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气氛严峻,吵嚷不休,脸色灰白的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一群大臣吵得不可开交。一旁垂帘听政的太后神情严肃,就连珠钗的珠光也暗哑了几分。
“皇上,为今之计,得安抚民众,平息舆论。”说话的是一个脸庞身阔,面带富贵气相的中年男子,他便是朝廷士族门阀之首唐湫。
自武帝一平战乱建立了大昭后,收拢了这群士族门阀,用于平衡朝中的各个势力。
“皇上,彗星现世定是有所预兆。臣以为应当彻查全国重大的冤案,轻罪赦免,重罪减刑,安抚民心,再择吉日去祭天。”说话的乃是当朝的右相卫樵。
卫樵是唐湫的死对头,卫樵曾向提出变法,整顿朝廷的这股奢靡之风。缓解各方之前的矛盾,可这触及了士族门阀的利益,遭到了唐湫等士族门阀竭力反对。
起初先皇为了拉拢这批士族门阀,维系新旧之间的平衡,给了这群士族门阀太多的权利,以至于朝廷现在被搅得乌烟瘴气,上下人人攀比,穷奢极欲,为此还加大的赋税,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背上沉重的赋税,哀声怨道,有伤国体。
武将也趁机参了一脚,“皇上,依下官而言,朝堂阴气过重,滋生一些不好的风气,应当广开门路,多引荐武将入朝,阴阳平衡,才是正道。”
文官心里都明白武官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大昭重文轻武,武官向来自为一脉,处处又受到了这帮文弱文官的压制,自然想要趁此机会挫一挫文官的锐气。
“皇上臣以为……”
“皇上”
“皇上”
……
赵烝全程沉默不言,仿佛今日来就是为了看这群臣吵架的。
皇帝被吵得头昏脑涨,不得不出来说两句,结束了这场无休止地争吵:“长星现世,定是上天警示人君的过失。朕自南巡归来,朕对时政有所疏漏,上天才降下长星以警示,彻查全国是否有重大的冤案,轻罪赦免,重罪减刑,朕斋戒三月,以求上天宽恕。期间由珉王监国,太后听政。朕累了,退朝吧。”
狭长的夹道上,一辆镂空镶金的马车缓缓地驶过长道,赵烝在朝堂之上那副淡然处之的面具彻底地遮不住内心的慌乱了。
子不语乱力乱神。赵烝自是不信,可是民间会舆论,文士会批驳,人言可畏,胜过三尺寒刀,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又生祸端。
他自诩算无遗策,可昨夜一幕却打乱了他的计划。自动回到京城之后,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外力所打乱,先是太后起疑,而后又是赵誉失踪,如今就连老天爷都要和他过不去。
赵烝:“聂青。”
聂青低声应道:“何事。”
“盯紧各家,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汇报。”赵烝说道。“这几日你留在京城,让兰桡即刻出发去找人,找不到人就不要回来见我!”
聂青应声道:“是!”
