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涣停步驻足,心里不畅,如鲠在喉,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方才所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气愤,又想回去打一顿,一想到赵誉已经是皇上,打不着他了,只能作罢。可心里又愤懑不平,蹲在了一家门户前自生闷气。
这时,一名身披孝服的老妇人提篮来到了齐府的门前,拿出纸钱和火盆开始烧香祭拜。
姜涣多看了几眼,大半夜到人门前祭奠,咒人早死呢?这婆婆和这府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姜涣转头一看,原来是齐府。
难不成她是齐府的旧人?好奇问道:“婆婆和齐府是什么关系?”
那妇人道:“我本是何府上的伺候的婆子,何府被抄了我也被贩卖到了别处,齐府恢复了名誉,今日说通看门的小厮出来祭拜告,慰齐大人在天之灵。”
姜涣瞧得新奇,这何府和齐府不是势如水火吗?“你是何府的人?心中有愧来祭奠齐大人吗?”
老妇人哀叹了一声,道:“他们都说何大人栽赃齐大人,二人水火不容,这本就是无稽之谈,齐大人与何大人交情甚好,从无嫌隙。”
姜涣不解:“可是他们之前为了古朗一事不是起了冲突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他们二人的嫌隙早就两清了,何大人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何书元高中,可是古朗的文章确实写得比他好,齐大人落难,何大人还曾经为其出头鸣冤。前不久不知是谁在外头胡言乱语,说二位大人不和,我想定是看管仓库的祝铗,不知受到了何人的指示,来陷害何大人的。”
“此话当真?”
老妇人掷地有声:“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天打五雷轰。”
姜涣心头浮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婆婆可知六巷口怎么走吗?”
“不远,就这后面。”
姜涣脑中闪过一道闪电,齐煊赫和胡三通的家都在东边,只有何府在西边,那一晚胡三通在齐府遇上了嫁祸的祝铗,又在何府遇上了祝铗,绕路也不可能绕到西边去。
当时夜黑,胡三通又是一个胆小之人,就算目力惊人看见了黑衣人,也绝对不敢靠近,更不用说瞧见他断了指的右手。
姜涣脑中豁然明亮,之前堵塞阻碍在他脑子里的小石子也被找到了。事情颠覆了他的想象,只怕有人借他的手陷害何闻柳,“婆婆能否写下证词,若何大人真是被人冤枉,我可保何大人无碍。”wWW.ΧìǔΜЬ.CǒΜ
“你!”老妇人怀疑地打量了姜涣几眼,“你是何人?”
“一个多管闲事的闲人,若是夫人作证,说不定可以还何大人一个公道。”
老妇人左思右想一番,随即点头赞同,姜涣找来了纸笔,老妇人口述,姜涣代笔,写下了一份供词,签字画押。
姜涣将证词收好,又前往了胡三通家中。
胡三通家中一片漆黑,姜涣翻墙而入,院内空空如也,停在院子的板车也不见了,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轴印。
姜涣心说一声不妙,破门而入,室内竟然也是空无一物,只有穿堂而过的清风和屋檐上的蜘蛛网。
姜涣回头凝视着地上深深的车轴印,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果然是被人买通了,收了钱,办完事,就一走了之了。
姜涣立马去找那一日的歌姬,酒肆的老板说好几日都没瞧见她了,去她家一瞧,果然也不在了。
年年打雁,今日被大雁啄了眼睛。难怪当初这么顺利,原来是有人设计好的,就等着他自坠陷阱。姜涣从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栽在祝铗这一条阴沟里,好在还未酿成大错,还能及时补救。
姜涣正要动身去找赵誉,刚走没几步,却又停在了门槛上。他刚和赵誉大吵了一架,近乎绝交,转头又去找他,一时间放不下这脸面,左思右想决定先去找古朗。
翌日,古朗刚回到书房,就遇上了等候多时的姜涣。
“姜兄。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古朗回想起那晚姜涣一走了之,“何闻柳的案子判了。于三日后问斩!”
