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浮生若梦颜尽欢>第二十五章 荒凉边尤
  锦元哭了将近一天。

  她哭起来格外吓人,没有动静,只有豆大的泪水连成串珠儿掉,到最后哭不出来了,就闷不做声躺在那,好像魂体分离了一样,大豪起先还心疼的不行,贴着她的身子静静的看着她,等到夜半三更了,干脆睡在她身边打起了盹。只有薛上心里无奈,他的衣服被这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可哪怕是这样,也不好推开她,薛上头一次有了于心不忍的时候,硬生生的挺到了下半夜,直到锦元哭的精疲力尽,躺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放在床上躺好。

  都哭累成这样了还不忘攥着他的衣角,薛上将锦元的手轻轻扳开,结果她又覆了上来。

  随她去吧。薛上心想。和着衣服,将身旁多余的稻草一拉扯,一张床就这样捯饬成了。

  薛上做了一宿的怪梦。

  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山谷,陡峰峭石,狭岸两侧往天边延去,中间只留了一条不平整的细缝,他本想就这样跨过去,却在刚触及到“一线天”的时候脚下一片剧烈的晃动,天崩地裂,细缝像是被一双巨手强力的掰开,渐渐扩大,薛上顶着狂风的冲击往前行,只听风中夹杂了一阵仿若龙吟虎啸的吵闹声,狂风愈行愈厉,薛上单脚抵住前面的一块顽石,手伏地攀住一线天的狭缝,伸了头往下看去——

  峡谷之间万妖群集,相互撕咬、缠斗的起劲,龙争虎斗,血肉横飞……只要稍一失足坠下去立马就会变成被攻击的对象。而这万妖之上悬浮着一通身璀金的人面鼎,鼎身四面,方腹四足,鼎口处有双耳,四张人面上通通双眼紧闭,神情庄穆,看起来狞厉神秘。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蹊跷的鼎。

  本想再看个仔细,却不想那本在谷底打斗的大蛇妖突然张了血盆大口向他冲来,蛇妖金黄的瞳孔倒映着自己的脸,薛上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带着奶气的“嗷呜”声,大豪被他一胳膊打翻到了床尾,因为身形臃肿,像一只被人掀翻了壳的乌龟,滑稽的起不来。

  “你这个胖子,该去去油了。”薛上没好气的帮大豪翻过了身,皱眉道:“你的主人呢?”

  他一起来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挪到了塌上,而原先躺在塌上的那个人不知所踪,薛上心里“咯噔”一跳,忙翻身下床往外走,正好迎面撞上往庙里回的锦元,这厮一扫昨日阴霾,左手拎着二两包子油光满面的往这赶。

  “哟,瞌睡虫醒啦?”锦元盘腿往地上一坐,肉包子肉香四溢,大豪是条嘴馋的狗,撅了屁股就往这里凑,锦元随手丢了一个肉包子给大豪,将剩下的递给薛上:“我刚刚下山正好看到有人卖包子,闻起来太香了就买了点。”

  薛上狐疑的咬了一口,问道:“你哪来的钱?”

  锦元一愣,黯淡答道:“昨天从阿娘寝宫拿了她的一根金钗,今早就顺巧拿它换了几个包子。”

  “你是不是疯了!”薛上气的一口包子显些没咽下去,他跳了起来:“你显些丢了一条命才将金钗偷出来,不是为了换这几个包子的你知不知道!”

  锦元慢吞吞的将薛上弄翻的包子都放回了油纸里,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薛上,我比所有人都清楚,贤妃手上我刘家的三条人命,全是我的至亲,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了又如何呢?我如今连仇都报不了,怎么有脸去给我阿娘立衣冠冢,若我是阿娘,怕是九泉之下都不想认我这个女儿。”

  两人一阵沉默。

  “你不要冲动。”薛上重新坐了下来,小心的观察锦元的脸色。

  这几日操心劳力,她的脸色带了几分惨白,听到他的话轻轻的点点头:“不会的。”

