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浮生若梦颜尽欢>第二十二章 二浸轮回盘
  若是刚开始与他相识时就得知他对自己的好感,浮生兴许会脸皮一厚,窜上去同这位琼树一枝的仙主没羞没臊的开启一段热恋生活。等到若干年后两人都腻了味时,再一拍而散,神仙大多活的悠远,仙宫之上佳偶两散的例子实在太多。

  哪怕她前一天同这位仙主在一起,后一天再同他分开,最多也就被旁的神仙嚼两下舌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无论是哪方面,颜渊都甚合她心意。

  若是自己真同他在一起,也是稳赚不亏。

  可是偏偏,浮生迟疑了。

  先前梁浅同她聊天探她口风时,浮生只借用了一个“年岁太大,怕有冲撞”的狗屁借口给她打发了,可真正的理由,她糊弄得了梁浅,却躲不过自己的内心。

  颜渊看她时的深情,好似对待极其珍贵的一样事物。那日醉酒她被他抱到了卧榻之上,不知迷迷瞪瞪睡了多久,她做了噩梦猛地一伸腿,头“咚”的一声撞到了床板上,当即眼泪飚出,酒意也淡了一点,转头便看见他——一手轻轻的包裹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头,闭眼坐在她的对面。

  浮生朦胧之中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又被握了回去。

  她悄悄的移了身子,借着余存的酒胆近距离的去看他的脸,颜渊仙主生的真是让一众女仙都自愧不如,肤若凝脂,薄唇如削,浓密的睫毛衬得他整个人好似一副水墨画,煞是好看。

  若是再近一些,便是要吻上了。

  浮生酒壮狗胆,不由自主的凑上了他的唇。刚要凑上去,就听见他轻柔的说出两个字:“浮生……”ωωω.χΙυΜЬ.Cǒm

  如果一个人在梦中都呓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那那个人定是他的朝思暮想。

  浮生心中顿时百转千回,麻溜的退回了床上,生怕他醒来发现自己醒了,慌慌张张的闭上眼,内心的心跳如雷一般“轰咚咚”。她并非做梦时没梦见过旁人,若是蹦跶去昴日星君的轮回境里挑一挑,拣一拣,将她喊别人名讳的梦话挑出来也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贤妃,快纳命来。或是大豪,你个死狗不准再偷吃我的东西!诸如此类没有营养的梦话。在她多如繁星一般的梦境中,只有那么一次,正儿八经的梦到了一人。

  那便是薛上走后的第一天。

  她的梦境轻柔得像根羽毛,梦见元国还在,她还是神殿里的圣女,他守在她的两侧,她为他研墨添香,神殿里香火袅袅,静得好似能落针,他们从白日坐到了天黑,心里却满是餍足。

  正是因为她尝过深爱后再失去的痛苦,所以才知道情深爱浅,若是付出不了与对方相同的情谊,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

  与想象中的一样,是无尽的沉默……

  浮生说完这句话心里就有些懊恼,暗自怪自己一时嘴快戳了这层窗户纸,可如果自己不戳的话那位大人又打算何时说穿?总不能自己看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越陷越深时才告诉他其实自己没那么喜欢他?

  若真要这样,自己岂不是故意欲擒故纵吊着人家?

  不可,不可。浮生一顿胡思乱想。决心和颜渊扯明心意。

  “仙主有所不知,我未飞升之前也曾深深的爱慕过一人,可最终那人却离我而去,以己度人,我对仙主尊敬有余,情爱不足,哪怕是同仙主在一起了,日后也难免朝暮他人……”

  一旁的浮生还在喋喋不休的咬文嚼字,颜渊埋头苦笑,她是真的体恤旁人,就连拒绝都说得这么天花乱坠,将恶人的名头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与天地同岁,至今已活了万载。”颜渊缓缓开口,打断浮生的自言自语。浮生一愣,不明白这大人为何突然扯远了话题。

  却听着颜渊接着说道:“却无非是虚度了比旁人要多的年岁罢了,我的这颗心跟着我沉寂了数万年,它从未因为旁人而这么欢欣过,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深爱一人,却不想因此唐突了你。”

  言尽于此,多说已是无益,浮生只觉得喉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样,张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内心里一阵酸涩。

  明明是她先拒了人家的情意,自己却没由来的难过,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道理?

