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上眉头紧皱,他并非没有听见今日老车夫的劝诫,可如今不过亥时,为何整个边尤都像是如临大敌?
薛上快走一步,打算出去看看是谁在敲门。浮生本想拉住他,却也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跟了上去,都说人都是作死的,这两人凑在一起更是不作就不会死,单提薛上,他本就是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玩意的人,无论是人是妖,都抗不过一把断头刀,如果是鬼的话,那更好,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人就去找那人报仇去。而浮生,天生就是个缺心眼,又刚死了娘,巴不得来只鬼给她指指路,告诉她她娘的游魂在哪里,实在不行来个妖也行,最好能来一个一锅将贤妃那家子端了的那种厉害的大妖。
心中虽是这么想,等到了门前二人还是多提了警戒心。
门外来者见门内虽有动静,但始终不肯开门,便又重复敲了几遍。
“谁?”薛上贴着门,问道。
来人像是没料到屋中人会开口,滞了一下,字正腔圆答道:“贫僧偶然路过贵地,想寻个地方落脚。”
原来是个男和尚。
浮生大失所望,一心想把他打发走:"外面人家那么多,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屋子给你住,你去找别的落脚地吧。"
和尚倒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站在门外半天没有响动,直到浮生准备重新回房时,和尚才悠悠来了一句:“这位姑娘千里迢迢从大元赶来这等边陲小镇,怕是还不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吧?”
薛上闻言眼中冷光一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门,本想将和尚抓进来,却不想那和尚虽然说起话来听着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但动作倒是够快,形移换影不着痕迹的躲过了薛上的手,笑眯眯的往边上一站,薛家大门完全敞开后,浮生才看清这臭和尚的脸。
小和尚二十出头左右,白白净净的像一块豆腐精,一双眼眯成一条线,似笑非笑。身上套着一件麻袋似的袈裟,到处都是破洞,手上还拎着一串灰扑扑的佛珠,要不是那个光鲜可鉴的大光头,说是要饭的都有人信,总之,整个人看起来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阿弥陀佛……呀。”小和尚也见到了浮生,睁大了本来眯成一条线的眼,惊叹道:“这位姑娘定是极贵之人,生得这般有佛相。”
浮生“呵呵”冷笑一声,这人摆明是个酒肉和尚,定是那种坑蒙拐骗,行走江湖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摸到人家漂亮姑娘的小手就说是看手相,碰到肥油满面的大财主了就说人家生来就是大富大贵命的那种江湖术士。
她不信!
浮生抬手就要关门,小和尚见状忙起声大喊:“姑娘别啊,和尚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就算姑娘不是公主也是郡主,此生定不同凡响……哎,姑娘,疼!哎哟!”小和尚刚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被薛上一只手给拎了进来,又怕他再乱说什么浑话,二人将大门一关,小和尚一掳,带进了屋中。
真所谓好奇心害死猫,这小和尚也是个没怕觉的,被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薛上拎进屋里后还有心情四处看,一双眯眯眼四处瞅。
真被浮生猜对了一半,小和尚还真不是中规中矩的出家和尚,小和尚名叫韦绍元,大元徽州人士,当地闹旱灾没粮食吃,想寻个吃饭不要钱的地方,就动起了佛家的主意,结果三入寺庙门,都被庙里的大方丈给拒了,小和尚一气之下自己去剃了个头,买了件二手破袈裟自立门户,自创法号“云游”。
听起来就是少脑子人会干的事情,浮生做了小半辈子圣女,最烦这类玷污我佛清净的人,一心想将他撵出去,却被薛上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薛上冷眼看着小和尚,问道:“你为什么说她是大元来的?”
小和尚一伸手:“我要喝水。”
薛上为小和尚倒了碗水,小和尚两口咕噜噜下肚,抹了嘴唇又说道:“今晚我能住这里吗?”
薛上冷哼一声:“随你。”
小和尚这才砸吧嘴说道:“简单啊,我瞎猜的。”
薛上一拳砸在小和尚背后的墙上,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小和尚腿一软,手中的碗都掉了地,砸在地上清脆响,咽了口唾沫答道:“这姑娘口音与本地人的不太一样,我又听着耳熟,就胡猜了一把……不过后来我说的是真的,我跟过师父,学过相面之术,姑娘绝非凡等,此生必是非富即贵,若是功德积的好,日后升天做神仙都是有可能的。”浮生本来不想理睬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和尚,但听到这里一下来了兴趣,指着薛上问道:“你说我是神仙,那他呢?”