  锦元的这句话像是定心灵药,薛上稍稍安下了心,不过此地终不是久留之地,与皇城相邻的太近,不提外面的追兵,就光说锦元那张京城上下谁都认识的脸,就是一个隐患,薛上故意扯开了话题:“我父亲在世时曾在边尤入过一个宅子,本想着日后退隐过上南山采菊的生活,房契也就没入薛家的账本,旁人就算是要找,也没地方下手,那儿虽说不比宫里华贵,但也是一个不错的地,这几天我们就往那去,散散心也好。”

  锦元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床头那柄子拂尘若有所思。薛上将大豪放到锦元的怀里,恶里恶气同狗说道:“照顾好你主人,”大豪对薛上始终有些忌惮,睁着豆大的小眼睛瞅了瞅两人的脸色。

  锦元心知肚明,薛上不过是想让她远离这皇城的是非纷扰,都道睹物思人,难保哪天这里的伤心地将她心中回忆一钩,又冲动的提着一把刀自寻死路了。

  如今的她早已从那个风光无限的长公主跌落成人人喊打的老鼠屎了。道理她都懂,没人该为她的任性去买单。

  锦元将那拂尘收到了布袋里,打理好自己的衣服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启程吧。”

  边尤背靠滇西,前对大元,又在天下第一庄衡裕山庄的管辖口内,既是集三大繁华商都地理优势,却又是位处三不管地界。一是因为衡裕山庄的特殊性,二则是因为早些年大元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将前朝深渊大牢中的恶犯通通放了出来,本是积功德的好事,偏偏放行的狱卒是一个刚上任的愣头青,不知大牢有八层,前七层为“天子牢”,意为君主所治的普通百姓,饶是再十恶不赦,关在里面的那个也是个人,而深压于七大层之下的最后那层,则叫“百面牢”,而那个愣头青,不小心进了第八层,受了蛊惑,将里面不该放的东西给放了出来。

  相传第八层里的东西出来后,各地总会发生一些瘆人的怪事,骇人听闻的惨案四处都有,但“水鬼索命”、“山妖霸民”之流的反而是无关痛痒,真正让人闻风丧胆,也让这段事情名声大噪的反而是一个戏子女怪。

  说戏子女怪乍看之下身形与普通女子无异,甚至背对着人时,一头乌黑秀美的头发和盈盈可握的身姿比旁的女子还要更撩人心弦些,就是样貌丑陋到了极点,青面獠牙,貌比钟馗,一张黄黑面皮上全是疮夷,活像画上了脸谱,真是恶狗见了掉头跑,孩童见了哇哇叫。当时边尤本地的大人最爱拿戏子女怪吓唬小孩,动辄:戏子女怪来抓你了!或是戏子女怪要剜你的心吃了!几乎成了对付小孩百试百灵的一招。

  薛上坐在轿子前室,双腿盘坐,聚精会神的听着老车夫讲的边尤秘史,边尤风景美,就连这天看着都比灰蒙蒙的皇城要亮上几分,一路走来,让人心情都开阔了不少,见老车夫有些卖关子,薛上本想继续追问这戏子女怪的详细,却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眼见这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薛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身后的阴风像是叫嚣的更甚了些,如有一根细指头在他的背脊上划过,薛上素来不信这些牛鬼神蛇,当即回了头——与一张青面獠牙、铜铃瞪眼的人对了个正着!只见那人晃着一张鬼脸,嘴里“呼噜噜”的对着自己吹气,薛上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将锦元的面具掀开撅到一边,正是锦元那张笑得贼兮兮的脸。

  “你!”薛上扬手作势要打,锦元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缩了脑袋一骨碌从轿里爬出来,坐到了薛上的旁边,笑嘻嘻的问赶车人:“老人家,那然后呢?”