  盯着颜渊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又忍不住翘头看了两眼,直到确定他已经走了之后,僵硬的背脊才缓缓的放松下来。她……这是亲手将他推了出去么?

  脑中一片混沌,浮生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自个儿骂道:浮生啊浮生,那可是貌美如花的颜渊仙主,多少女仙挤破头都想同他一度春宵,都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自己倒好,哪怕盖个被子都能纯睡觉,简直当世柳下惠,呸呸呸!一通扯心拽肺的胡思乱想之后,浮生一口仰尽了颜渊为她倒的那杯清茶,心情烦躁的将青花茶盏放在手中旋了片刻,决定滚去睡觉。

  天不遂人愿,浮生躺在床上煎了半天的煎饼,依旧是两眼发直,死活闭不上眼皮,索性一抬脚,将锦被高拉过头顶,当个黑瞎子,尽管如此,浮生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睁圆了两眼,脑中尽是颜渊临走时失落的身影,没有一丝困意。

  大豪回来的时候天刚露了一线鱼肚皮,他同十安、子夜二人在人间疯玩了一天一夜,倒酒千斛,食尽珍鲜,玩了个痛快才上来,大豪本就同个麻杆一样的脚越发站不稳,打着酒嗝吹个小曲晃悠悠的推开了浮生的房门。

  自己这么晚才回来那丫头准得要担心死。大豪心中一阵得意,摇头晃尾的推了门,就见到浮生穿着一身白袍直愣愣的站在床头,脸色发白发青,眼下发黑,乌发披在两侧,好似一个刚被吸干了阳气的女鬼。

  “妈妈呀!”大豪失声惊叫,顿时酒醒了大半,一张狗嘴喷着残余的酒气:“妖女,你把我家浮生藏哪了!”

  浮生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视若无物,脚步虚空的往前迈去。

  “死婆娘去哪?”大豪活得像个要打老婆的汉子,伸嘴就咬住了浮生的衣角,含糊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去哪浪去?”

  “去浸轮回盘,让脑子清醒一点。”

  “去个屁,昴日星君还没到当值的时候……你去浸轮回盘颜渊仙主知道吗?万一他来找你怎么办?”大豪刚张了嘴,浮生又往前飘去,大豪话音刚落,浮生的心就一阵细密的疼痛,好似被蚂蚁咬过一般,浮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气若悬丝道:“他不会再来了。”

  他不会再来了。

  浮生到了轮回盘处时司夜星君刚刚下了值,见了浮生哈气连天的打招呼,猎鬼大赛一炮打响了名头,浮生如今真算得上是仙宫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人都知道师寒女仙眼巴巴看了几千年的好白菜被一个刚飞升的圣女给拱了。

  “圣女这么早,是来找昴日星君么?”司夜星君打了个哈欠,一身黑衣洗墨如华,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浮生,不比昴日星君年纪大,不爱理琐碎事情的样子,这司夜星君夜夜布星侯月,与长夜作伴,寂寞紧了不管仙宫发生什么事他都有几分兴趣。

  “嗯,来浸轮回盘。”浮生有气无力的答道。

  司夜星君一听乐了,还从未见过有人领罚领的这么积极的,天不亮就在这候着,得怕是梦游来着,刚想再同浮生说几句,就见昴日星君从远处走了过来,老头见了浮生也忍不住一阵吃惊,问道:“仙子来我这做什么?”

  “浸轮回,不是还差一次么?昴日星君快开启吧。”浮生摆摆手,满心的疲倦。

  “这……”

  昴日星君为难的同司夜星君对视了半晌,答道:“前些日子颜渊仙主来我这了,说他替仙子领了,所以这浸轮回一事……”

  又是颜渊。

  浮生无力的闭上眼,她越是想逃避,他就越在她眼前晃悠。让她挥不去,

  见浮生这样,昴日星君与司夜星君又是一阵无言的眼神交流,最终两人达成了一致:小两口吵架了。

  吵架之事可大可小,但是怎么说都算是人家二人的闺房情趣,外人掺和不好,司夜星君同昴日星君对视一眼,前者悄然离开了,后者则依着浮生所言施法布阵,仙气散去,那轮回盘好似被人擦干了水汽,渐渐显出百星罗盘的模样,昴日星君双手结印,罗盘随势而动,上面时而七星齐明,时而十星忽闪,等到上面百星俱灰时,昴日星君才放下手,有些凝重问道:“我本不该多这一嘴,可仙子是当真要去?既是旧事,那为何不让它揭过,重新向前看,非要自揭伤疤才甘心?”

