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滇西圣女什么时候发现了她们?
锦元记着自己明明与她素昧相逢,难不成她们以前遇到过可她忘记了?
不可能。
锦元咽了口唾沫,身旁的薛上腰身挺得笔直,僵硬的站在她的身侧,一点都没有动弹。
“如果,如果等等他们来抓我了,你不要回头,一直跑。”锦元压低了声音,同薛上说道。要不是她一意孤行,硬要回来,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可万万不能再连累无辜的旁人了。
薛上冷哼一声,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
锦文闻言也迟疑了一下,耿容见他那副模样,放声大笑道:“大皇子也太开不得玩笑了,我不过见大皇子闷闷不乐,就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还当真了。”xiumb.com
眼前的滇西圣女眉眼飞扬,一双眼里波光潋滟,实属亦正亦邪,刚刚所为无非是沿路听到了一些流言风声,故意在锦文面前试探一番,真是拔了眼睫毛都能吹口哨,锦文暗暗倏了一口气,往前一站带路道:“圣女真是风趣。”
耿容听出锦文语气中的不快,心情大悦,领着百人往前走,锦元与薛上见了忙亦步亦趋的跟上。
“既是天选之人,那此生多浮沉也是正常的,只是做圣女的向来有善始却不得善终,贵国圣女还是自求多福吧。”
耿容一番话似在对锦文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有了先前那一出,锦文只当她又张口说胡话,并没有多理睬,便径直领着一干人往里去,锦元跟紧了步子,等剩下的百人被宫侍领着走时,她同薛上各自闪身一躲,躲到了雕梁柱后,等到确定人都走光了,才脱了假道士的袍褂走了出来。
“你去救君主,我去春华宫收拾我阿娘的衣物,结束后南城门汇合。”
锦元说完这句话后,便头也没回的贴着柱子一路小跑走了。薛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从今天早上起就一直跳个不停,总有一种要出事的感觉。刚想跟上锦元,二人从长计议再做分配,就听身后传来巡逻兵窸窣的脚步声,薛上脚点雕梁柱,双手攀附到了亭檐顶,躲到了死角处,等到没人时再跳下来一路蹦着秋实宫跑去。
君主以往就爱居议政殿,国公一案事发后更是如此,大太监掌灯,灯下孤身一人,每每到子时才熄灯而归。而如今,奸妃握了朝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杀在逃的长公主,第二件事则是火烧议政殿,秋实宫囚君主。
杀伐果断,下手狠决,这步棋得筹划了多少年。
薛上自幼便穿梭在这宫门内外,一路躲躲闪闪,轻车熟步的就进了秋实宫,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宫里的人都长了一双识人的富贵眼,谁不知道如今掌权的是贤妃和淮南王,秋实宫的落叶都铺成路了,却没见着一人来清扫,就连伺候的宫侍也嫌清冷跑了出去。整个宫门冷清的不像样。薛上身形一闪,躲进了屋中,短短几日,君主就已经头发花白,一身白衣素缟背对着他,面前的青釉香炉焚着一根香。
香火苒苒,屋中平静无澜的和屋外的波诡云谲好像两个世界。
薛上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请君主与我一同走,长公主已经等候多时。”
面前的老人一动不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薛上有些心急,刚要再重复一遍,就听君主开了口:“薛上,你如何理解这‘忠’字?”
薛上不明所以,那守屋的宫侍不知何时就会归来,这里无论如何都不是个闲谈的好地方,想到这薛上不禁心生焦虑,挪到君主身后,硬着头皮回答:“自古将士都有言:禄厚恩深何以报,惟当努力罄忠诚。既是忠,需竭尽忠诚而事君,君主的安危,更应放在第一位。”
“仓皇老狗,已是强弓末弩,安危又有何重要?”君主伸手,拨去炉中多余的灰尘,将一直放在身前包裹严实的长条推到薛上面前,颤抖到:“锦元此生只求过我一件事,却偏偏挑在我做不了主的时候,此生对刘娘子我有愧,对锦元,我更是有愧,这拂尘半年前我就命人做好,本来打算在她生辰送给她,如今看来是等不到了。”
“怎么会!”薛上道:“长公主如今正在南城门外,只等着接君主出宫。”
“锦元自幼长在神殿,与世隔绝,心思单纯,若让她独自面对这波腥风血雨与她而言只怕会多有困难,轻者伤身,重者伤心,薛上,守忠诚,不替天意,自能符合。‘忠诚’之意远非愚忠守身,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而锦元的定数如今就是掌握在你的手里。”
屋外一阵嘈杂的响动,薛上心急如焚,刚要上前抬君主,就听见老人一声叹息:“你走吧,我想刘娘子了。”
“君主!”