“斩不得。”
古朗眉头一皱,“为何斩不得。”
“这事情还有内情,还请古大人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姜涣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供词,“古大人只要将此物呈于皇上,皇上看过后便会明白的。”
“这是什么?”古朗打开一看,脸色骤然一变,“这是……上头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那妇人亲自画押。应该不会有错。”姜涣说道。“而且胡三通和歌妓跑了。”
古朗不再耽搁,立即收好供词,拿上了官帽,立即进宫。
姜涣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直到日头偏西,古朗才从皇宫那头回来,神情沉重,“改不了,证据不足,单凭这妇人的一面之词难以使皇上撤回圣意,三司也判不了,若是要更改,除非有足够的证据。”
“证据不足。”
古朗点了点头,“根据大昭的律法,除非人证物证俱全,上缴大理寺,大理寺核实后,转交御史台,御史台审核无误后才能打回刑部重审。单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难以使三司信服。虽说皇上有最终决策权,可是这是闹得太大了,皇上也难以做决定。”
姜涣转念一想道:“祝铗,祝铗肯定还未说实话。能否再审问祝铗。”
古朗:“我去刑部问问。”
姜涣:“还有胡三通,我这就去找他。”三天的时间希望来得及。
姜涣再探胡三通的家,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了胡三通的去向。
“胡三通呀。”那邻家的老叟说道。“去南方做生意了。”
姜涣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叟回忆道:“好像是昨日日暮时分。我还问了一句,胡三通说他们发了一笔横财,要去南方做生意了,还把他的外室带走了。”
昨日日暮时分便走的,应该走不远,现在快马去追应当还能追得上!
姜涣辞别了老叟,立即追去。
城门前,姜涣正在等待严查身份,这时外头一队官差抬着两具尸体回来,周围瞧热闹的市民对着尸体小声议论。
“天子脚下谁戕害人命,这不是公然挑战天威吗?”
“我看到是像妖怪来吃人。”
“什么妖怪你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你没听说过城外的乔仙亭吗?年年都死人,之前有两个书生在乔仙亭过夜,第二天二人都死了。”
“说得神乎其神,不去瓦子里卖弄你这副口才真是埋没你的才能了。”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愉悦的笑声却缓和不了姜涣脸上的愁容,他心中预感不好,莫不是他来晚了,被他人先行一步灭口了。
官差抬着人路过他跟前,姜涣上前掀开了死者的身上的白布,枉死之人果真是仓皇出走的胡三通。
官差还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刁民,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威慑道:“你是何人?莫要妨碍官差们公干,否者鞭子伺候。”
姜涣怎会理会这狐假虎威的官差,走到另外一具尸体前,掀开一看,竟然是那日的歌姬。老叟所说的外室居然是她。
此时大胆的市民纷纷围上来,有人一眼便认出了胡三通,“哟,不是东巷口的胡三通吗?”
“是呀是呀。”身旁的人附和道。“另一个人不是他养的外室吗?这对亡命鸳鸯。”
“胡三通一直想娶外室入门,可是他家里的母老虎死活不同意,扬言要娶了这狐狸精,就和他同归于尽。这几天胡黄氏回娘家了,于是这馋嘴的老猫终于熬不住了,带和他外室走了。他家里的母老虎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都散了都散了!”官差驱散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汉们,将尸体抬回了县衙,验明身份和伤情之后呈报刑部再做定夺。
姜涣心中甚是疑惑,昨天胡三通才收拾东西南下,短短的半日之内就已经命丧九泉了。事发太突然,姜涣不得不怀疑其中的蹊跷。
仵作验尸,姜涣躲在门外偷听,胡三通胸口有一个深洞,从伤口判断,凶器应该是某种尖刺物,而凶器应该歌姬胸口的那把剪刀。
仵作推断凶手应该是先杀了胡三通,再杀了歌姬。此事发生在天子的脚下,刑部立即展开了调查,不出半日,便在城外抓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恶妇。
刑部立即升堂审问,“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恶妇双眼无神,灰头土脸,发髻衣裳混乱,似乎和什么人扭打过,身上大片血迹,听到了刑部侍郎的问话,回过神来,“妇人胡黄氏,乃是东巷口胡三通的妻子,人是我杀的,”
外头听审的姜涣眉头一皱,继续听她说下去。
“为何杀人?”
