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人会死而复生,光是莫名其妙就会传染这种说法,就已经足够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难不成是那陈姓的番兵去地狱里走了一遭,带上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浮生不是那些粗蛮野人,更不是什么事也没经历过的小丫头,她知道天地远比众人看到的高远,看待事物更不能局限一面,可哪怕是这样,她也一时难有头绪,只得先将这劳什子尸毒先放下,帮忙季伯收拾碗筷。
“就没有郎中来看过吗?”浮生下意识的问,既然是毒,那总该是有解药之类的,怎么就能任由发展到这个地步。
季伯摇头,答道:“药石无医。”
季伯约是整个元国唯一还将她当做长公主的人,忙摆着手要上前拿,浮生好歹也是跟着薛上和小和尚混过的人,轻巧闪过身将碗筷端到井边,抹起袖子冲刷了个干净。大豪饱暖思睡欲,又念着浮生,索性趴在她脚边睡下了。
都是爱操心的狗命,和薛上一样。浮生摸着大豪滑溜溜的脑袋瓜子不自觉的想到了薛上。
心里像打翻了老酱油一样百感交集。
浮生在刘府窝了好几天,季伯每日天一亮就要出门,等到日上午时正巧碰上姗姗出房门的浮生,两人相视,季伯给浮生请个礼后又忙去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季伯就差将饭端到她的床头,将她伺候的周周到到。
而浮生在这个期间倒是越发显得憔悴消瘦起来,每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季伯面前晃悠,拿筷子往嘴里送也能送错,显些插到自己鼻孔,最后都便宜了大豪,季伯本就因为忧愁而沟壑纵生的脸越发苍老,一双未老先衰黄浊的眼睛一直盯着浮生看,浮生还未有察觉,一个劲的将饭菜往大豪嘴边送,季伯忍不住放下碗筷,担忧的问道:“长公主是否有什么心事?”
院子里本就只剩两个人,浮生迷瞪中摆手道:“无事。”
中了尸毒的人喜夜惧日,她这几日昼伏夜出,专门巡街去找那些中了尸毒的人,虽说也算有了收获,但自己也累的够呛。
季伯见她这幅模样欲言又止,心生担忧,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陶瓶地给她:“外面毒人太多,长公主独自一人出去可能不安全,如果长公主在这个府里呆的闷了想出门请务必将这个带在身上。”
浮生接过,反问:“这是什么?”
“绿矾。若是碰到了凶猛的毒人,将瓶中的东西泼出去便是。”季伯说完还是有些担心,又加了一句:“长公主切记,莫要同毒人触碰。”
浮生本想同季伯说明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见他担忧的模样,又将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她将绿矾放入袖中好生收好,点点头含糊应答过去。其实季伯给她绿矾完全是多此一举,她是落魄圣女,神识本就弱于普通人。不然也不会被青鸟夺了身体。而中了尸毒的人身体五感退化,全靠摸索生者特有的生气去攻击人,浮生本来心中也没敢断定,但与坐在府中等死相比,她如今更情愿豁出命去相搏,好在上天优待,神佛保佑,她一连出门数日后总算有所发现。
冥冥之中,到像是上天安排。
浮生沉吟片刻,刚想同季伯讲她这几日所见所想,本想同他商讨两人找找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就被季伯打断,他这几日要出一趟远门,因为念着父亲所以在慈宁周边县城住下来的女儿近日要生产,他想去看看外孙。
季伯刚开始是怕自己不在的日子刘府被毒人占了去,如今浮生来了又开始忧于浮生这五谷不分的样子能不能自己照顾自己,思来想去一直耽搁到了如今,女儿十月怀胎到现在他连一次面都没有见到——这真是老头子瞎操心了。浮生心里默默鄙视了自己一下,自己得是给人一种多酒囊饭包的感觉?