  原来她在轿子里闷得不行,听外面两人聊天也伸个头凑个热闹。老车夫见二人年岁相仿,外貌般配,相处的也和谐,以为两人是外地来的小夫妻,随口夸道:“小公子的夫人真是风趣。”

  锦元脸上一红,当即将身子挪开薛上的边上,两人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薛上轻咳一声,道:“老人家还是继续说说那戏子女怪的故事吧。”

  戏子女怪之所以被人称为戏子女怪,一是因为她以孩童心肉为食,二是因为她的声音极其魅惑,任何听了她声音的人都会被她所控制。

  锦元最是厌恶这些挖人心肝吃的妖怪,吃什么不好,偏要吃人的带血带肉的心肝,顿时心里一阵恶寒。只听老车夫接着说道:“当年边尤确实因为这个戏子女怪惊慌失措了一阵子,各家各户都将自己的孩子锁在家里,闹得人心惶惶,好在后来衡裕山庄带人来收拾了这个女怪,听说用道观里借来的上阳真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将她烧成灰。”

  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厉害的,说来说去不过是个长得丑的鬼罢了,锦元没了兴趣,抬头看向前方,远处的油苔青石路逐渐明朗,两边白砖瓦房寥寥矗立,边尤的人着实不算多,一路上遇到的不是打柴归来的猎户就是些做活归来的务农汉子,大都步履匆匆不做停留,老车夫赶着马也加快了步子,一路将两人送到了街尾的薛府——说好听些叫薛府,其实就是一间常年没人从而沾了灰的老宅,薛上推门,锦元站在身后自觉一股子霉灰气息扑面而来,刚要进去,那老车夫又掉了头加了一句,神情格外凝重:“二位若是无事,戌时后就不要出门了。”

  “为何?”锦元追问道。

  老车夫摇摇头,有苦难言似的说道:“那时辰之后,无论是谁前来敲门,都不要应着,切记。”

  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老车夫便赶了马,急匆匆的走了。

  锦元心中二丈摸不着头脑,也没办法追问,兴是边尤荒凉,没什么人的原因,连空气都和着一股冷飕飕的味道,明晃晃的月亮照的地上发白发亮,锦元打了个哆嗦,见薛上领着大豪进了去,也跟了上去。

  整个薛家荒废已久,加上薛简建这个宅子之后就战死沙场,要不是太后当年做主护着薛上母子替他们守着家产,怕是边尤的这间宅子早被那些旁支给拿了去。

  锦元随意打开一扇门,一股子浓厚的灰尘味直扑脸面,点了烛火,才发现内里的装设虽然简陋,但也一应俱全,看得出当年薛简是真的打算长留此地了,只可惜事与愿违,不过如今薛家仅存的血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也算圆了薛将军的初衷。

  锦元简单的打理好自己的衣物,将一直揣在怀中的布袋小心翼翼的掏出来,这是一把麈尾为体的拂尘,长二尺,结於黑玉柄,上雕凤翱九天,下垂朱緌金丝扣缀拂。做工极精致,普天之下,怕是再也寻不到第二把这样精雕细琢的玉拂尘了。

  那天议政殿,她一心只顾着阿娘的生死,当众冲撞君主,甚至一时冲动大放厥词,她阿娘到底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就算是外祖父拿了钱建了宅子那又如何,受罚的人已经死了,外祖父与舅舅横死徽州,如今又要杀她阿娘,是不是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她了?

  她不是不知道坐那龙位上的人有多为难,有多痛苦,只是她接受不了。

  可是偏偏她也是最没用的那个,如果不是薛上趁夜将她从神殿里救出来,怕是她连这条命也没了。

  想到这,锦元眼里一热。

  正愣神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薛上有些发闷的声音问她睡了没,锦元擦了擦脸上的泪,去给薛上开门。

  薛家宅子建的不大,他俩的屋子只需要几步的路程。薛上看看桌子上的拂尘,再看看锦元脸上的泪斑,心里顿时也明白了几分。这几日她为了不让他担心,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对于皇城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还一个劲的安慰他,畅想在边尤的新生活。

  他当时是不是应该不顾君主的命令将他强行带出宫?薛上叹了口气,心头一阵混乱。

  “薛上,日后就不要再叫我锦元了。”锦元背对薛上将拂尘拿起,细细摩挲上面的花纹,顺着玉杆到了底部,才发现上面有八个小字:大道至微,浮生若梦。

  “以后就叫我浮生吧,我与锦氏日后再也没什么干系了。”

  她……与锦氏是再也没有干系了。

  她略显单薄的身影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疼,薛上鬼使神差,心中竟有了将她揽到怀中好好护着的冲动,结果刚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在夜晚的沉寂下显得格外敦实有力。Χiυmъ.cοΜ

  “咚——咚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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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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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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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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