延绵不断地碧翠青山下,枣红骏马飞快行驶在官道上,兰桡领了命后,点了几个人手,即刻启程,连夜启程快马加鞭,于三日后夜晚到达了烆州。
京城。
烈日炎炎,午间送来的一丝凉风都夹杂这头的暑气,知了藏在树枝上叫个不停,姜涣手持蒲扇,盘腿坐在竹榻上看着优伶在排演。
“哎死狗,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安排的。”赵誉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对于鬼神也只报了三分敬畏之心,那一场长星示变,看似无心,自己仔细一琢磨还有人为的迹象。
姜涣摇着蒲扇,懒洋洋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皇帝祭天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你只要在稍微远的距离,将焰火绑在箭尾上,在固定的时间射出,夜晚瞧不清细节,乍一看还挺像长星过境。”赵誉转头看向墙角,“而且后院墙角还有残余的火药。”琇書網
什么长星示变,都是姜涣整出来的幺蛾子。山寨会用一种特质的焰火来传递信号,声音小,亮度高,稍作改良还是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的。
“驴儿真的越来越聪明,比那些只会玩弄风月,自以为是的蠢货强多了。”姜涣喝了一口酸梅汤,“三十六计,攻心为上。赵烝和皇帝若是心胸坦荡,又怎么会在意呢?再说了现在人心惶惶,众口铄金,这不是正和我们意。”
京城里的太学生会写文章批驳,平民也会议论,姜涣还未动手就闹得他们心慌不安了,慌乱之下难免露出让他们有机可乘的破绽。
姜涣这一招看似荒唐,实则精妙。官家最敬畏这等天授王权之事,他们无法怀疑和反驳,只能老实被姜涣牵着鼻子走。
姜涣给赵誉盛了一碗酸梅汤,“我们该操心的,是你的授业恩师于思堂的事。”
于思堂的三朝元老,龙璋阁的大学士,还是赵誉的授业恩师,唯一一个能够证明赵誉身份的人,此人既不附庸党派,也不勾心斗角,在朝中并无实权,可在朝中具有极高的威望,而且朝廷大半的官员都是他的学生。
“我已经找到了他的宅地,剩下的就要看你了,如何短暂的时间内说服他让他明白且相信你的身份。”姜涣说道。
若是无法取信于思堂,轻则暴露,重则没命。
同期的元老几年来皆告老还乡了,唯独他还留在京城里,也不上朝参政,成日赏花教书,喝茶下棋,每年科举才出来走动。
他总是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块碧玉,雕刻着双鱼戏珠,据说还是武帝御赐的。每天将糟乱的山羊须整理得一丝不苟,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捏着书卷摇头晃脑,若是遇上赵誉偷懒了,戒尺毫不留情抽下去,赵誉对戒尺记忆犹新,总不能拿着一根戒尺上门吧。
赵誉喝着酸梅汤陷入了沉思。
外面日头毒辣,这树荫下也不见凉快,赵誉呈大字躺在竹榻上,看着头顶上知了,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童年趣事,不禁笑出了声来。
姜涣转过头来,“傻驴儿,你笑什么呢?”
赵誉灵光一闪,翻然起身,“我知道该如何取信于思堂了,有一件事,就只有我和于思堂知道。”
是夜,月朗星稀,姜涣骑驴走过夹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高门显贵屋宅里笙箫彻夜不绝。香烛的香味夹杂着炽烤羊肉的香气,让姜涣一瞬间回到了山寨里。
他心想也不知道姜婉怎么样了,应该没有发现吧。
于思堂在首山下买一座小别院,别院依河修建,后院大片的竹林,门前还种植了许多兰草和红梅,山水风光,竹兰梅菊,一应俱全,没有士族那标新又怪异的品味。
姜涣和赵誉约上了屋檐,沿着屋脊潜入府中,按照赵誉对于思堂的了解,此时应该在书房内专研书法。
二人避开巡逻的家丁来到书房顶端,姜涣掀起了一瓦,看见一个年过古稀的白发老人坐在书案前提笔书写,神情专注,不闻外事。
这时,门口的家丁前来通报,“老爷,礼部尚书崔璞明求见。”
礼部尚书掌管祭祀等事物,想必是为了前几夜那长星示变而来。可是就算是有事求见,也不选择大晚上前来。
“死狗啊,”赵誉说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说于思堂是谁的人?”
那冒牌货虽然和他长得一样,但也是表相,一和人交谈就很容易露出马脚,可是冒牌货至今没有被人识破,赵烝显然做足了准备,从里到外皆和赵誉无二。可是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做到,除非有人将赵誉从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抖了出来。
姜涣:“你担心连于思堂也背叛了你。”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树叶,可我第一次见到那冒牌货时,简直是和我一个模子里长出来。起初我猜测赵烝很早就开始准备这计划,挑选合适的人模仿我的动作习惯,向他诉说我的事情,我身边的人全部都是赵烝的人手。你说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从小教我读书写字的于思堂呢?”
“这是一种可能。”姜涣说道,“先瞧瞧,若于思堂真的是赵烝的人,再想别的办法。”
姜涣抓着赵誉的衣领,借着黑夜避开家丁的目光,飞到了正厅的屋顶上。熟练地掀开一瓦,透过烛光,看见屋檐下两个脑袋。
“深夜前来叨扰,望恩师莫怪。”崔璞明放下茶盏,“学生前来,乃是为了忽降长星一事。皇上斋戒三月,安抚民心。但仍有人在制造舆论,甚至……甚至有人说皇帝不是皇帝。”
于思堂呵斥一声,“荒唐!”