“薛上!”老人剧烈的咳嗽起来,重重的挥袖将面前的香炉打翻,露出炉下的一把短刀,他将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斥责道:“若是你再不走,我就自刎在你面前,让你永远无法和锦元交代!”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发激烈,薛上将拂尘抱在怀中,深深的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转过身的人,背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后蹑手蹑脚的开了门,贴着墙沿走了出去。
估计是哪个滇西来的假道士闯了什么祸,过往的宫侍来色匆匆都往雪寒宫的方向去,雪寒宫与春华宫相差甚远,一个东一个西,见人都被雪寒宫那边吸引了,薛上抱着拂尘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想绕到春华宫去接应一下锦元,无奈来往的人太多,稍有异动就会被人发现,薛上揣度一番决定放弃,径直去了南城门。
南城门仅与宫闱内一墙之隔,年少时他与一众王公子弟不懂事,寻着南城门与宫闱的墙刨了一个半人高的狗洞,到现在也没被发现,没想到如今派上用场了。薛上抱着拂尘等在城墙外,这四周多是外地来的走夫足贩,寻摸着在皇城根下找着一口生计,无暇去顾及站在这里的男人有多奇怪,薛上坐在城门口的一处大石上等着,从明朗白日等到了太阳西沉,胸腔里那颗本就吊着的心渐渐悬了起来。
锦元比他更熟悉这宫里的构造,却到如今还没有出来,若是被锦文的人发现还好,最坏的情况就是被贤妃的人发现。
眼见天色越发暗敛,薛上再也坐不住,起身决定再进这宫中。
“是薛公子吗?”
薛上刚走到那洞前,就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给喊住,回头见正是今早那个在耿容轿边跳来跳去的那个粉衣粉褂的小丫头,耳朵上的两个发髻更松了些,乱糟糟的好像再蹦跶几下就要散了下来。秋风见薛上一脸戒备的盯着她看,璀然一笑,小胖手招呼道:“若是想寻锦元姑娘,公子便跟我来。”话刚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薛上心中有疑,却又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将手摸上腰间的短刀跟在这个小丫头的身后。
秋风走起路来一蹦一跳,见了街边晚收摊卖糖葫芦的眼还忍不住跟着打转,薛上不敢怠慢,只得拿眼瞪着她催促她快一点,小丫头怯怯的回看了一眼薛上继续往前走,拐进了一间大头巷,又绕进一间破烂木屋前,秋风终于停了下来,对着门敲了两长一短,门里的人得了动静才开了门——是耿容。
耿容一双冷目轻轻扫过薛上,问道秋风:“你确定这就是薛上吗?”
小丫头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就是真的薛上,一时陷入了为难,搔头答道:“锦元姐姐不是说南城门最凶神恶煞的那个么?我看了一圈就他最凶了。”
薛上:……
耿容又打量了薛上一眼,突然笑道:“薛公子看着眼熟,好像曾在梦中见过。”接着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后才让薛上进门,薛上强压着怒气,刚准备进门找锦元问责,就看见锦元半死不活的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朱钗。
“你们元国的圣女也真是胆大妄为,提了把刀就要去找你们的贤妃娘娘报仇,还以为自己一手遮天呢?”耿容虽是好心,但是说话向来夹枪带棒,句句带刺,木板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嘴唇虚弱的发白,瞥见了来人是薛上,问道:“父王呢?”薛上摇摇头,同锦元说明了君主的意思,锦元嗫嚅的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一句话。
那边耿容继续同薛上说着锦元的事情,她本是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溜达,碰巧看见了锦元刚提了刀要冲进贤妃屋里,当场就被耿容给拉住了,虽说没被人看到脸,但也冲撞到了在屋里私会的贤妃和淮南王,耿容将计就计,当即假意甩了一掌到锦元的脸上,故意将她的头发打散挡在脸上,骂道:“好你个女贼,一天到晚不想着好好参经念道就想着偷我的东西,如今被我抓个正着,现在就送你回滇西!”
