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春光明媚的好时机,姜涣倒不急着赶往京城,而是在烆州溜达逗留了一月,趁着春光上好,演了几出戏,挣了点上京的银钱。
赵誉化名姜驴儿,白日在戏班子里打打下手,晚上还有被姜涣抓来练功,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身体不见消瘦却壮实了不少。
一月后,浓湿的清明雨季,姜涣离开了烆州,北上京城,历时三个月,走走停停,总算到了京城。
城门的守卫验过了身份文书后,放人进城,赵誉骑着一头青驴,缓缓地走过外城,绕过了护城河,时隔一年时光,再一次回到了这梦寐以求的地方。
金顶朱户,碧瓦盈檐,四边红粉泥墙,两下雕栏玉砌,达官显贵的屋宇宅地高大雄壮,豪华奢侈,地位越高,越是极尽精饬妍丽,独标新貌。富家大商的屋宇趋近与模仿贵族官僚,越发的奢靡和标新立异。
记得三年前姜涣初次上京,便被京城里的穷奢极侈震惊到了,人间仙境都不足以概括眼前的奢靡,简直就是用金玉雕砌的屋寨。一寸的花费,便是一个一个小县城的一年的税供。
时隔多年了,这股奢靡之气不减反增,姜涣再一次感受到了京城华贵华丽,人物豪气,以及自以为是。
姜涣住入了提前安排好的庭院内,里头附带着小园林。赵誉依在窗边,迎面春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香脂气。
他若有所思地坐在栏杆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金玉飞檐。夕阳之下,烨烨生辉,说是神仙府邸也不足为过。
姜涣瞅了一眼赵誉,这人到京城后沉默不言,眼里不是回到家乡的欣喜,也不是对未来的担忧,更不是对赵烝的恐惧,而是一种看惯沉浮的淡然。
“哑巴了!”姜涣凑到赵誉身旁,顺着目光看去,目光所到之处尽是雕栏画栋,姜涣揉了揉眼睛,“有点晃眼。”m.xiumb.com
“这还不算什么。”赵誉说道。“我曾去卫樵的府邸看过,宏伟壮丽,正厅以琉璃瓦覆盖,正午之下金碧辉煌,后堂起有盖楼大阁,阁堂张舍,古玩珍宝,奇花异草,堪比皇宫大院。这还是一小部分,里头湖畔泊假山,楼阁前种满了各色的牡丹,春天一来,可独抱春色。”
姜涣讥笑道:“上求材,臣残木;上求鱼,臣乾谷。这里面也有你不少功劳吧!”
这赵誉还真是没法推脱,“先帝在世时讲究节俭,也颁布不少的诏令遏制这股奢靡之风,可也是杯水车薪,权贵们总会有办法在别处下心思。先帝年老了,更是无暇顾及贵族们之间这股奢靡之风,他们便东风又起,甚至气焰更胜了,我一个小小的皇帝,一面要拉拢朝臣一面要面对国政,分身乏术,还真是疏忽了。”
身边的优伶们进进出出,各司其职。
赵誉:“连落脚的宅院都安排好了,京城里应该还有你不少的眼线吧,看来科举之路走不通你并没有放弃追查真相。”
“我怎么会在一条路吊死呢?”科举之路被堵,姜涣不会就此罢休,另选它路。没想到这一手准备会在今日派上用场。“时间尚早,打探消息的人也没回来,去州桥夜市看看。”
姜涣乃是唱戏的优伶,地位低下,只能穿廉价的白袍,和街上衣着显丽的贵族相比就是锦帕和抹布在街上走,旁人瞧见自己一身白袍,白眼都懒得赏。
赵誉换上一张人皮面具,同样一身白袍,两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像披麻戴孝。
入夜的朱雀门外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行至龙津桥,州桥南边,满街水饭,姜涣一路走过去,按着眼花缭乱,各类肉铺,梅家鹅鸭鸡兔,鹿家肚肺鳝鱼包子,腰肾鸡碎,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梅子姜,直至龙津桥须脑子肉止,直至三更才歇市。
“三狗没来还真是可惜了。”姜涣拿着一串冰雪冷元子,“这都是他爱吃的。”
两人找了间小酒铺坐下,一位不请自来的歌女坐在姜涣身旁,为二人斟酒唱歌,姜涣摸出了几枚铜钱。
歌女一瞧这哥哥长得俊,心却扣成一个铁公鸡。
“京城这几日这么热闹。”斜坐的一个青袍的文士说道。“官家过几日又要祭天了。”
“上个月不是才祭过天吗?”同桌一位白袍文士问道。
姜涣侧过头,去听几人谈话。
“二位爷有所不知了。”酒博士低声道。“这几段时间不知怎么了,白虹贯日,天见异象,官家怕出事了,斋戒一月,在首山祭天祈福。”
姜涣好奇道:“祈福可是大事,我们这些平民是不是就能一睹天颜了?”
