天幕下,他的脸没有印象中那么明媚了,可是依旧明朗的五官,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炽烈的阳光的味道。
他的五官,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会让你想到篮板下反手一抛就是一个三分球的那种男生。
好像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所有的阴霾都会散去,好像和他站在一起,放眼看去都是一片晴朗的未来。
她曾经也以为他会是她生命中的阳光。
曾经……
她拉回思绪,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隔着一两步的距离,他的脸在黑色的雨伞下显得有些黯然,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就像隔着遥远的山河岁月,终于能再看她一眼。
她微微蹙了一下眉,“纪长安?”
“你瘦了。”他说。
她还真把自己从上到下认真的看了一遍,“有吗?”
“我去年冬天见你的时候,还有一点点肉。现在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她有点尴尬。
“钟荩。”他叫她的名字,“对不起,这么久了没有好好照顾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
她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了,沉重的压迫感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大概知道了,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唐楚的死。
“现在再回到你身边,还来得及吗?”
他问。
语声低低的,小心翼翼的。
钟荩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有霹雳的雷声在头顶炸开来。
是什么时候了呢,那个少年在雨中的脸模糊不清,漫天的雨线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哭得声音嘶哑,可是他依旧毅然决然得跟她说,“钟荩,我们分手吧。”
一晃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晃,她都快要忘记生命中这个人曾占据了心脏的大半个位置,却在此时,他问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啊。
她无声的笑着,每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撩鬓边的碎发。
就在她刚刚把手抬起来的时候,一只手臂横空拦过来,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去,她只闻到鼻尖一阵勾魂摄魄的香。
那一刹那,她听到悬在半空的心脏稳稳落到地上的声音。
“不好意思,来不及了。”
搂住她的手把她箍得紧紧的,像是怕她被人抢过去似的。
她顺势就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任凭外面风急雨骤。
抱着她的人声音沉沉,“我的女朋友还轮不到别人来照顾。”
平地一声惊雷,把钟荩炸得头昏眼花缓不过劲来,所以她没有看到纪长安猛然变色的脸,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已然扭曲变形,“把你的手放开。”
付余生抱她的手力道又重了一些,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突然一股劲风扫过耳边,伴随着纪长安一句“我他妈叫你放开她你没听到吗”的怒喝,付余生抱着钟荩往后退了两步。
钟荩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付余生嘴角浸出血丝,因为抱着她,他硬生生挨了纪长安一拳。
他把伞放在她手里,“你往后退一点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你们要干嘛?”钟荩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可是没有谁理她,两个男人在深秋里淋着并不浪漫的雨,像两头拉开攻势剑拔弩张的猛兽。
“老子的人你也敢碰?”刚才因为付余生抱着钟荩,纪长安那一拳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下看到他把钟荩放开了,怒红的双眼目眦欲裂。
付余生冷笑一声,“你的人,今天你要是把我撂在这儿了再说这话。”
怒火中烧的纪长安扬起拳头就向付余生砸去。
她见过许多次纪长安打架的样子,下了死劲的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打的那样。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付余生打架。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付余生会打架。
她印象中的付余生一向温和,望着她浅浅笑的样子就好像一副浓墨重彩的国画,她从前觉得他的五官棱角太过锋利,可自认识他后,她就只见过他温润如玉的样子,久而久之,她真的觉得这个长得晃眼的男人是个翩翩公子。m.χIùmЬ.CǒM
可是此刻雨中这个男人,像是暴怒的万兽之王,容不得人侵犯分毫。
她一时间看得呆住,竟然都忘了要喊一声住手。
此时恰好是放学时间,这么激烈的战场将熙熙攘攘的几小股人群汇集过来,渐渐围着他们成了一个圈。
这近了看,才发现互殴的两个男人颜值高得简直能让人窒息,人群里发出一阵尖叫,开始是微弱的几道女声,慢慢的简直成了一阵浪潮,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掏手机拍视频发在某些社交平台了。
纪长安和付余生的脸被放大,这样大雨淋得原本该是狼狈的两个人,竟然该死的还帅得一塌糊涂。
气得一众男同胞都快要饮恨自尽了。
摄像头转换了一下,本来是要着重拍一下这个让两男人往死里斗殴的女人长什么样的,但奈何她伞压得过低,只能看到腰部以下一半比例。
然而就这仅仅一半的比例,已为网友门勾画出了一幅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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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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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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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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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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