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斜倚在美人榻上的柳贵妃,一袭五彩锦凤长袍华贵万千,发间五凤朝阳镏金步摇,随着身型晃动泽光四射。
佩戴着蓝翠珐琅指套的纤指,缓缓揭开玉瓷茶盖,碧绿的茶汤上飘浮着几朵半开的茉莉,“灵芝,可将名册整理妥当?”
柳贵妃淡声询问,随即吹了吹茶汤,茶汤面上半开的茉莉向一旁荡去,抬眸瞄了眼一旁的管事宫婢灵芝,浅浅的抿了一口。
“回娘娘,奴婢已从内务府李大人处,取来了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女眷名册,并已整理妥当,当中,有约婚在身的,约二十名。无婚约年满十五的有三十名……”
灵芝捧着一迭卷册,一面翻阅一面恭敬回话,“不过那有婚约在身的女眷中,约有六七位乃是皇上御赐……”
还未言毕,柳贵妃少许不耐的打断了言语,
“无妨。本宫已向皇上求得恩旨。皇家开枝散叶乃是大事,任他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还是皇上御赐,均以三皇子择妃为先。只待钦天监观星测命以后,便可从中挑选。”
“娘娘说的是。”灵芝颌首鞠身一福。
也难怪柳贵妃为三皇子子嗣一事,如此兴师动众。
皇上膝下六子,大皇子乃皇后所出,虽为嫡长,却生性懦弱喜文拒武。
幼时随皇上猎场秋猎,不慎从惊马上跌落受伤,更是对骑射之术极惧。秋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大多都躲在行宫内舞文弄墨,不愿进入围场半步。
皇上怒其不争,多次当着朝臣的面喝斥大皇子无治国之才。虽是随意之言,却是断了大皇子的前程。
震武国先祖在马背上夺下江山,皇上岂会容子嗣不擅骑射。www.xiumb.com
二皇子倒是飞马猎射无一不通,却生性鲁莽行径不羁,无统军之智。况且,其生母仅为贵人,家世平平,后家在朝堂上官职低微。
于皇上心目中,此子可冲锋陷阵,御敌于沙场,却是万不可交付江山。
至于四、五、六皇子,生母的位份不敌贵妃,且均未成年,六皇子更是年仅四岁,自是不提。
唯有三皇子文能提笔,武能征战,生母更高居贵妃之位,柳贵妃的娘家兄长,驻守漠北身居要职。
虽然皇上并无立太子的意思,但朝臣均心知肚明,太子之位舍三皇子恐无旁人。
唯独美中不足,三皇子成亲多年,膝下并无所出,若无皇嗣延绵,定会成为日后登上高位的阻碍。因此不仅柳贵妃心急,皇上也颇有些伤神。
万般无奈之下,同意了柳贵妃以星相之术替三皇子再纳侧妃,并允恩旨,朝中贵女无论是否有婚约,均在待选之列。
“不过,适才奴婢从内务府归来,路遇程公公,听他提及,朱正妃的父亲,朱大人面见皇上,求皇上应允,若新纳侧妃诞下皇嗣,交由朱正妃膝下抚养……皇上允下了。”灵芝轻声回报。
柳贵妃轻笑,“朱正倒是心急,这八字还没一撇,倒先抢起了皇嗣。无妨,任是何人所出,均是本宫的孙子、智儿的亲子,皇上应下便应下了,算不得什么。”
由此可见,三皇子纳妃一事,不仅牵动皇室,就连朝中动静也是不小的。
正说话间,宫婢来报钦天监谢承求见,柳贵妃顿时来了精神,传其入内。
“谢承,你观星多日,可有定论?”柳贵妃坐正身子,目光如炯的望向谢承。
“回娘娘,臣观星数日,幸不辱命,不过……”谢承颌首回话。
“快快上报。”柳贵妃欣喜过望,并未在意谢承神情犹豫。。
“这……”谢承面露难色,仔细思虑过后,低声应道,“只是微臣测得有旺皇嗣的女子,无关其命格,更无关其生辰八字,其定数却在三皇子……”
“此话怎讲?”柳贵妃很是不解。
“娘娘容臣无状。”谢承深鞠一礼,小心翼翼的言道,“臣观星所得,三皇子年轻力壮,之所以子嗣有碍,乃是多年前于人有所亏欠。若需得子嗣绵延不尽,恐怕解铃还需系铃人……”
柳贵妃神情顿变,脸色沉了下来,缓了好一阵子,方才微恼的喝道,“放肆!大胆谢承,你可知此言乃大不敬!”