虽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但锦元也知道如果此时被贤妃发现自己,那今日的自己别想活着出去。锦元身体轻颤,强压着内心的悲意,远看倒也真像耿容口中那个女贼。
耿容这一出闹得本就是给贤妃看,本想着家事难管,却不想贤妃心中疑惑难平,要去撩挡在锦元脸上的头发,耿容情急之下只好将锦元一推,冲人喊道:“来人,给我打!”
事情发生的太过匆忙,耿容甚至没来得交代打手,妥妥二十大板下去将她打的皮开肉绽,锦元硬是一声没吭扛了过来。贤妃心中再有疑惑,也不方便在外人前展露,只轻飘飘的丢了一句:“这贼人骨头倒是挺硬。”就和淮南王携手走了。留下耿容一身冷汗。
当真是九死一生。
看见锦元气若悬丝的躺在木板上,薛上的一腔怒火也被浇得一干二净,只是对眼前的耿容还存了疑:“圣女是如何认出我们的?”
耿容道:“来元国的时候我就听说元国变了天,叛国而逃的长公主被一个侍卫给带走了,如今还在逃,可我也没想到,能恰巧被我给遇上了。我的队列中一共有九十九名道士,方才进皇城的时候,我见街上桂芳阁里的板鸭飘香四溢,便让秋风找了两人去买一些做我今晚的下酒菜,可等到进了皇城门时,那两人却空着手回来了。不仅空着手回来,还神情闪烁,不敢抬头,这种有意混在我队列里想进皇城的人我又怎么会不留意,我其实一直让秋风跟着你们,碰巧你们的大皇子邀请我参观他的书房时案上有一副画没收起来……”耿容看了一眼熟睡的锦元,接着说道:“没错,正是长公主,真没想到,元国的大皇子会爱上自己的姐姐……”
“够了。”薛上将锦元架起,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圣女相救,日后圣女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薛上定将全力以赴。”
耿容微微笑道:“薛公子无须客气,我与贵国长公主同为圣女,本就同气连枝,只是相隔太远,又各司其职,一直无缘相见,今日见了薛公子,又觉得似曾相识,想必这也是一种缘分,只希望长公主日后的日子能好走一些。”
薛上本也就说些客套话,他与浮生如今都是阶下囚的身份,而耿容再不济也是滇西至高无上的圣女,无论如何都不需要他们帮忙,却不想耿容面容郑重,又接着说道:“薛公子,听我一句劝,自古圣女命运就多桀,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更是正常,有时甚至会连累到她身边的人,薛公子大好光阴前途,不需要拿来陪一个必死之人赌这一场。”
肩上的人睡得像头死猪,薛上走到门前停止了脚步,答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薛上认定的事情何时又回过头?
那又如何?繁华九千,三千凄凉,若是她想,那便一起闯去。
那又如何?风光无限是她,荒然黯淡难道就不是她了么?
不过是那每人皆有的光阴年华和一些烂俗透顶的利禄功名,他本就不稀罕,谁要便拿去好了。
薛上不再逗留,带着锦元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到再回到那间破庙时,锦元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翻躺在稻草床上,一双本明亮透彻的双眼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定定的盯着破庙的地上,与在结丝的蜘蛛大眼瞪小眼。
薛上替她煲了汤药,送到她的面前让她张口她也不睬,直勾勾的看了他一眼死活不肯喝。大豪哪见过她这架势,用湿漉漉的小鼻子去拱她的手,小舌头轻轻为她舔舐,锦元却一动不动,薛上将她扶起来侧卧,轻轻舀起一汤匙送到她面前。
“该吃药了。”
锦元不动弹。
“再不吃药你的两条腿就要废了!”薛上半恐吓道。
侧卧在床上的人眼角突然流出两行泪,张了嘴:“薛上,我听见了,听见了,我本想收拾了我阿娘的东西就走,正好看见了神色匆忙的锦文,我就跟了上去,原来是贤妃和淮南王设计害了外祖父和舅舅,他们甚至连我阿娘都不放过,我那么信任锦文,他却也是他们的帮凶,他们简直不是人,不是人!”锦元说到深处,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泪水呛到了嘴里,总是格外咸的。
薛上放下手中的药碗,将锦元揽到怀里,她应该是伤心极了,哭起来连带着身子一起颤抖,缩在他的怀中。
他竟成了她最后的依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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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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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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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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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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