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奴岂会妄言……”孔嬷嬷连连点头,目光投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孟锦澜,略一打量,轻声言道,“她……莫不是孟家二姑娘?”
孟锦澜浅笑,福身施礼,“孟锦澜见过孔嬷嬷。”
孟锦澜极少进宫走动,对孔嬷嬷印象不深,但曾在母亲处听闻,孔嬷嬷是太后身旁最为亲近之人,待雅辰也很是亲厚。
孔嬷嬷忙侧身避开施礼,“二姑娘多礼了,老奴可是受不起。”
言毕,含笑望向孟锦澜,由衷的赞叹,“多少年不见了,二姑娘竟出落的如花似玉,太后她老人家见了,必定欢喜。”
孟锦澜依稀记得,自己之前进宫面见太后,还是幼时太后满寿大宴之上,这一晃也近六年的时光了。
“哎,看老奴都乐糊涂了,快、快进宫去歇息。”孔嬷嬷忙拉起雅辰的手,快步向乾坤宫内走去。
雅辰碎步前行,四处打量着宫内花园,长廊,一切还是那般熟悉,仿佛看见了自己曾经在宫内自在走动的场景,眼眶再次湿润了。
“您且先候着,太后正在小寐,容老奴通传。”走到寝殿前,孔嬷嬷低声对雅辰言语,轻手轻脚的向殿内走去。
不多时,殿内传来微急的说话声,“当真?快,快传她进来说话。”
雅辰脸颊微红,下意识的伸长脖子,恨不得立即进入寝殿。
孟锦澜暗叹,纵然有硕辰的出现,也断不了这几十载母女朝夕相处,点点滴滴累积的情意。
看来早该提醒母亲进宫问安,也省得她与太后都在为对方牵肠挂肚。
得孔嬷嬷传召,雅辰三步并作两步的进入寝殿,还未开口便情难自抑的扑跪在太后跟前,伤心抽泣起来,“母……太后,茹儿不孝,久未前来问安,还望太后责罚……”
太后身着玉锦色合襟便装,斜靠在凤榻上,满头银丝泽光闪闪,点翠护额轻系在前额,一面拭着眼角一面嗡声轻言,
“你这孩子,纵使当年抱错了孩儿,你也是哀家一手养大的。哀家看着你呀呀学语,看着你学走会跳,更亲手送您嫁人为妇,这多年的情份,岂能断得了?
你皇兄并未掳夺你的封号,足以见得与你的兄妹情意还在,你怎忍心不再进宫,抛下哀家不闻不问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进宫陪哀家说话,你可知哀家有多难受?”
太后一席话,说的雅辰满心愧疚,哭的越发厉害了,“茹儿知错,是茹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太后……”
刚唤出声,太后满是皱纹的手轻柔的捂在了雅辰双唇上,随之缓缓滑过脸庞,贴心的拭去纵横交错的泪痕,微嗔的言道,“傻孩子,母后也不愿意唤一声了?”
雅辰微愣,笑中带泪的暖声轻唤,“母后!”
太后连连点头,母女二人唏嘘不已。
一旁的孟锦澜也湿了眼眶,母亲心思过重,硕辰的出现,使得她乱了分寸,更因城里四起的流言蜚语,便对太后避而不见。
看来的确是错了……错在轻看了这段母女情,或许……更错在误信了宵小之辈的妄言……
孔嬷嬷好一阵劝,母女二人方才恢复了平静。
雅辰稍作整理,轻依在太后身旁,一如曾经那般亲昵,“母后,您如今可好?硕辰……她可曾时常膝前尽孝?”