谢承之言虽很是隐晦,却不难咀嚼出个中深意。
言简意赅,大抵是,三皇子命中无子,乃是孽报,换而言之,乃受天谴之故。若想兴旺子嗣,需得弥补当年因他而损之人……
难怪柳贵妃会大发雷霆,此言一出,无疑于一盆脏水迎面扑来,岂能淡定。
谢承早料到柳贵妃会大怒,忙不迭的伏跪而下,“娘娘息怒,臣绝无妄言,只是照星相直说。”
柳贵妃沉默,好一阵思索,方才沉声言道,“起来吧,你说说,这铃如何解……”
谢承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起身拭了拭额间细密汗渍,低声言道,
“回娘娘,一切皆是命数。三皇子当年……当年命格于人有所亏,如今需得迎娶所亏之家的女眷,方才能圆了欠缺的命数,子嗣兴旺指日可待。”
“如此说来,此事无关女子五行,星相,生辰……”柳贵妃沉吟,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娘娘圣明。”
“本宫明白了。”柳贵妃沉思不语,半晌之后,抬头目光深遂的望向谢承,正色低言,“此事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否则本宫定严惩不怠!”
谢承连连应声退下。
“娘娘,若真如谢大人所言,这卷册可还有用……”谢承退去,灵芝压低声音谨慎的询问。
“岂会没用,且先搁着,本宫自有计较。”柳贵妃瞪了一眼灵芝,惊的灵芝缩紧了脖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这一厢,孟锦澜与雅辰陪太后欢颜叙话,太后许久没有如此开心,拉着她二人用过午膳,又在亭阁品茶,直到未时许,太后有些乏了,方才不舍的让她二人离去。
雅辰在孟锦澜搀扶下,笑似品饴,眉眼也舒展开了。与来时的忐忑大不相同,“母亲,太后可是极记挂您的。日后定要多进宫走动,切不可再伤了太后的心。”
“当初是为母小见了,血脉亲情固然重要,但生恩那及养恩。以前是我多虑了……”雅辰由衷的感叹,母女二人相视一笑,皇城一行,虽收获不大,却重拾雅辰与太后的母女情,也可谓功不可末。
回到孟府,已近酉时,孟锦澜刚坐下歇了一口气,银盘便轻笑着回话,
“咱们府上当真是喜事不断,今日三老爷相看王家女很是顺利。听说那王家女对三房未婚有子之事,并不介意。还声称,成婚以后,将柏潼少爷收入房中,以嫡子身份相待。”
“这么说,三叔的婚事就算是定了?”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孟锦澜很是意外。
自然当中少不得李氏的推波助澜,思至此,孟锦澜小有愧疚。
三叔向来与自己亲厚,原本也打算在三叔的终身大事上,定要费心替他把关。那王家女蠢名在外,自己早就知晓,却因兄长之事分了心,未能及时提醒三叔。
如今大事初定,若三房当真迎回王家女,无人支撑门户,三叔今后的日子必定艰难。
孟锦澜越想越感不妥,起身向外走去,“三叔此时可在南正院?”
“在呢。今日相看成功,二夫人与媒人一道去了王家商议婚期。柏潼少爷的身份得了应允,三叔便将柏潼少爷接回了南正院,此时想必正忙着布置寝房。”银盘一面言语,一面跟了出来。
“三叔倒是急的很,一刻也不舍得与潼儿分开。”孟锦澜笑喃。
“大少爷也跟着搬了过来。”银盘笑着接话,“柏潼少爷回了本家,大少爷不舍得,便嚷嚷着要一道过来。郑嬷嬷与柳玉婉正一起收拾着正厢房。”
孟锦澜摇头轻笑,兄长与潼儿虽相处时间不久,许是血脉亲情之故,情意却是极深。依着兄长的性子,潼儿回了三家,他岂有不跟来的道理。
思绪间,已来到了南正院,孟敬轩精神抖擞的在院中高声嚷着,“快,把那多宝阁给小少爷搬进房里去,把他喜爱的小玩意儿,都搁上去。”
“三叔。”孟锦澜轻唤。
孟敬轩回头,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澜儿来了,打今儿以后,南正院不再冷清了。”
“澜儿刚回府,便听说了三叔大事已定。三叔,今日相看的可还满意?”孟锦澜试探的轻询一句。
本以为孟敬轩会神情勉强,不料此言一出,他却如沐春风般,笑的更甜了,眉宇间更少见露出一丝如少年才有的羞涩,“甚好,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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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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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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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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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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