小和尚万分惊恐,一双细缝眼战战兢兢的看了眼薛上,手中佛珠飞转,喃喃说道:“这公子乃独魂之人,不可说,不可说。”
小和尚信口胡来,一张嘴尽冒瞎话,薛上懒得理睬,不过浮生倒是闹得开心,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道理,薛上越是不开心,她越开心,薛上越不喜欢的人,她越想同那人打交道,小和尚在她心中地位瞬间提升了上来,她一屁股坐到房中墩子上,翘着二郎腿,问小和尚:“小和尚,听你这口气,你倒不像是初来这片地。”
小和尚道:“不瞒姑娘,小僧到这已有半月有余了。”
浮生一挑眉:“那你之前都住哪?难不成每天都向今天这样四处寻地方住?”
“差不多,之前一家农户收了我几天,后来我又去一个官家小姐住了一阵时间,前日我还在镇上的春香阁睡了一宿呢,不过今日我出去化缘化得太晚,她们已经打烊不肯收留我了。”
这小和尚感情是真不拿自己当和尚,恨不得躺在女人堆里打滚。wWW.ΧìǔΜЬ.CǒΜ
不过绕是京城最不济的青楼妓院,如今也正是热闹的时候,边尤的人烟再稀少,百姓生活再无趣,也不至于结束的这么早,联想到之前老车夫意犹未尽的一番话,浮生又接着问道:“边尤这每家闭户的时辰是不是太早了些?”
小和尚一听来了劲,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浮生的身边:“这个姑娘还真有所不知了,让小僧给你讲讲。”
自从那愣头青狱卒受了戏子女怪的蛊惑将第八层“百面牢”打开后,里面蛇形的,狐媚样子的,还有积压了百年怨气的厉鬼……通通蜂涌而出,各个都使出了通天的技法,誓要在人间搅起一场腥风血雨。妖类不比人,大多偏爱独来独往,占山为营,而边尤,就是那专吃孩童心尖肉的戏子女怪的驻扎地。好在后来,衡裕山庄的人出手为边尤解决了一大祸患,可没过多久,边尤又起了风波,这次的妖怪来的比戏子女怪还要凶猛,看样子不过是一个稚龄的孩童,全身涂满了冶金油,远看之下像是人形的金块。
小妖每逢天黑就出来走动,绕着边尤的镇子上走上一圈,这小妖看着实在诱人,除了那一身的冶金,衣着上还挂了一圈鸡零狗碎,不是南山凿的香玉就是通体黄灿灿的金铃铛,看着要多华贵有多华贵,之前有好事者眼馋小妖这一身行头,又见他年岁不大,不像个狠角,寻摸着起了歹心,找了几个兄弟想趁着天黑将这小妖一绑,结果第二天不止那几人全部被人掏干了内脏挂在家中,血流干了一地,干瘪的尸身挂在树上,迎风飘扬活像一面面破布幡。
那几人横死得不明不白,连个全尸都没落下,起头的那人家里的女人哭天抢地,发誓要为男人报仇,说来也是个狠得,隔天就变卖了所有家底去了关外找了一家寺庙里的和尚赶着回来在边尤上演一场全武行。
和尚们摩拳擦掌的在边尤铺天盖地织了一张捕妖网,那天还没等到亥时,捕妖网上的铜铃便大震,没人看到那小妖是怎么来的,只有一户胆大的人家戳了自家的窗户纸往外看,见一阵黑风吹过,那小妖化作一只黑色利爪将那捕妖网一撕两半,再一片刻,那群和尚的胸口像是被长刀劈开,整个人血流喷涌,天地间一片血色模糊。
至此以后,再也无人敢提除妖之事。
次日浮生起个大早。
一是薛府的床睡起来比古陀山的破庙强不了多少,褥子总夹着一股常年没晒的霉味,加上如今又是晚秋,她体质一向偏寒,没了宫侍为她灌汤婆子,生火做暖炉,大半夜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浮生揉着鼻子走到院中,发现薛上站在对面,小和尚撅着屁股,两个人忙的热火朝天。
“你们在做什么?”浮生走了过去,见小和尚手里还拎着一个锄头。
见是浮生,小和尚乐呵呵一笑,一张脸上见牙不见眼:“浮生姑娘醒了。我和薛公子正种桃树呢,等桃树长出来了就去收拾那小妖,将他卖了去镇子上买两斤猪头肉下酒。”
……
小和尚说完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兴冲冲又是一个锄头。
先不提桃木枝驱的都是些小邪小怪,光是十年树木,就够让人等了,等他的桃木枝长好了,小妖都成大妖了,浮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照着小和尚的屁股一脚给踢下去,薛上默默走到一旁将早起买的饼子递给浮生,浮生昨夜闹腾到了半夜,睡得也不好,也不管什么味道接过来狼吞虎咽就下了肚。
小和尚见了摇头咂嘴,作死道:“毫无女子仪态。”
“我去你的。”浮生一脚踹在小和尚撅起的屁股上,小和尚一脑瓜子插在了他刚刚翻好的泥地里,像是土中长出了和尚树。
