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颜渊摇头:“并非如此,梁浅飞升已经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五年期内,梁深早已入了轮回,应该是梁浅擅入了轮回道将已经转世的梁深带了回来。”轮回之道非亡者不可进,她以一介肉身进去,必然会遭到千刀万剐之行,想必吃了不少苦。
如今浮生才算弄明白昴日星君那句话的深意。
别人所求的幸福都是唾手可得,只有她和梁浅,一遍遍的被命运的齿轮碾压,苦海无边。
“我倒是有几点弄不明白。”浮生盯着梁深的脸:“你说你与梁浅是姐弟,可为何你们却生得一点都不像,还有,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好像不认识梁浅了,仙宫之上她虽性子怪,但也只是任性了些,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颜渊在一旁觑着梁深的脸色,提到仙宫时他明显暗了暗,眼底像是一座积攒了仇恨的火山,梁深一抬头,正好对上颜渊考究的目光,张卡哑了哑,颜渊笑笑:“但说无妨。我屹于六界之外,不站在任何人的一边。”
“我与阿姊并不是什么同父同母的姐弟,只是碰巧都被人丢弃,才决定相互依偎,至于另一件事……”
“因为辛广。”梁深像是用尽了全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语调起伏平缓。可那止不住的颤抖依旧还是出卖了他,孩童捏紧了小小的拳头问,浮生:“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你们那个仙君辛广是个好人吗?”
浮生对于辛广不是没有疙瘩。
在慈宁县,季伯带着一群愚昧百姓要拿她祭天……其实祭也就祭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如果真说祭天能换来人间长久的太平久安她死的也舒心,正巧那时正碰上她不想活了,一把火烧了她也得个干脆。
可偏偏,事与愿违。
辛广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硬要带她回头去看看她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几个时刻,每一幕都把她往死里逼,逼来逼去她就疯了,见人就想砍,倒是正中了辛广那个腹黑男人的下怀,要不是后来薛上临时唤醒她的神智,估计今天她没成魔癫狂而死也差不多成个六界中人人喊打的大魔头了。少说估计也得统一一个界。
但是这一切来得太匆忙,去的也太匆忙,当时她的心里被更大的悲伤所填满,而且她幼时又与辛广相交甚密,所以关于辛广是好是坏也懒得再去评价。只是心里暗暗的隔开一座墙,时刻提醒自己提防这个人。
“易宗死后,阿姊不是没有调查过这个人,还派人去易宗口中的衡裕山庄探了个究竟。可衡裕山庄从来就没有什么顾绍,更没有什么易宗。衡裕山庄家主姓齐,虽说家大业大,却向来不掺和政事,之中更没有什么当过君主的人,倒是在易宗死的前一天,他们听到消息,说南朝有异动,南朝大将军秘密接到线报,天山有长生不老药,让人数派兵增援。那些将军都是刀光里来剑雨里去,又怎么会因为一颗莫须有的长生不老药大刀阔斧的整兵前去,也就是说,当时天山山脚下并没有什么两万精兵。”
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两万人头可不是说变出来就变出来的。况且根据梁深所言,那天梁浅的确是带着所有人杀光了山脚的两万精兵,天山的血气散了好多天才算散尽。
浮生的脑子乱的像一锅粥,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所遗忘,她强忍住内心的躁动,仔细去想,脑中一闪而过一个疑惑——飞升之人是不可以有杀戮罪的。那梁浅杀的又是什么?