胡黄氏埋怨道:“那胡三通要和那狐狸精私奔,我气不过,就掏出了剪刀刺死了这一对狗男女。”
原来前几日胡黄氏的老母亲身染风寒,又无人照看,她便回家照看几日,不料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这一对狗男女。
胡张氏抹了把泪,“杀人偿命,左右不过是一死,大不了将这一条命还给他好了。”
说完站起身来,脚下发力,一头撞在朱红的柱子上,鲜血顿时迷糊了整张脸面,外头听审的民众一阵惊呼,胆小的吓得立马遮住了眼睛。
衙差上前一探鼻息,摇了摇头,“死了!”
刑部断案无数,见多识广,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等事情,人已归西,死前又说出了真相,只能草草结案了。索性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情,只要奏折写清楚了,大理寺那头看不出端倪就行。
而外头的姜涣却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如此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了吗?
胡三通昨日日暮时分离开,又这么巧遇上了返家的胡黄氏?再说了胡三通人生得壮硕高大,胡黄氏身材矮小,是如何一击就毙命的?这看似是意外却又不像是意外。
姜涣只觉得眼前谜团重重,如雾里看花,瞧不清真假。
他再一次来到了府衙的后院,仵作正收拾东西,姜涣上前道:“仵作,能否帮我再检查一遍。”
仵作瞧了姜涣一眼,淡淡道:“你是何人?这案子都结案了。”
姜涣掏出了一块银子,仵作眼睛一亮,原来是财神爷,笑盈盈地收下,“浑身都检查过了,就那处致命伤。”
“那里面呢?”姜涣掀开了白布,围着两人的尸体走了一圈,发现了歌姬的手里似乎拽着什么,抽出一瞧是一张绣帕,一角绣着兰花,看这布料和绣工都不像寻常人家的用品,细细一闻,上头还有少许的酒糟味。“把他们肚子打开看看。”
仵作神色一变,颇感为难,“这二人没中毒。”
俗话说死者为大,这位郎君和这二人是什么关系,连死后都不愿放过他们。
姜涣瞧出了仵作的为难,一摊手,“把银子拿来。”
这到嘴的银子哪有吐出去的道理,仵作立即卷起了袖子,拿上工具,“请郎君让位了。”
日头偏西,仵作忍着腥臭忙活了一下午,“郎君,并无中毒的迹象。”
“谁让你看他中毒了。”姜涣若是要验毒,一枚银证便可验出,何必大费周章,再说了,若真是中了无色无味的毒药,一个小小的仵作也验不出。“瞧瞧他们吃了什么?”
仵作本以为遇上了一个出手阔绰的主,哪知这东家忒不好伺候。仵作拨弄肚子的污秽,“女的瞧不出来,嚼得太碎了,看不清。男的肚子里倒是看得清,应该是吃得太快了,来不及嚼碎就吞下去了,看上去好像是禽类的肫。看这色泽二人应该是吃的同一种东西。”
“肫?鸡肫?”姜涣摩挲着手里的丝巾,再低头嗅了嗅胡三通的前襟,一股呛鼻的酒味,死前去过酒楼。
“这可是稀罕物。”仵作咂舌说道。“朝中的士族门阀都不一定吃得起,这二人死前能够吃到这好东西,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这老丈似乎知道不少,“仔细说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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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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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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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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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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