本以为小和尚借宿一晚第二天就能识趣走人,结果一连等了几天,小和尚也没有走的意思,赖在薛家混吃混喝,五更起床,亥时关门,白日里没事还帮浮生劈柴做饭,活像原先就在这府里住着的人。她与薛上两人本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一号人,突如其来的沾这人间烟火也有些不适应,倒是小和尚麻利又懂眼色,带着薛上偶尔去田间打打猎,没事就提一溜子野兔山鸡回来。
山鸡野兔是拎回来了,但三个人盯着锅灶瞪眼看也不是个办法,浮生一双手除了翻书就是敲木鱼,平日里最重的活也不过是替香炉扫扫香灰,突然扔了只活泼乱跳的野山鸡到她面前,她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我来。”薛上大马金刀往前一站,手中匕首刀落,山鸡立马断了气,咽腔鸡血喷洒了薛上一脸,薛上脸色一沉,出手如电,顿时将山鸡艳俗的大花毛给拔了干净,小和尚一看顿时起灶烧锅,将去毛的鸡往锅里一放,撇了血水再一捞,换水,下锅。等上半个时辰后,鸡是熟了,还熬下了半锅黄澄澄的浓鸡汤。
小和尚舔着唇不要脸的舀了一勺放到嘴里,顿时吐了出来。
没放盐。
边尤的薛宅什么都有,锅炉灶具,床榻被褥,一应俱全,若是寻常来对付两日倒也能扛,带着几把银两,前呼后拥着下人,来这里小憩一顿悠闲岁月更是妙不可言,身心放松,可他两不一样,如今皇城风波未过,说的好听些是来暂避风头,实则就是逃命。连五谷都不能保全,又何来保命之说,还不如一开始就落到贤妃的手里,住在那大牢里一日三餐也好过如今。
这几日被砍柴磨得尽是血泡的一双手伸到了两人面前,将一锅鸡汤捧起来倒到了大豪的狗食盆里,大豪这几日也没沾到什么油水,饿了几天肚子都要瘪了,看见了肉也管不了什么咸不咸一头扎在食碗里欢快的吃了起来。
“不吃了。”
小和尚既可惜那只薛上费劲打来的山鸡又咽不下那味道,苦着一张憔悴的脸:“不吃干啥啊,好歹不能饿肚子啊,你说是吧。”小和尚胳膊肘捣了捣站在身旁没说话的薛上,薛上无动于衷,一对眼珠子直盯着浮生的手——那本是一双细腻白净的手,区区过了几天,就全是血泡,看着直往人心里头钻。
得,就是个闷油瓶。
小和尚是个眼活的,虽说坑蒙拐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干,但时间久了,也混成了个江湖上的油条子,这一男一女都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两人既不同床而眠也不像兄妹,倒像是逃来这边尤的。少年人看着年纪不大,但身手却是非同一般的了得,而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像是哪户大家的小姐。
若说是为情私奔有些勉强,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竿子将这两人打到这里?
小和尚心里本来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如今全被这一锅鸡汤给乱了,暴殄天物简直比割了他的肉还难受。
浮生倒了满锅的鸡汤后掸掸手道:“我带你们出去吃好的,我们下馆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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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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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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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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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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