“二位客官是刚入城吧。”酒博士说道。“您要是前几个月来还可以看见,可是这一次就说不准了。这官家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卧床不起,心慌心惊,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正广招天下能人,谁能为官家医治怪病,封官进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姜涣来了兴趣,“我游走四方,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病。”
“去年官家南巡,不料在烆州遇刺,虽说最后有惊无险,但落下了心慌的毛病。”酒博士说道。
赵誉和姜涣相视一眼,默默喝着酒。
只怕是心病,偷拿不该拿的东西,而主人又下落不明,能不心慌。姜涣心说道。
姜涣又问:“官家患有恶疾,那祭天又是谁?”
“据说珉王和太后。”
赵誉喝了一口酒,掩盖了眼底的惊讶,费尽心机都看不见的人,居然就送到了他们面前,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若是好好地利用此次机会岂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吗?
赵誉朝姜涣使了一个眼色,姜涣好整以暇吃着花生,赵誉心里不爽地骂了一句:这个死狗!
“三日后乃是吉日,戌时在首山祭天。”酒博士说道。“祭天要用的经幡香烛都是赶制出来了。”
姜涣又喝了几壶,身旁的人开始漫天吹嘘,已至三更,渐渐闭市,他放下了铜板慢悠悠地走回去。
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撒下一片斑斓,黑白沦落分明,纤微尽显。
派去打探消息的眼线也回来了,这几日皇宫的精力皆是在三日后的祭天上,太后和皇上异常的重视,为此,前前后后大办了好几场法事。
“祭天仪式这等大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够袖手旁观呢。”
赵誉知道姜涣要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当初为了计划的保密性,所有具体实施的计划只有姜涣[a1]知道。为了就是谨防一人被捕牵连整体,泄露了所有的计划。戏班子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对外也称一个姜狗儿一个姜驴儿。
姜涣:“可还有人追查赵誉的下落吗?”
眼线摇了摇头。
“你兜兜转转三个月才到京城,不是为了多拿几两银子和制造一个完美的身份。”赵誉摸着脸上精巧细致的面皮,“你是为了躲避赵烝?”
姜涣惊喜地哎呀一声,感慨道:“驴儿真是越来越聪明,都瞒不了你了。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把你拐回了山寨里之后,便找人在烆州里打听,却再也没有见到聂青,也没有人在暗自打听你的消息。”
赵誉这等心腹大患,赵烝必定会斩草除根。聂青没有抓到他,赵烝是不会轻易地息事宁人,他这个人,绝对不会让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在世上。
“我之前还以为有一场苦斗,没想到他居然继续追杀你。或许是他托大,认为单凭你一个人也难掀起风浪。我若是他,绝对不会放任你活在这世上。”姜涣说道。“他没有继续追杀你,想必是出现了某一种状况,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你。”
赵誉笑道:“人算总是不如天算,赵烝终究是肉体凡胎,总会有算漏的时候。”
姜涣:“不管是什么,他已经错过这个好机会了。现在风水轮流转,”
乌云遮月,天气闷热得厉害,天边闪过几道白光,雷声闷闷,像龙王在低吼,珉王宅依山傍水,后院水榭制作雄丽,湖中荷花开放,接天连叶,十分壮阔。
和风拂面,却未有片刻的凉爽,聂青穿过曲折长廊,走到赵烝面前单膝跪下,“王爷,有何吩咐。”
聂青上次办事不利,被赵烝狠狠地责罚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半年,这几日才恢复过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次一定要找到他。”赵烝始终背对着聂青。宽阔的背影消瘦了不少,声音一如既往冷冽,“出手小心一些,不要再让太后起疑了。”
“她看出来…..”
