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祝收回手来,对讹兽微欠了欠身:“他还小,不知礼数。”手握成拳头放在身后,血顺着指缝不断流下来。
讹兽没什么反应,好像刚才差点杀了萧宁成的不是它一样,语气满不在乎:“哎呀哎呀,都是小事呀,不要放在心上。”
“那么,就让我来介绍一下比赛吧,规则很简单,我在这林子里面藏了一样东西,只要找到它就算赢了。因为林子似乎有点大,所以我再给你们一个提示,听好了呦。”
“高树之下,深水之中,天虹之巅。”
“人类呀,”它抖了抖尾巴,发出一句感慨,“想要的远在天边,不想要的近在眼前。”
六人等了等,见它没再说别的,互看了一眼,就绕开它,向林子深处走去。
讹兽安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鼻尖嗅了嗅,喃喃道:“唔,熟悉的味道。”
两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等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了,吕祝厌恶地把手掌的血抹到萧宁成的衣服上,咬牙狠道:“你再犯蠢,我也保不住你。”
萧宁成一脸的不服气,但面对吕祝,他又有点胆怯,因此并不敢对人这么冒犯的行为做什么,只是不满地反驳了一句:“我哪里知道。”
老罗在后面打着哈哈:“吕大人就不要说他了,萧大人说到底年级还轻嘛。”
萧宁成看不上他,明知人是为自己说话的,却也不念他的好,仰着头冷哼了一声。
老罗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微微弓着背跟在两人身后,只是一双黑黢黢的,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
“高树之下,深水之中,天虹之巅。”遥奚安摸着下巴,“这形容的是哪儿啊……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三个地方?”
“不应该,讹兽说的很明确,它把一个东西藏了起来。”陆澜复看着人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红色果子,往衣服上蹭了蹭,张嘴就是一口,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遥奚安没隔空领会到陆先生这嫌弃的心情,心满意足地吃着果子;“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是哪儿啊,又有高树,又有深水,又有天虹。”
她说着,仰起头来:“天虹……现在也没有啊。”
“最好找的是高树。”方阙重忽然开口,他停在一棵极粗壮的树木旁,挽起袖子。
遥奚安目瞪口呆,反应了会儿把嘴里嚼碎的果肉吞下去:“你……这是要干嘛?”
方阙重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遥奚安仰头望着那个爬树的矫健身影,震惊地摇了摇头:“这位方……都尉,在我心中真不是爬树的人。”
陆澜复任何情况下都镇定自若,此刻也仰着头看着方阙重离那几乎在天边的树冠越来越近:“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遥奚安慢吞吞地把果核转了一圈,将上面的果肉细细啃掉了,想了想回答道:“那种吧……就好像是,有一天,神现世了,对世人说,将有一场大雨来袭,将整个城池淹没,所有人都会死,但他在海上留了一条船,上船的人就可以逃离这场灾难。于是所有的人都张皇失措地向那艘船奔跑,只有他,没有动。”
“他就留在岸上,看着船驶远了,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待大雨来。”
陆澜复微微笑了一下:“听上去……”
“嗯?”遥奚安回头看他。
但陆澜复没来得及说完,方阙重已经顺着树快速滑了下来。
“这里确实是岛,只不过很大,”他调整了一下刀带,大步向前走去,“在大概中央位置,有一棵树,形状像是榕树,非常高,且冠幅广展,可能是提示里所指的高树。”
几人暂时也没有别的信息,因此当下也不犹豫,径直朝那棵榕树前进。
部分是山路,因此刚才虽然看着不算太远,但走了两个时辰左右还是没有走到。遥奚安这下是真的疲惫,她也不谦让掩饰,拖长调子长叹一声,挨着一棵树一屁股坐了下来:“我是、真的、累啊。”
陆澜复见她说吐两个字喘口气的样子,知道她确实是没力气了,转头对方阙重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方阙重那张脸上永远没有表情,好像五官是雕上去一丝一毫都不能动的一般,停下来后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我们能发现的,吕祝他们也能发现。”
遥奚安明白他的意思,大家目标一致,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很是哎呦了两声,但也没多说,扶着树十分顽强地站了起来。
方阙重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他们两个:“太阳的位置没有变过。”xǐυmь.℃òm
陆澜复跟着望去,应了一声:“我记得我们到这里的时候,看日头大概是巳时,而现在……太阳还在那里。”
遥奚安靠着树转了转脖子:“看样子,比赛没有结果,我们是彻底出不去了。我本来以为我们是困在一个地方,现在看来,我们是困在了一段时间里。”
陆澜复抬手扶了她一下:“这是讹兽能做到的事情吗?”