太后眼中一抹失意稍纵即逝,浅笑着应道,“硕辰这孩子倒也乖巧,虽是忙了些,却总不忘让人送些滋补药材前来……”
虽无微词,孟锦澜却是明白,硕辰并不常伺奉于太后膝前共叙天伦,至于滋补药材本就出自皇家,全当借花献佛罢了。
雅辰这才想起身旁还立着孟锦澜,忙招了招手,“澜儿,快,快来问安。”
孟锦澜端庄大方的上前,伏身而下,柔声唤道,“澜儿见过皇祖母。”
一声皇祖母唤的毫无芥蒂,更唤得太后心里暖意融融,“好孩子,快平身。雪枝,快上茶,上今年新进贡的猴子摘。”
孔嬷嬷的闺名便是雪枝。得太后吩咐,孔嬷嬷轻拭着眼角,快步走出寝宫,准备茶盏。
“母后,怎不见瑞雪?”雅辰四下张望,轻声询问。
瑞雪是太后身旁的大宫婢,与雅辰倒是有着几分交情。
“去年皇上施恩于皇城,年满二十五的宫婢,以及年过六旬的嬷嬷,均可出宫。瑞雪伺候哀家多年,二十有七,哀家许她出宫嫁人,择一位厚待她的夫婿,也算是老有所依了。”
太后宅心仁厚,自是不忍身旁贴心的宫婢终老于皇城。
见雅辰面呈失落,太后淡淡一笑,“哀家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年头,何必强拉着她在身旁相伴。若能有好的归宿,倒也心安了。”
“母后切不可妄自菲薄,您凤体贵重,当活千岁!”雅辰忙接过话题。
太后却笑了,“哎,下面的人虽常呼,千岁千岁,千千岁。可谁人不知,若哀家当真活了千岁,岂不成了老妖精……”
太后倒是人间清醒,孟锦澜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起来。
“澜儿!”雅辰微嗔的瞪了孟锦澜一眼,暗示她此举无状。
“无妨,无妨。”太后虽久居深宫,早年却是随先帝爷征战沙场,见惯了刀光剑影,性情中大有帼国气概。
当年雅辰便是太后随先帝爷征战,降生于兵荒马乱途中。
因此才会与当地同期生产的村妇抱错小孩,遗珠于民间。直到硕辰出现,方才‘真相大白’……
“这孩子倒是率真,不似旁人,见了哀家伏首贴耳的好不自在。茹儿莫要怪她,原本就是趣言几句罢了。”
太后笑眯眯的言语,并不介意孟锦澜的失态,招了招手,“来,离哀家近点,日后得空,多进宫来陪哀家说话。”
“澜儿谢皇祖母恕无状之罪。”孟锦澜乖巧应声,越发的打心底里喜欢眼前的老人。
“皇祖母,适才您说,去年皇上施恩于皇城,允年满二十五的宫婢和年过六旬的嬷嬷,均可离宫返乡。如此一来,宫里岂不是冷清了许多。”
孟锦澜自然明白,一代新人换旧人的说法,但她可不会忘了此番进宫的目的。
佯装天真,说些傻话倒也是会的。
“傻丫头,宫里主子上百,奴才却是上千,岂会冷清。哀家宫里去年放了近十人出宫,这一开春,便新进了不少。哪里有冷清的道理。”
太后难得有人与她闲话家常,极有耐心的言语。
“原来如此。”孟锦澜轻咬下唇,喃声言道,“澜儿常听兄长提起,以前宫里有一位井嬷嬷来府上照看他。也不知那井嬷嬷可是也出了宫。”
正说着,孔嬷嬷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进入寝殿,轻笑着接过话去,“二姑娘说的可是玉藻宫的井嬷嬷?”
“兴许是吧,澜儿年幼,不懂得哪宫哪苑……”孟锦澜继续装傻充愣。琇書蛧
雅辰接过孔嬷嬷递上的茶水,浅抿一口,望向女儿,知趣的并不参言。
女儿聪慧,雅辰自知不及其万一,若自己说错了话,岂非不妙。
“没错,正是玉藻宫,柳贵妃身边的井嬷嬷。”
孔嬷嬷想了想,“老奴记得去年内务府出宫嬷嬷的名单里,并没有此人。不过如今想来,却好长时间不曾见她,兴许柳贵妃见她年迈,早早的就放她出宫了。”
宫里的确有得主子应允,破例返乡的先例,倒也不足为奇。
孟锦澜稍显失望,原来井嬷嬷早就不在宫里了,也不知是当真年迈受柳贵妃怜惜,还是其他原故……
孔嬷嬷伺候完茶水,恭立在一旁,却打开了话匣子,“话说柳贵妃近日倒是忙的很,太后,皇城里兴许又该办喜事了。”
“此话怎讲?”太后不解。
“柳贵妃近日忙着替三皇子挑选侧妃,听说是让钦天监以观星之术挑选。还特意向皇上讨了恩赏,若星相方位均合适的女子,无论是否有婚约在身,均在侧妃待选之列。”
孔嬷嬷拿起一方软枕,贴心的塞入太后背靠处,随意的言语道。
“唉,柳贵妃看来当真的急了。不过倒也怨不得她,智儿迎娶朱正妃与何侧妃已近三载,均一无所出。天家开枝散叶乃是大事,柳贵妃向来痴迷于术士星相一说。
此次择妃,乃是冲着皇嗣去的,万不可再有差池。若星相所指哪家贵女有旺皇嗣,是否有婚约在身,倒是不甚重要了。”
孟锦澜垂眸不语,想不到,柳贵妃竟对相术之言如此痴迷……
雅辰闻言,终是忍不住轻声叹息起来,“想我家崎儿与三皇子乃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如今三皇子都成亲多年,眼下又得新进侧妃。可怜我的崎儿,还如小孩般懵懂无知……”
太后顿时感同身受,“哀家记得,崎儿幼时康健如常,柳贵妃的智儿反倒自一出生便体弱多病。谁知世事无常,一场大病崎儿竟……唉,不提也罢,再请名医看看,兴许崎儿能恢复如常……”
雅辰明白再请人诊看,乃是宽慰之言,这些年遍请名医,何时有过慢怠,儿子虽不似幼时那般痴傻,却终归比不上常人……
雅辰的无心之言,却让孟锦澜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想不到兄长竟然与柳贵妃之子,同年同月同日生……
难不成,个中有何猫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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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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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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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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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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