“这倒是没有,近日京城不太平,行事小心低调,这次再办不好,”赵烝侧过身,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寒光,“提头来见!”
聂青沉声应了一声,“是。”
聂青转身离开,赵烝独自一人吹着闷热的和风,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皇帝回宫后,心细如尘的太后一眼就瞧出了皇帝不同,好在赵烝早有安排,自动请罪自罚,安插在皇帝身旁的太监从中周旋,勉强打消了太后心中的疑虑。
这次绝对不能有失,否者功亏一篑。
大雨磅礴而至,雨脚密集地敲打在屋檐上,姜涣的屋内烛光未央,赵誉推门进去,姜涣正在伏案书写,走进一瞧,居然在写戏。
“又在讽刺谁呢?”
姜涣写完了最后一字,收笔,揉了揉肩膀,“看谁不爽,就写谁。”
“那我可难逃你的一笔了。”赵誉打趣说道。
“你这张嘴巴越发地厉害,来日你舌战群臣,我想一定能够名垂青史。”姜涣说道。
“我还不知道有没有那机会呢。”
姜涣合上折子,看了一眼赵誉,“名字就叫《傀儡归乡记》,明天交给优伶去排演了,这出好戏能够帮我们一个大忙的。”
三日后,五月十七日,天子祭日月星辰。
酉时三刻,金鸡西沉,万鸟归巢。
此番祭奠由卫樵主持,布置道场,奉上牲品鲜果。经幡蔽空,烛光熠熠,道士们坐在祭坛两旁,嘴里低声诵唱着皇上亲手写的一篇《敬天表》。文武官员早早就位,赵誉和姜涣也混迹其中,百姓只能拥挤在祭坛两侧。双掌合十,跪地祈祷。
戌时,天地昏黄,万物朦胧,三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驶来,最前头的马车停稳,车旁的內侍高声道:“皇上驾到!”
百官跪地行礼,声呼万岁。
一场声势浩大的行礼还未结束,紧接着便是太后和珉王。
“他居然来了?”赵誉今日真是福星庇佑,竟然让他再此处见到了三个人,“你说我现在冲出去会怎么样?”
“还用问,死路一条。”姜涣第一次见到这冒牌的皇帝,略微感到诧异,“还真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姜涣仔细对比了两张脸,后者脸色泛白,有气无力,单靠着一身龙袍撑着那帝王的气焰。“还是不一样。这世界上就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们还是有些不同。”
赵誉好奇问道:“有何不同?”
“现在。”姜涣说道。“你非吴下阿蒙,他也今不如昔了。”
两人蜷缩在地上,头碰着头,窃窃私语,像极了被先生罚跪的两个小孩在偷偷地说着小话。
浩海星海如幕,天光华明亮,皇帝祭酒行礼,祷告上天。这时,天空一角划过一颗彗星,拖着硕大的尾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晃而过,消失在天际。
“长星示变。”诸星司的大臣们登时惊慌不已,长星现世,必有兵灾。
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早已左立难安,诚惶诚恐,赵烝率先反映过,压制了人群的舆论。
在大昭子民崇尚天地,皇帝乃是天子,天子的旨意便是神的旨意,前几日白虹贯日,今日又遇上了彗星突变,天子祭天却迎来了天神的怒意。这是否暗示这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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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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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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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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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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