遥奚安这回真的是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不是,除了那只兔子以外,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三人又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林子里像是只有他们三个人,除了枝头的鸟鸣声,就只有他们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偶尔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有凝在毛绒绒的树叶表面的露水打下来,发出极低的水滴破碎的声音。
一片安静中,遥奚安忽然开口:“我们好像快到了。”
“嗯?”
她抬手凭空握了一下空气,像是用柔软的掌心感受什么:“湿气很重。”
他们三人一行,没有谁明说,但是自觉形成了方阙重打头阵,遥奚安在中间,陆澜复断后的阵型,此刻方阙重已经在前面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也忽然停下了脚步:“你说的对。”
“什么?”遥奚安没懂,回头看了陆澜复一眼,两人跟上去。
走到方阙重身边,就见前方一棵树上绑着一个人,那人垂着脑袋,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一下子抬起头来,然后大叫道:“救命!”
“还是熟人啊……”遥奚安看着萧宁成那张被人打过了的青青紫紫的脸,有些愉悦地摸了摸下巴,“虽然说吕祝和老罗看着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想到,反水反的这么快,啧,可真是各种老手。”
萧宁成每次一看到方阙重就硬要凹出一张大爷似的脸,如今大概真是被打狠了,哭得泪涕俱下,扯着嗓子嗷嚎着救命。
方阙重走到他跟前,低头不知在打量什么,遥奚安抱着胳膊跟在他后面,就在这时,看到一根箭一样的东西向方阙重射了过去。
遥奚安反应迅速,从腰间抽出长鞭抬手就甩了过去,正将那个东西横抽出去,等落到地上了,才看清是根削尖了的树枝。顺着刚才射来的方向望去,就见老罗蹲在那里,手里拿了个笛子似的木管,想来就是用这东西将那自制的箭吹出来的。
老罗见自己被发现了,还不慌不忙冲他们笑了笑。
他这一笑,连遥奚安也觉出问题,和陆澜复两人迅速追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四周陡然升起的雾气。
这雾来的不寻常,且脚下仅迟疑片刻,就已经将他们全部围绕了起来。
遥奚安觉得古怪,抬手触摸,只感觉并不像真的雾水一般湿润冰凉,反而有些干燥,像是烧桔梗升起的烟气。
“遥奚安。”陆澜复忽然开口叫她,遥奚安扭过头去,见陆澜复面色古怪,而他面前的那片雾气中正伸出一只手来,五指白皙纤长,细看来……
“是你的手。”
遥奚安猛地缩回了手,盯着四周想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是困阵啊。”
“嗯?”陆澜复看向她。
遥奚安解释道:“阵有不同,有些是杀阵,用于杀人,有些是困阵,效力柔和的多,只用于困住人。”说着她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愧是吕家的术士,天天不是符就是阵的。”
“怎么破阵?”
“这倒不难,”遥奚安顺着这一圈白雾,边走边点着指尖,“阵的能量来源于阵眼,想要破开一个阵,只要找到阵眼毁了它就好。用于困阵的阵眼,通常来讲,并不会是很厉害的东西。”
她绕着计算了一圈,原本轻松的脸上忽然沉了下来,变得有点难看。
陆澜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她正盯着被绑在树上的萧宁成。
“……是他?”
遥奚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原以为吕祝只做困阵是因为时间不够,没想到问题关键竟然是阵眼,用普通人做阵眼确实支撑不了杀阵。他是打量我不肯杀人。”她嗤笑了一声,脸色却有点愧疚似的,“可我……确实不能杀人。”
遥奚安微微垂下眼睛去,最后一句话说的又轻又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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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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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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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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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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