屋顶的赵誉不由衷心里一震,过了这么多年,于思堂的余威仍在。
崔璞明噤若寒蝉,腰杆僵直道:“学生,学生不敢妄论,上回皇帝南巡,回来之后便有了少许变化。珉王说受惊吓所致,太后又盘问了身旁服侍的太监和宫女,一个小宫女熬不住太后的追问,说出一个事:她在烆州的雀煌山庄,曾经看见了两个陛下。”
于思堂眉头一紧,“两个陛下!?”
“是,太后再想追问详细的情况,那个宫女却意外坠湖死了。”崔璞明说道。“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于思堂若有所思地抚着那根根分明的山羊须,半晌之后,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太后和学生。”崔璞明说道。“学生询问恩师,陛下是在你的学生,想要你亲自验证。若是真的,学生甘愿受罚。若是假的,那就是谋朝篡位的大罪。”
屋顶上的姜涣低声道:“看来我们也不是孤立无援,你那便宜老娘说不定还是我们的靠山。”
赵誉冷哼一声:“那可未必。看这样子她怀疑皇帝是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的用心查,还怕打探不到我的消息吗?”
“此事事关重大。容老夫认真思忖。”于思堂说道。“过几天我会给你答复的。”
崔璞明知道于思堂是答应了,起身告退。
于思堂一人踩着月光,垂着脑袋,背着手回到了书房里,对着那花鸟纹镂空檀木书柜沉默了半晌。赵誉趴在屋顶上,戳了戳身旁的姜涣:“死狗,你觉得我老师是否……。”
“还说不准,就看他今后如何行动了。”姜涣说道。“若是进宫,那还可信,若是去了珉王府,驴儿,你日后得大义灭亲了。”
于思堂三朝元老,为人刚正不阿,手中还有武帝的丹书铁劵,即使赵誉想要为难他也无可奈何,可难以接受昔日教导自己读书认字的老师也背叛了自己。
烛火已经燃烧过半,于思堂走出了书房,朝守门的小厮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
“取我官服来。”于思堂道。“我要进宫。”
赵誉在楼上趴了一夜,胳膊又酸又麻,听到这一句,心里不由衷松了一开口气,在这偌大的京城总算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烆州。
烈日如同炭火炽烤的脊背,迎面走来的马车也是有气无力,仿佛要被太阳晒化了。
“车夫在前面的茶铺停下吧。”婢女晚晴说道。“小姐透透气,喝口茶水吧,马车里太闷热了。”
那婢女生得伶俐小巧,十来岁的少女,腰间还挂着一串铃铛,跟茶博士要了几壶茶水,坐在树下休息。
这时,官道上迎面走来个骑马的英俊男子,仿佛是话本里潇洒的剑客。此人便是寻找赵誉多日的兰桡。
他来烆州已经有些时日了,却仍未打听到任何关于赵誉的消息。据聂青说,最后一次见到赵誉是在乌柳巷子内,他的身边还有位高手,此后再也没有他的身影和消息了。
难道是被那位高手带走了?
兰桡毫无头绪,口干舌燥,索性在茶棚休息片刻。
喝茶乘凉期间,和店小二说起了闲话,“小二,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店小二随口道:“不瞒您说,已经快二十年了。这方圆五里就只有我这一家茶摊。来来往往的都要在我这歇脚吃茶。”
“那和你打听个人。”说着,兰桡拿着赵誉画像给小二辨认。“可曾见过,半年前曾到烆州。”
小二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是长得特别的总会有几分印象。
画像上的人长得眉清目秀,像是一个贵公子。小二想了半天,遗憾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没见过。这公子长得这般俊秀,我一定会有影响才对。”
“小二还你茶壶。”晚晴掏出了钱袋,付清了差钱,转身时瞧见了那一副的画像,暗自惊讶了一声。
兰桡抓着她问道:“莫非姑娘见过此人。”
晚晴胆怯后退了几步,疑狐地又看了好几眼之后,慢慢地点了点头,“见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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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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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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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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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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