好不容易劝了季伯将一颗心按回了肚子里,直到次日临走时季伯还一副担忧的模样,浮生这厢好不容易将季伯送走,又在院中打了一会儿坐,眼见天色渐渐就要暗了下来,本想再趁着黑夜出门探一探运气,却只觉得头一阵发晕。想必是这几日一连熬夜,没睡安稳,身体开始发虚了。浮生强打着精神,刚想出房门,就被大豪咬住了裤腿。大豪两颗黑豆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这几日她夜行大豪都跟在身边,虽没什么用处,但好歹也没让她显得那么孤单。浮生拍拍大豪的狗头,回房中拿了件改良的黑袍罩在大豪的身上,黑袍配黑狗,黑夜里的大豪越发显得漆黑一片。琇書網
一人一狗黑峻峻的走在黑漆漆的夜里,一到夜里,慈宁白日里那浓郁的雾水便褪了去,街上那些毒人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浮生仗着自己不会被发现曾在街上溜了一圈,发现街上还有几户亮着零星的烛光,想必是也如季伯一样,因为一些原因留在了慈宁。只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的慈宁都不是一个久留之地,若是余下的人再不团结起来一同寻找解决现状的方法,兴许再过几日众人都得覆灭。
真是愁死人了。
浮生躲在街角,决定去挨家挨户敲门将剩下的人全部集合起来,却感到身边一阵骚动。
“大豪。”本就摸着黑,浮生伸手去探查大豪的位置,却摸到一个光溜溜的东西,好在身上还揣了个火折,浮生点了后被吓了一跳——大豪不知从哪拽来一具毒人,嘴里叼着人的手臂摇头晃脑的给拖了过来向浮生邀功,那毒人为人时年岁应该也已经不小,矮小的身体灵活度明显不比旁人,倒是一张皱巴又发青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森然可怖。
那毒人应是窝居于此的老汉,只怪运气实在太差,被莫名其妙染上了尸毒。
大豪见浮生一脸嫌弃,本甩得欢快的尾巴渐渐放了下来,张嘴“嗷呜”了两声,又用鼻子将毒人往浮生身边拱了拱。
……可真是贴心。
浮生哂笑,本想用脚将那老毒人踹远一些,她虽然神识弱,隔了远些的毒人都闻不到自己的气味,但不代表毒人凑在她身边也闻不到她的气味,不过好在这老毒人年纪也大了,鼻子明显不大好使,一双全是浑浊眼白的眼睛在空气里茫然看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倒是借着这一点微光,浮生看见老毒人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大豪虽将毒人拉倒了她的身边,但始终没有下狠嘴,而那毒人脖颈上的痕迹明显已经结了痂,虽然细微,但也能看得出已经是老伤——毒人皮肤坚硬得好似山中的老象皮,又有什么东西能伤的了他们?
浮生脑中点光一闪,挪到了毒人身边,将手臂上的袖子撩起,放到毒人的嘴前。
那毒人白浊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张开了空荡荡的嘴——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掉光了牙齿的嘴巴里不知何时又长出了一排细密而尖锐的小牙。
“来,咬我。”
浮生将手臂强行放到了毒人的嘴里,她的话音刚落,便觉得一股酥麻的痒痛传遍了全身。
——其实压根没有什么尸毒。
从那陈姓的番兵开始到现在,都不过是盖在山表上的树苔,长在真相上的杂草。
浮生狼狈的往城外的方向跑,为什么她没有早一步发现,哪怕再早一刻,就算是今早发现的话……
她脚步越发不稳,像是踩在了棉花籽地里,头一阵阵的发晕,愣神之间,一个磕绊绊倒在了地上。
若是回想她这短暂的小半生,大概只有“失败”二字能将她诠释的淋漓透彻。
幼时谁不曾幻想过自己是翱翔九天的凤凰,她生来就是集万千宠爱的长公主,后又天降恩赐点命为圣女,元国上下,哪个女子有她位高权重,哪个又有她风光无限。她不用像旁的女子幻想着早上一醒来就能看见金碧辉煌的皇宫,每日享受着旁人的顶礼膜拜,甚至命运还做主,为她安排了一个如玉无双的郎君放置在她身边,当然,要怪也只能怪两人没有缘分而已。
命运机巧,缘分弄人。
只是有些东西,来的太过容易,走的时候也如手上的箭,飞速窜流。
就像如今。
她本以为是自己这几日没睡好觉才会脚底发浮,直到她醒来发现自己手腕被一条蟒蛇粗细的铁链锁在墙上,肩胛处被人钉入铁钉,一动则牵发全身,身体里的血汩汩宛如小溪,正徐徐的从她的肩胛处缓缓流出。
哪怕她再糊涂,也能认出她身上的这两个铁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锁魂链和蚀骨钉。
本是野史里面记载,没想到有朝一日既然能看到全貌。
想来对方早有备而来。只是她却懒得去想对方是谁,她值得谁如此费尽心思。
颠来转去落魄了这么久,她也算吃够了苦头,如今倒也觉察不到疼痛了,浮生看着眼前聚集在一起的人,低声问:“大豪呢?”