既然四长老在她幼时就将她与莲池相联结,那池中便是从那时开始堆积生灵,既然是从那时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颜渊略有所思:“神佛不得杀有情众生。有飞升神迹的人更是如此,那莲池之下埋得应该是些妖物。”
四长老、顾绍、甚至是易宗……
都在为这一天埋下伏笔。三个人处心积虑,由顾绍牵头,上演一出骠兵踏铁上天山,遇见梁浅后假意相信,还吞下喜乐草,而后由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长老粉墨登场,救回天山族人的小英雄,并扶持她坐上五长老的位置,最后再由易宗引出两万阴兵围剿天山,逼梁浅为救梁深性命入六道轮回。
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盘上,弹指间灰飞烟灭,偏偏他身上又没有一丝血光。
若是依照这样推断,梁浅早在易宗来之前便察觉莲池水有异,还没来得及调查,易宗便谜一样的出现了,梁浅与易宗相互周旋,相互试探,却没想到棋差一招,易宗狠辣至极,为将她最后一条路封死直接冒险除掉梁深。而梁深最后又被梁浅救了回来,无论旁人怎么查功德簿,梁深的名字都还在人世,对于那人来说,也就不算是犯了杀戮……浮生恍然大悟,地府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做买卖的地方,除非是上头早已经交代好。
能神通广大到如此,甚至还能凭空变出两万阴兵的人,除了那个人,再无他人。
浮生只觉得身上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心中悲凉无限,原来一切早已在那人……辛广的编排之内。
他要什么呢?
坐拥六界,享盛世繁华,为何偏偏要与一个小小的天山过不去,接连幻出三个虚像与天山众生斗智斗勇。既想保全自己一身浩然正气又想达成目的。可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当梁浅成了仙后,他的阴谋就注定要被人掀开。
与梁深彻夜长谈之后,浮生心里更乱成了蛛丝,结满了复杂。
梁浅究竟和辛广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被允许将梁深救回来。天山莲池涨潮又与辛广有什么关联,这一切除了她二人旁人再也无从得知。
梁浅,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深不见底的夜色突然飘起了阵阵小雪,混着凉沁沁的雨水落在浮生的脸上,让她陡然间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知何时她走到了荒无人烟的半山腰,四处皆是蓬乱又黑漆的杂木。远远看着前方似乎亮起了一点明灯,在浓夜中宛若引路灯,本以为是哪个巡山的门徒,结果走进一看,才发现杂木之后是一个洞穴,里面有人点了一豆烛光。ωωω.χΙυΜЬ.Cǒm
烛光闪跃,将她的影子倾泻而上,在土墙上落下一片温柔的斑驳。
浮生忍不住走了进去,颜渊正侧对着她削一块竹笛。
“来了?”他始终波澜不惊,像是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
浮生“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颜渊的手洁白如素,一根白竹在他修长的手指尖攒动,转眼间就打磨好了。
“刚学的,可以平心静气,要不要听听?”颜渊将白笛放到唇间,先是一阵长而悠扬的起调,随后便是空灵动人的正曲。浮生情不自禁的闭上眼——
她与颜渊的初见、相遇、怄气、乃至后来的惺惺相惜到暗生情愫都走马观花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少年人一身玄衣,眉眼桀骜,引一众同龄人折服,却偏偏总坏她的好事,像一个怎么都撵不走的苍蝇,一直围在她的身边。她年幼不懂事,更不懂人心嫌恶,面对他如影如踪的保护总是多了几分反感。可饶是那时,她也不曾讨厌他。
后来她落难,风光不在,变成朝廷钦犯,也是他将他“偷”了出来,好好的保护了起来,和他一起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成了甜蜜,也是在那时,她对他生了感情……
世事难料,他为她而死,机缘巧合,她飞升成了仙,与他正儿八经的重遇了一次,初遇便是他被女戈士兵追杀、午门村、猎鬼大赛、堂堂仙主,却一直护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都说来日方长,可他们却已经过了别人两辈子那样的长。
曲声越发幽鸣,将人本来紧绷到纤细的神经拉得越发粗而松弛,浮生的思绪越发飘远,不知不觉她像是又回到了仙宫,眼前金光璀璨,府中的葡萄藤又结出了一串串晶莹水嫩的小葡萄,大豪摇着尾巴趴在地上睡觉,十安宠辱不惊,自顾自的练武,等过了前院,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手拿拂尘,背立她而站。
是谁?
浮生迷迷瞪瞪的去拍她的肩,女子闻声一顿,缓缓的回头——
竟是同她一模一样的脸!