  浮生听闻一愣。

  既是旧事,那她为何始终没有放过自己。

  初飞升之时,太元星君执笔为她入仙宫百神册,多嘴问了她一句:仙子在凡世可还有牵挂之人。那时她怪薛上弃她,硬是哽着一口气咬碎一口牙说没有。等到后来,大豪也问了她一遍,可真是忘了那负心的男子?她满心的自尊作祟,假装无所谓道:忘了就是忘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此后只要提及薛上,她便百般暗示自己,忘了忘了。

  可若是真的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又为何会像藏在她身后的榔头,动辄跳出来给她一下?

  撒谎的次数变多了,就连她自己都要误以为真,她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感情,却又忍不住在门前止了步。

  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什么不够爱的理由,都是因为她心里还惦念着一个不归人。

  浮生脚踩实星盘,放声一笑,灰败的脸上终于了有了些生气:“不瞒星君所言,我本是怀着躲避的心来这的,可星君所言极是,既然是旧事,为何不去揭过,那人于我而言就好像一处化了脓的伤口,若我不剜开那处肉,这辈子兴许都好不了,只有我真将他放下了……”

  才不负他人对自己那份珍而重之的情谊。

  昴日星君不知这其中弯弯曲曲的经过,只知道司夜星君再不带着颜渊仙主来,他就要撑不下去了,浸过一起轮回盘,浮生显然有了经验,身子往后一仰,好似一只落地翩跹的白蝶,她轻轻闭上了眼——

  身体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五脏庙里的柴火好像堆到了喉头,起先是一把小火,轻轻一吹,被人瞬间吹成了大火,漫至肺腔,延至腹中。

  时而又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里,一盆盆的冷水不停歇的往自己身上泼,刺骨的严寒生生让她打了个寒颤。

  身下的明显不是自己的绵软卧榻,硬邦邦的垫的她腰疼,还有一些细碎的好像石子一样的东西,隔着衣服硌得她肩膀酸,她在梦中下意识的想去翻个身,身体上面却像压了千斤顶,她丝毫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那伸手将身下的石子给拨走总行吧。

  她艰难的伸手,手却像是一块硬邦邦沉甸甸的木头,费尽了力气才动了分毫——不动还好,她这一动好像触发了一直躺在她身边的“东西”。那东西生的毛茸茸,还暖暖的,见她有了反应,忙转过身伸出黏腻的舌头去舔她的手。

  “什么……东西?”锦元乏力的睁了眼,喉头像是洒了一把碎针,连吞咽都困难,像是被人扎了一针,更别提说话了。

  “醒了?”

  冷冷的声音自右侧响起,锦元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涸到裂皮的唇,微微侧了头——一身玄衣的薛上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她的不远处拨弄着手中的树枝。应是怕她醒来冷了,为她起了一堆火。

  篝火的火苗不低,正好能在这阴雨缠绵的天气里给她点暖和的慰藉。

  薛上递了个破碗片给她,里面盛着一捧清水,她不分日夜烧了三四天,满嘴都是胡话,嘴边还冲了个疱疹,可以说垂死之人都要比她看上去精神三分,薛上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三天,怕被追兵寻到踪迹,连医师都不敢请,只敢偷偷下了山去药铺里买药,和着山里的雨水煮,最后再用破碗片喂给她。

  锦元捧着破碗片喝了几大口,嫌不过瘾,干脆将整个铜壶拽了过来,壶口对准自己的嘴一通猛灌。水顺着她的嘴边流到了衣领她也不介意,咕噜噜将壶里的水喝个精光才放下壶,冲薛上打了个嘶哑的饱嗝。

  刚双手撑地想歇一下,刚刚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又凑了上来,撒娇似的冲她呜咽几声,锦元定睛一看,原来是大豪,好家伙几日不见被御膳房那群厨子喂得长得又肥又壮,还长了肉肚子,锦元将它抱到了怀中,大豪顺势谄媚的头一歪,睡到了锦元的腿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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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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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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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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