站在人前的男子约莫有些怕她,见她睁眼醒了,左顾右盼确认她再问自己后才敢上前,挺着胸脯装出一副硬气的样子:“什么大豪?”
“就是那条黑狗,有点瘦……”浮生有气无力,刚想伸手比划,肩膀就被锁魂链扯的生疼,那锁魂链看着平白无奇,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宛如烈火燎烧,而肩胛处的血肉却又好似埋进了万里冰原,一时间冰火两重,让人痛不欲生。
浮生咬牙,本想忍住,只是肉体带来的极限疼痛实在难忍,让她忍不住在牙缝中呻吟了一声。
太他妈……痛了!
她这一声告饶似的呻吟瞬间成了下列众人摇旌呐鼓的信号,男子像是瞬间被人填了底气,上前一步道:“我可没见到什么黑狗,就算是有,你也到地狱去见吧!”
……下地狱?
她为什么要下地狱?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手臂处被毒人咬的伤口也趁机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清醒的状态越发短暂……来不及了。
“季伯,你们知道季伯在哪吗?”像是一头栽进了五光十色的万花筒,眼前一片迷离的斑斓,浮生只觉自己的左手的手指越发僵硬,扭过头去看时才发现那处已经渐渐发乌,打眼间就黑成了一块木炭。
“还找首领呢。”人群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身边的人也低声附和:“这真的是圣女么?”
“如果圣女长她这幅寒碜模样,那我岂不是能当天皇老子?哈哈哈!”
“嘘!首领在刘府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弄错,等等我们一把火烧了她,看老天爷会不会平息怒气不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圣女了?”
“哎……早日将那些该死的毒人都杀死吧!”
“如果她不是圣女,那就将她拖到毒人堆里喂毒人,咬破肚肠而死!”
……
刚开始还对台上的人有些忌惮,后来约莫都知道法不责众这个道理,人群里的议论声越发大了起来,当中一个黑衣的虬髯大汉站了出来,怒目圆瞪:“你们当真是胡搅蛮缠,竟然拿一个女子的生命去祭天!”
“那你有什么法子?”先前回答浮生的男子也不甘示弱,回问道:“她本是元国圣女,圣女本就该有圣女的职责,可她却临阵脱逃,弃元国万千子民不顾,还有她的娘亲刘王后,都是我们元国的罪人!毒人就是上天给元国圣女不忠的惩罚!凭什么我们要受她的连累!”
马金刀不忍的看了一眼台上的女子,女子头颅低垂,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了魂,他生在元国与滇西的边境,对于两国的圣女之说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百姓竟然已经癫狂成这样,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快看!她的手!”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瞬间又被浮生的手给吸引了去,“尸毒”来的太快,竟然已经延伸到了她的手臂。
人群更加炸开了锅,同马金刀辩论的男子与浮生离得最近,见浮生这幅样子“嗷”一声捏着嗓子连滚带爬的滚到了人堆里,偏偏人堆对“尸毒”一事如避蛇蝎,就连与她不过说了几句话的男子都没人敢接应,男子一下滚到远处,撞到了墙上,又是“嗷”一嗓子。
“快烧了她吧!”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掺了哭腔,她紧紧的抱着刚到膝盖的孩子,孩子年岁尚小,不懂世事,却也敏锐的觉察到了气氛的不一般,指着木台架子上被绑的浮生小声的同母亲说:“那位姐姐看起来好疼……”只可惜他的话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中,妇女的话才是正儿八经的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烧了她!”
“烧了她!”
“烧了她!”
像是一道从地底而生的巨雷,轰隆隆的打到天上,贯彻云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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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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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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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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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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