“我就是你啊。”女子抿嘴笑得诡异,身形越发清晰,白身赤足,美的妖异。
浮生一个激灵。
笛声被粗暴扰醒,一个不和谐的音调匆匆结了尾。
颜渊收起竹笛,关切的握着她被吓出一掌冰凉的手问:“怎么了?”
“我梦见朱厌了。”朱厌如今简直要成了她的噩梦。浮生捂着脑袋疼痛难忍——她与朱厌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们长得一样?
“浮生,你最近太累了。”颜渊正色道:“我们回去,这是天山的事情,与我无关,与你更无关,谁闯的祸就由谁来收拾。你同我先回去……”
“去向西天再讨杯药给她喝下吗?”
烛光一动,一个暧昧的身影立于洞口,颜渊握着浮生的手一僵,眼中竟生出了几分杀意。
“辛广。”
哪怕此时断骨挖心的疼,浮生也顾不上了,辛广这个名字是治她病的不二良药,梁浅一事没有解决,她心里就悬了块大石头,如何也是不敢歇息的。
“浮生,好久不见。”辛广一如往日的苍郁俊美,他脱下一身金甲流光盔袍,换上一身白底金线的袍子,袍尾针脚细密的走着雅花纹,长发披散在肩上,斜斜的插入一根如雪的羊脂玉,衬得他整个人越发贵气不凡,浊世出尘。
浮生心里放了太多心事想要问他,实在没有心情同他瞎扯,刚想开门见山,就被辛广打断:“三日之后,天山涨潮,方圆百里皆要遭殃,莲池水无所不蚀,你还是听颜渊的话早日回仙宫吧。”
“那梁浅呢?她在哪?”
“浮生。”辛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如她幼时那般庄严肃穆:“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天地混沌,九州动荡,万物元灵苏醒,天山本为西天一块顽石,经佛祖点化落入凡间生成一座雪山,终日白雪皑皑,一年皆为严冬,不见春夏秋,天山灵气深重,滋养万物,起先住的不过是几对逃离凡尘的年轻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山人生而不死,渐渐繁荣,逐渐成了一派气候。
可偏偏这一切都非本愿。
辛广不比颜渊,少年时独守高岭,他作为佛祖前的童子,枯守一盏青莲灯,每日与无边际的郁燥打交道。
那日佛祖搬来一块如玉般洁白的石头,要他念经诵咒为它洗净邪气,那块石头晶莹如雪,在日光下熠熠生光,远看更是美到撩人心弦。他少年心性未褪,绒毛似的好奇心总是撩拨着他,辛广忍不住伸手摩挲,玉石得了他的仙气,像是生出了翅膀,在佛殿中横冲直撞,辛广起身去追它,却打翻了青莲灯。青莲灯香气幽幽,玉石被吸引之下,才堪堪坠落到了青莲灯的灯油里。
他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玉石还在,青莲灯也在,待他恢复好一切,将玉石放回原位后,才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玉石不见了。
他几乎是将整个佛殿翻找个干净,却始终找不到他的痕迹。他不敢告诉佛祖,以为玉石成了精,便偷偷的下了凡,看看会不会有他的踪迹,直到下凡才发现,那块玉石哪都没去,一直躲在他的身后。
先丢玉石,后私带佛物下凡,哪一条都是大罪。小少年急的哭花了眼,倒是玉石化成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女模样,如一汪清澈的泉水,清丽柔和的不似凡人。
“你哭什么啊?”
“我闯祸了。”少年耷拉着头,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鹿,“砰砰”直撞。
“是啊,你闯祸了。”女孩什么都知道,言语间还带了点幸灾乐祸,她巧笑嫣然:“而且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那怎么行?佛祖会责罚我的。”少年上前一步,这才发现,他矮了这少女一个头。少女身形雀跃,弹指之间便与少年拉开几尺的距离,少年这才发现,女孩既然说不会和他回去,那就真的不会回去了。
因为很明显,他没她厉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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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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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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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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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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